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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疲軍沒資格拒絕

  魏延在側,田信撕開急遞漆印。

  看到內容,臉上本就不多的笑容立刻就全不見了,帷幕中低語交流聲也都跟著停止。

  田紀信中沒有多說,只是通報了關姬一行人安全抵達鄧城一事,沒有再說其他事情。

  用不著說,說了也沒用。

  武關道輜重轉運的輔兵、民壯都已陸續折返南陽,面對隨時可能被秋雨阻斷的武關道…現在根本不可能讓大軍順利通過,小隊的書信傳遞還是能保障的,再多一點就無法保障了。

  現在只能看關羽、江都方面怎么處理,總之田信已經預見孫大虎姐妹、孫氏諸侯的消亡。

  要說恨,關羽、荊州人恨不得孫家人死絕;可又礙于承諾,以及孫大虎有孕一事,存在各種顧慮,才沒有動手。

  本以為會在孫大虎生育后,再從容解決掉孫氏一族。

  如今朝廷要急于表態,孫家就是現成的靶子;打自己小妹主意的人…規模很龐大,勸說李嚴、丈母娘、老丈人的人可以說是形形色色,防不勝防。

  從事態發展的邏輯,以及各自的承受底線來說,推動小妹與劉禪的婚事,怎么看都非常合適。

  可是劉禪有什么好?

  要說人品、性格、長相、年齡,齊王劉永強劉禪五倍,沒有五倍也有三倍。

  起碼劉永是跟在軍中陪先帝上過戰場的,知道一米一粟來之不易,也知人命、江山社稷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談不上憤怒,從自己邁過武關向關中進擊時,就預感到天子近臣團隊會有一些反制、應對措施。

  老丈人能秉持中立,就是最難的事情了;不能怨老丈人,處在那個位置,現在做的已經很不錯了,接下來無非就是嚴懲首惡。

  必須嚴懲首惡,誰跳出來搞事就打誰。

  這是基本的原則,如果不懲處主動搞事的首犯,那么怎么管好這個大家庭?

  那么問題來了,唯一的問題:丞相究竟是個什么態度,知情多少?參與的深度又是多少?

  魏延膽子一向很大,放下手里削肉的匕首,用布巾擦手上油跡:“陳公,若是緊急軍情,末將所部遠道而來至今無功,吏士求戰心切。”

  “算不得緊要軍情,倒是用的上文長將軍。”

  田信說著將手中單薄的一頁信紙遞給魏延,魏延雙手接住審視,隨即一愣,眉頭緊鎖很是不快:“豎子膽敢如此!”

  魏延怒氣浮現在臉上,又狐疑費解:“此朝中之事,末將如何能為陳公分憂?”

  田信臉上沒有多余表情,微微揚起下巴看晚霞映襯的一輪圓月:“豈不聞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正好,請文長將軍入朝,替我向大將軍討個說法。”

  魏延愕然,又仔細看田信的臉,終于確定田信沒有開玩笑,是要吞掉他的五千人。

  “凡文長將軍部曲,皆可隨同前往江都。若不愿,也可留在關中駐屯,待明年糧秣充足再行派遣。”

  田信語氣從容平緩,并不拿捏腔調:“若文長將軍不愿,明日就率西府吏士離開關中,不管是去漢中,還是去江都,我不強留。”

  不會有新的補給,氣候漸凉,也不會配發新的冬裝。

  武關道是很好走,有許多山谷、河谷可以樵采收集食物;可北府已經走過一次,能吃的、容易抓捕的獵物、野菜基本都被刮了一輪;魏延也剛剛從子午道走出來,里面沿途能吃的都順手采摘填了肚子。

  如今已是中秋,不管是子午道,還是武關道,都將被連綿秋雨籠罩…別說五千人,沿途物資也就頂多保障五十人能順利穿行。

  再順利,也是斷斷續續的行程,要躲避山洪、雨水,道路被沖毀的話,要么搶修,要么繞道。

  現在派人走武關道,事倍功半,且危險重重。

  魏延有更好的選擇?

  沒有,他七千輔兵運糧,保障五千精兵走出子午谷,如今已是疲軍。

  如果趕在田信、吳質對峙期間突然殺出,還能取得奇效;可現在就是一支體力、心態都疲憊、疲軟的疲軍。

  再組織這些人走子午道回漢中?

  誰敢當年說這個話,逼著這五千西府兵走子午道回漢中,絕對會嘩變。

  嘩變的方式有很多種,有喧嘩起哄非暴力不合作的,也有鼓噪吵鬧一哄而散的,也有一擁而上綁了主將討說法的,自然也有當場砍了主將的。

  魏延沉默相對,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沒有開口規勸的。

  整個帷幕里的北府軍吏,魏延誰都不認識…這就是北府兵與漢兵的差距。

  他唯一認識的宗預又跟郭攸之、傅肜這兩個關系更好的荊州老鄉在少陵塬西府兵營里一起吃飯。

  奮起反抗?

  就算殺出去,難道還能帶著五千西府疲兵搶到物資?

  魏延臉上并沒有憤怒,更多的是一種頹敗,這是出兵時預料的最壞幾種情況之一,但不是最壞的情況的。

  當時考慮到種種惡劣狀況依舊出兵,現在發生了這一幕,也不算無法接受。

  打仗就跟賭博一樣,敢投出骰子,就要認。

  整理情緒,魏延詢問:“如此對陳公、大將軍并無好處,陳公何執意如此?”

  五千西府兵,田信能吞掉幾個?

  吃不掉多少,明年該遣返原籍的都得遣返,士兵是人,都有家鄉、家庭的牽掛;不遣返,是會逃跑的。

  關羽也一定會出面給魏延主持公道,這支西府兵終究還給魏延。

  前后難堪的,只能是關羽。

  田信眼皮上翻目光依舊看著月亮:“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溝。”

  垂目看魏延:“此事大將軍自會理解,我若不聞不問,大將軍明面不說,暗里又會惱怒我不會照護家里人。我也知文長將軍有委屈,可我的委屈向誰訴說?正好大將軍也有委屈,文長將軍前去代我傾訴一腔委屈,大將軍自會有所表示。”

  說著田信忍不住哼哼輕笑,魏延想到到時候自己見關羽時的場景,莫名想笑,又有些笑不出來。

  自己女兒被逼著走臨沮山路逃奔南陽…別說大將軍,就是自己都覺得憤怒。

  如果大將軍還能克制,現在再加上西府五千吏士被強行扣留一事,肯定要問責,好好收拾一頓天子近臣團隊,甚至向這些人背后的丞相討個說法。

  大將軍對丞相一系過于優待,魏延思索著可能引發的問責事件,心中卻沒多少負擔。

  雖然不爽,可更不爽的人就坐在面前…何況自己也拿到了一些承諾,今后二三十年里還是穩定的,天不會變。

  這就夠了,這是給大將軍的面子,又何嘗不是自己的面子?

  換個人來問,肯定問不出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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