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被俘魏軍搬運米粟。
漢軍甲士跟隨監工,俘虜營地里單獨關押的魏軍軍吏、官吏幾乎有千人之眾。
這些被俘官吏也被組織起來裁剪、縫制粗糙的粗布麻衣,這是給俘虜使用的號衣,加工手藝粗糙一些也不妨礙什么。
典滿、許儀等軍吏跟地方官吏涇渭分明,典滿牽引木針縫制一領號衣的負章,負章是四四方方的素色粗帛。
號衣下放后,會有人在負章上書寫隸屬、番號,利于管轄。
邊上許儀始終有抵觸情緒,餓了幾天后也勉強能出工,正在號衣邊角穿針引線刺繡自己的名字。
每一領號衣交工時,會刺繡制作人的名字,督管屯將的名字,以及驗收監工者的名字。
吳班領十幾人來到這處俘虜營地,攜帶簡略稠酒招待許儀、典滿、蔡襲等二十幾名中高級被俘軍吏。
漢軍總不至于莫名其妙殺俘,眾人坦然赴宴,許儀放開肚皮吃,每日的粗糲粟米飯毫無油水,偶爾還有一些泡發的干菜改善口糧,吃的許儀眼睛都大了一圈。
天色將暮,眾人酒酣。
吳班抬手輕拍,啪啪輕響節拍舒緩,隨他而來的甲士從外圍靠上來,紛紛拔劍指著這群魏國軍吏。
戒酒的典滿嚯的起身抄起桌案護在身前:“將軍何意?”
許儀已然酒酣,搖搖晃晃站起靠在典滿背后,其他軍吏也多背靠背,警惕突然翻臉的漢軍甲士。
吳班則說:“諸君魏之元勛子弟,入漢雖不致命,卻終生于田壟之間,子嗣復起無望,泯然于世。”
自己給自己斟酌半杯渾酒,吳班仰頭飲一口:“或許三代之內就會絕嗣,那今日又何必茍且忍辱?故,某深為諸君憂慮。”
董祀面容倉惶追問:“君有何指教?”
“鷹山一戰,魏二十萬大軍折損過半,國勢已頹難以復振。”
吳班面無表情,握著杯子起身:“漢主受奸邪蒙蔽,使我兄枉死軍中,我實不自安,欲尋生路。諸君若愿隨我奮力一搏,便與我奪取邸閣,斷漢軍歸路。如此漢軍大亂,魏軍勢必重振,我等將有絕世大功于魏。”
“即便不能成功,也能走古鴉路返回雒陽。”
“如若不從,我自有手段。”
許儀瞥了眼吳班手里的酒杯,抱拳:“敢不效死力!”
“愿隨!”
“愿與吳君同舉大計!”
一個接著一個表態,典滿只好把手里的桌案放下,跟在許儀身后不做聲,算是默認。
方城儲糧很多,軍械和大部分糧食都在城中貯存,只有小部分儲放在城外。
守衛邸閣的是馬康,心中不安,巡視邸閣各處崗哨。
作為方城儲糧轉運第一負責人,馬康直接與中軍大營負責調度的馬良對接。
大軍將要后撤的消息不會隱瞞馬良,也沒有隱瞞馬康,十幾萬大軍、七八萬俘虜,二十余萬遷移百姓的口糧就壓在馬良、馬康肩上。
吳班作為中軍核心將領,外戚將領,又是陳留人,出現在這里與魏軍被俘軍吏舉行宴會進行談話,也不算出格。
召集魏軍俘虜參與運糧是正常現象,如果給與魏軍俘虜更大的自主性,將之收編增加運輸效率也是符合情理的。
這些年來關羽、田信就有很大的自主性,陣前會晤敵將,對俘虜各種收編,可以說是手段盡出,吳班這點事情也不算離奇。
馬康坐臥不安,只覺得心驚肉跳,心神不屬。
或許應該派人去詢問中軍大營,吳班突然會晤方城羈押的俘虜軍吏,理應和自己打個招呼,自己也好給一些方便。
當然,文書檢驗之類的程序也要走一下。
思慮間,就聽屬吏來報,遞來帛書:“明公,領軍將軍吳元雄欲入城。”
馬康接住帛書審視,因天黑有夜禁的原因,吳班欲借宿城中,并未提及其他。
略作考慮,馬康不疑有他前往面見吳班,封閉的大門嘎吱拉開,留出一道隙縫。
馬康走出拱手:“領軍何故至此?”
“奉詔探究俘虜吏士心意。”
吳班遞出一卷素絹材質的詔書給馬康,笑說:“得益于我軍大勝,彼輩多生投效之心。宴席間皆是恭維阿諛言語,故多吃幾杯酒,延誤歸期。”
中軍序列里,吳班這個領軍將軍之上只有中護軍或護軍將軍;余下高翔、馮習、陳式、張南這四大部督都低吳班半級。
若不是吳懿突然陣亡,吳班肯定會派到前線領軍參戰。
吳懿的陣亡,導致吳班情緒不穩,吳家部曲也需要整頓,這才導致吳班留守大營。
門縫稍稍開大,馬康借助火把審視手中詔書時,就聽吳班突然大喝一聲:“馬康從賊欲反,某奉詔來擒!”
喝聲時劍已搭在馬康脖間,吳班厲目環視馬康身側甲士、官吏,呼喝:“持械反抗者以同謀論處!”
馬康怔怔看著吳班,見左右不敢動,鼓足勇氣高喊一聲:
城墻上一片拔刀聲,吳班喝斥:“我奉詔平亂!諸軍不可妄動!”
馬康見左右遲疑,更是大喊:“封閉城門!靜候陛下裁決!”
“馬康謀反!城中有同謀者!”
吳班也是大喊,手中利劍稍稍前遞,劍鋒劃破馬康脖頸流出一條血線。
馬康在極端驚恐中尖聲呼喊,嘶喝變聲:“我欲以死明志!”
說罷前撲,吳班抽劍欲躲開,劍刃還是劃破馬康脖子,一團熱血就噴在他臉上。
“明公!”
“放箭!”
城門處爆發戰斗,吳班如何能敵幾十倍的守軍?
稍稍接戰就往后退卻,守軍也不敢追擊,抬著重傷將死的馬康就往城里跑,烽火當即就點燃。
“馬康謀反!”
吳班退回俘虜營壘,對著值守營督咆哮:“快快擂鼓聚兵守衛各營!”
營督吃驚愕然之際,吳班踏步上前經過時已一劍刺入他脖子:“如此推諉,必是馬康同謀!”
一甩劍上血珠,吳班直入營壘,營督身邊的軍吏、甲士彷徨不知所措。
現在的發生的事情,超出了他們理解范圍內。
隨著吳班十幾名親兵對著他們突然舉刀殺戮,營中士兵已然醒悟,紛紛大呼:
混亂中,許儀撲倒一名漢軍甲士,兩人滾在一團。
吃過酒的軍吏大多裹足不進,相互用目光接觸,去幫許儀,那大家都會遭到漢軍攻擊。
不幫許儀,那死的可能只有許儀一個人。
信任危機就在此刻爆發,見虛弱的許儀即將被翻身的甲士壓住,甲士已拔出匕首要刺死許儀,這個時候典滿抄起甲士丟棄在邊上的環首刀,雙手握持,踏前扭腰橫斬,一顆甲首滾落在地,許儀大口呼吸一臉虛汗。
“俘虜謀反!”
營中一名軍吏見典滿揮刀斬殺袍澤,當即恨聲大呼:“營中俘虜謀反!殺!”
董祀奔跑中身中一箭撲倒在地,艱難朝營門攀爬,沒幾步就被經過的一伙漢軍甲士長戟刺死。
蔡襲在董祀中箭時就蹲伏在地,抱著腦袋蜷縮在地,十幾名漢軍打著火把經過時見蔡襲還活著,以矛戟來刺。
利刃面前,不分出身貴賤,皆被扎死,被拖到營門處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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