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林軍營壘,張雄見事不對逃歸本營。
隨著軍中鼓號齊鳴,他才驚魂初定,開始披掛重甲。
燒當羌能悄然無息反戈,說明調撥監督燒當羌的白馬氐千余人也是同謀;換言之,調李虎部巴氐監督的白馬氐,也極有可能借著晨霧迎接北府兵渡河!
交叉監督的計劃,宣告失敗!
不是計劃不行,是人心的敗壞!
營壘中長林軍一隊隊集結在各處小營區里,收拾戰具,架設戰車,氣氛肅殺,等待作戰指令。
到底是駕馭戰車沖奔出去,還是固營自守,等待援軍?
軍吏們等待張雄的指揮,張雄一襲鎏金明光鎧,步伐沉重登高望遠,也在思考這一仗到底該怎么打。
種種可能發生的戰機變化都在預料中,現在是最惡劣的幾種形勢之一。
迎擊渡河的北府兵實屬自取死路,不可取;能做的選擇就兩種,一個是堅守待援,晨霧稀薄,等霧散了,也就到魏騎主力殺來的時候,到時候里外呼應,可以打出中心開花的戰果。
雖不知中心開花這個詞,可大概意思、概念還是存在于張雄腦海里的。
另一個選擇就是集結軍隊舍棄營壘,駕馭戰車向吳質本陣移動;這里是高地,等北府兵結陣推進后,再以戰車配合主力騎兵沖擊北府步兵陣列。
車騎配合,又是從高處沖擊低處,這集團沖鋒的威力…難以想象。
留守本陣也有壞處,有可能援軍遲緩,導致本陣被北府攻拔,北府攻堅能力當世無雙。
如果向吳質本陣移動,那就徹底拋棄了東線軍團。燒當羌、白馬氐幾乎可以視為叛變,氐王強端這一部在漢軍、北府兵那里沒有退路,自己現在后撤,會導致強端、王忠徹底孤懸。
王忠駐軍坡上,自己后撤,北府兵上前抵近,就能堵住王忠所部下山列陣的可能性;而王忠所部被堵住、牽制住,等于強端所部徹底被合圍,陷入絕地。
這種絕地防守戰,根本不是強端所部氐人能打的,氐人缺乏必要的戰意,也缺乏防守的重裝器械。
何況,是強端沒有退路;強端所部的氐人酋長、小帥們可有退路。
真正孤懸,不需要北府進擊,強端若英雄一些,可能會體面結束自己的生命;若他不夠體面,他麾下的酋長、小帥們也會讓他體面。
兩支氐人陣地反戈,再加上燒當羌、巴氐的叛變,自己又帶著長林軍后撤…這會導致王忠所部戰意松垮、瓦解。
自己留在這里,東線軍團還在;若自己后撤,那兩個時辰內,東線軍團就不復存在了。
東線軍團這么快完蛋,郭淮的西線軍團又能撐多久?
如果也在午前完蛋,北府虎牙軍就能走水路順游而下,這么大規模的行軍,幾乎可以被全線魏軍察覺。
明明白白的去抄擊后路,魏軍各部會怎么想?
三五分鐘里,張雄思維高速運轉,方方面面的信息、可能性碰撞在一起。
他沉思之際,軍司馬闊步靠近:“將軍,白馬氐擂鼓示警…似在求援!”
張雄驚醒,軍司馬見他詫異模樣,又重復說一遍,詢問:“是否回復?”
“傳令楊駒堅守待援。”
開口做出第一個中規中矩的回復指令,張雄緊跟著說:“通告各營,遺棄營壘,撤往中軍與大都督匯合。”
“喏!”
軍司馬一愣,與周圍軍吏齊齊拱手,四散返回各個小營區傳達命令,整個大營開始運轉,草料、物資堆積,做著縱火準備。
白馬氐防線河段,已有三條浮橋架設。
約上午八點左右,田信本陣幕府機構自后嶺前移開始渡河,親軍三衛里的左衛、近衛已經渡河,已在北岸列陣等候。
此時河面霧氣未散,田信抬頭看一眼霧蒙蒙的天穹,突然想到一句話:同一片天空下的你我他。
過去、現在、未來,天空始終如故;不論現在的自己,還是過去的自己,仰頭望天時視線內的景象又有什么區別?
只有垂頭看腳下時,才有種種不同。
騎乘一匹上等赤兔馬,田信抵達北岸,楊千萬領著其父前來參拜。
跟在田信身后的蒙多、白兔、青雀三匹神駒引的白馬氐大小酋長驚呼不已,蒙多如今八百多公斤,許多人需要仰頭才能看到蒙多的馬臉,何止是震撼,簡直震撼的難以形容。
一匹寶馬,復興一個部族,絕非游牧部族的傳說。
蒙多早已經財務自由…每年賺來的收益,和收益置換的產業再生價值,折合收益不在湘關的關稅之下。
當然了,其中蒙多是關鍵的一環,田信本人的地位也很重要。
看似是蒙多在掙幸苦錢,實際上可以理解為田信的權力、地位在變現…雖然不缺這些東西,可總得找些共同話題,以方便彼此交際。
所以現在的蒙多不單純是一匹絕世寶馬,還有一個皮膚,叫做‘白色手套’。
一眾氐人酋長的驚呼,蒙多只是打了個響鼻,走過浮橋腳踏實地后,趾高氣揚跳著馬步舞,一抖一抖跟在田信身后。
田信多少要給馬超一個面子,也聽說過楊千萬灞水漂流的壯舉,將手里五色彩綬編織的馬鞭遞出:“楊都尉舍身報國之壯舉,孤十分敬重。待戰后,孤前往扈谷亭祭祖時,還請都尉與孟起將軍同來。”
楊千萬在荊州混了快五年,雙手捧著馬鞭激動的難以言表,連連點頭:“外臣明白,外臣明白!”
巴蠻、荊蠻、五溪蠻都愛跟北府打交道,已經能說明很多事情了。
現在雙方十幾萬大軍犬牙交錯糾纏在一起,每天都能發生許多故事。
楊千萬這樣的故事,可以引申發展出許多說法,又是中高級軍吏,忠誠可靠,能推一把就推一把。
就他灞水漂流前往策反白馬氐一事,可以往忠孝兩全這個概念上推…是為了大漢社稷,為了父親安危,楊千萬才義無反顧跳入冰冷、湍急的灞水漂流前往下游。
忠孝兩全之人,這么大的帽子,也是一重道德枷鎖,楊千萬本人如果自律一點,今后公卿有望。
田信輕踹赤兔,去前線與姜良、周卓匯合,同時又換了一條馬鞭,這是一條紅藍白三色彩綬編織的馬鞭。隨身攜帶的馬鞭肯定是陳國公室御用之物,都是有來頭的東西。
他前腳走,后腳楊千萬就將捧著的五色彩綬馬鞭用一卷干凈粗帛裹了…這可是要供起來的傳家寶,家里來了貴客,可以引著去參觀,然后講述這條馬鞭的來源、典故。
不止是他,他的子孫也可以這樣做。
什么是門第,這就是門第!
田信后方,親軍右衛開始渡河,渡河之后就會斬斷浮橋,讓出河面,方便上游的揚武左衛、右衛乘船順流而下匯合陸議虎牙軍迂回作戰;還有左軍的重裝步兵,也將漂流而下,擇機加入戰場。
戰場方圓就二百里,目標固定,軍隊稍稍散開一些,也能發揮出決戰效果。
當然,前提是破解魏軍的主力騎兵,否則就是魏軍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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