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都不要懷疑當局傳遞消息的效率,為一道緊急消息跑死馬,跑死人實乃正常事。
曹丕想走私貿易…這種荒唐的事情都發生了,劉備能有什么看法?
沒必要去分析這件事情里曹丕的各項動機,己方缺馬、缺牛是不爭的事實,拿蜀錦、茶粉換取牛馬,實乃互利互惠之事。
反正也換不來多少牛馬,這種事情早晚又會暴露,折損威望的是曹丕,又不是別人。
劉備不甚在意,交給諸葛亮負責。
新一輪的戰爭正在籌備,諸葛亮則交給專業的長史王連負責。
孫權吞了江東士族補充損失,曹丕則吞了南匈奴五部;己方只好把南中豪強這些不穩定因素粉碎瓦解。
南中豪強太跳了,也只有現在益州集結精銳大軍可以如雷霆一樣掃滅南中豪強;否則今后光復二京,精銳大軍調離益州,再想解決南中勢必要花費更大的成本。
王連負責貿易談判,肯定不能自己離開益州,要派一個得力人手。
南陽呂乂被王連選出,作為使者前往南陽參與談判。
劉備定益州時,王連就推舉呂乂為典曹都尉協助他管理鹽稅,如今是綿竹縣令。
原本南陽設立荊州鑄幣工坊時,王連就想推舉呂乂前往擔任司金中郎將…又礙于關羽、田信面子,沒有舉薦。
結果關羽不碰鑄幣,田信也沒碰,劉備從軍中另做推選。
司金中郎將管理鑄幣,依舊是軍管這一套路,處理起來從重從嚴;內部管理時也是如此,有益于保持效率。
因為王連擅長從鄉黨中發掘、培養人才,現在四位司金中郎將,就有杜祺、劉干兩位出自南陽,為王連所提拔。
財政就這樣,王連想要劉備、諸葛亮信任他,那他必須找他信任的人來負責具體的工作。
如果備選者里有鄉黨,自然鄉黨優先,這種事情實屬正常。
大軍凱旋,荊湘二州人事調動大體完成,現在輪到益州方面。
這種時刻呂乂奉命返回南陽公干,自然要跟幾個好友告別,選曹尚書郎陳祗算是他的朋友之一。
陳祗相貌威武長得又魁梧,平日為人矜持清嚴,與呂乂一樣是孤兒出身…只是陳祗寄養在外祖父許靖家中,呂乂留在南陽長大,成年后才前往益州尋找父親。
作為深受劉備喜愛的選曹尚書郎…如果做個準確描述,這個職務相當于明朝六科官里的吏科都給事中,這個職務上做的越久,積攢下的人脈就越大。就因這個職務有別于其他尚書郎,許多人任職時都會特意點名,同理的還有選曹尚書。
就說另一個孤兒,盧植的幼子盧毓,入仕后就長期擔任魏國的吏部郎,算上兩個擔任西晉尚書的兒子,厚積薄發,帶著半死的盧家完成家門晉升。
不過盧毓因得罪曹丕被降為睢陽典農都尉,田信至睢陽時,他沒做多少抵抗就降了,這回跟劉備返回益州。
因盧植的情誼,又是涿郡老鄉,能說一口讓劉備親切的家鄉話,所以盧毓被劉備帶在身邊,就等官職調動留出合適位置任用盧毓。
作為涿郡老鄉,盧毓自然清楚許多涿郡士人自黑自嘲的黑話,這些黑話始終圍繞著‘涿’字的主體來展開。
涿郡地方文化里始終彌漫著地域黑嘲諷,涿郡常常取笑為‘豬之郡’;前往涿郡擔任郡守,或涿縣縣令,也常常因此被取笑是管豬之官。
而亂世三十余年,一個懂家鄉俚語、黑話的人,還有老師的幼子…盧毓想不升官都難。
盧毓這個孤兒的到來,讓陳祗這個孤兒出身的人感受到了嚴重的威脅和競爭。
更讓他頭大的是太傅許靖干的事情,呂乂來拜訪時也頭大、后怕…許靖為了研究瑞獸,研究太極圖,竟然派人抓住六只瑞獸來觀察。
也因為瑞獸的皮毛顏色很有特征,特別適合用來做作畫的對象,許靖觀察入微漸漸喜愛上這些瑞獸。
瑞獸么,劉備不鼓勵抓,也不禁止抓。
平日好吃好喝供著,瑞獸也很安逸,仿佛真的能跟人和諧共處。
可瑞獸畢竟是兵主蚩尤的坐騎…摸著良心想一想,兵主的坐騎能是瑞獸?
也就大家給兵主,給田信面子,才將這種混合黑白于一身的絕世兇獸稱之為瑞獸。
瑞獸只是場面話,前有太子家令來敏為此罷官貶為庶人,還怕死灰復燃判決流放;現在又有瑞獸一巴掌打斷堂堂侍中廖立廖公淵的腿,誰還敢說這是瑞獸?
最為可怕的是,許靖身為太傅,雖是閑職,但也有負責教導劉禪的任務,劉禪時常來這里請教學問。
劉禪跟陳祗關系好,是劉備推動、樂見的事情。
瑞獸的事情牽連到劉禪,劉禪好處理,劉禪身邊的費祎董允也好處理…反正再怎么處理,也是處理到這些人身上,板子沒落到自家身上。
那自家該怎么處理?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說的嚴重了,許靖做這些事情時就沒考慮過劉禪的安全問題。
劉禪的安全是什么?是國家的穩定所在!
這么大的事情肯定瞞不住,皇帝肯定在知道,諸葛亮事前也知道…也不能怪諸葛亮和許靖,之前誰能想到整日乖巧、傻乎乎的瑞獸也有揮掌傷人的一天?
如果沒有廖立的事情,可能劉備還會帶著劉禪一起來許靖家中觀賞瑞獸,彼此其樂融融,期間再做幾首詩賦…那就完美了。
可現在,這六只瑞獸極有可能讓許靖提前下崗。
陳祗、呂乂為此事而憂慮,劉備、諸葛亮聚在一起則在思索其他事情,一起更重要的事情。
瑞獸實乃小事,諸葛亮也沒為許靖說過話…沒必要為許靖開脫,許靖又無作惡的心,劉禪又是貪玩好動的年紀,去許靖家里請教學問時看看瑞獸也不算輕浮。
大概沒收這六只瑞獸,就是很合適的懲處。
鷹山之戰徹底打破了魏國官吏的膽氣,現在愿意、主動向漢軍透露消息的人越來越多。
一條重要的消息從各方面傳來,不得不讓劉備、諸葛亮慎重對待。
即孫權極有可能在江夏、武昌,甚至豫章一帶制造疫疾。
關平、張苞發動的局部戰役,孫權拿什么守?
就算千辛萬苦守住了,下一輪田信出擊,孫權又拿什么守?
守不住就要死,不守也是死,你讓孫權怎么辦?
沒人懷疑孫權的狠厲,吳軍跟漢軍、魏軍也有一些區別…只有有一個將領愿意執行,那吳軍就能成功投毒。
投毒太簡單,無非水源地拋棄人畜死尸。
漢軍儲糧始終不充足,府庫始終沒有積年之蓄,連續快節奏的猛攻打的吳軍、魏軍暈頭轉向。
如果關平此次出兵,被染疫…戰爭失利事小,哪怕吏士折損也算小事,可以承受。
最怕的是讓吳軍、魏軍自以為找到了抵抗漢軍的捷徑,會造成一個恐怖的災難性后果。
即漢軍有所舉動,魏吳二國就采取相應措施,一副你隨便打我,我也要噴你一口毒血的架勢。
《防疫救護十二策》面世這兩年里,漢軍各處征程都避免了染疫,功勞之大難以忽視。
可也是一口雙刃劍,在毒辣之人手中,也顯露出極大的破壞力。
五年滅吳的既定策略,難道就這么停止?
如果停止,豈不是意味著漢軍也怕,會助長曹丕、孫權的氣焰?
凡事有好有害,現在只是壞的一面展露而已。
就目前這種窘迫局勢,難道就真的無解?
有解,可派田信去解決,會生成另一個更大的問題,這個問題一旦形成,將如脫韁野馬,誰都無法控制。
何況,關羽也會反對這件事情,田信是在真養病。
關平的資歷可以一步步積累;可田信若在戰爭中性格大變難以恢復,那才是大患。
如果戰爭的手段不行,那只能采取其他手段。
只是諸葛亮沉默良久,始終不肯為諸葛瑾承諾什么。
事關諸葛瑾為人處世的底線,事關諸葛家族的事君原則,哪怕孫權殘暴到生吃人心,這也不是諸葛瑾背叛的理由。
諸葛瑾可以致仕,可以死柬,但不會發動兵變。
潘濬隨時都可能爆發,如果再拉上諸葛瑾,就能弄死孫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