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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顧慮

  隨著天色漸暗,魏軍攻勢益發疲軟。

  不論西橋營、東橋營,還是澧水橋營地據點,魏軍都沒能拔除。

  此刻最為兇險的就是孤軍深入的張郃部,他登高觀望,背后西橋營一帶還在彌漫煙火,漢軍仍舊苦戰堅守。

  如果攻破西橋營,振奮己方士氣,也將擁有退軍通道。

  “吏士惦記退路,皆無心廝殺。父親,如今該如何是好?”

  張雄端來一杯熱水,用較低的聲音埋怨:“因前軍之事,敵軍戰意堅銳,我軍中顧慮頗多。”

  張郃細細打量張雄見他眉目躲閃,猜測這是軍中將校托他來探口風。

  接住熱水,張郃告誡說:“漢軍戰意頑固,因漢主、關云長、張翼德、田孝先皆在,故吏士愿殊死力戰。與前將軍之事無關,此系謠言妄說,不可再傳。”

  “是。”

  張雄也有自己看法,皺眉,神情苦澀:“都說田孝先已死,虞翻、陳式所部卻死戰不降,亦不愿退還犨縣,這令孩兒意氣沉頓,戰心消沉。”

  西橋營漢軍營壘之堅固,宛若山岳,實在是難以撼動。

  虞翻、陳式的西橋營是漢軍三個外圍據點里最弱的,另兩個由張飛、關羽親自指揮。

  不敢想象,如果另兩個據點群也破開外圍壁壘,進入混戰階段,想要消滅、殺死決死反抗的漢軍…己方又要填多少命進去。

  破開外圍壁壘不容易,破開壁壘混殺時,就到了一命換一命的時刻。

  現在中軍還有沒有換命的決心?

  張郃橫目望過去:“此惑亂軍心之言,不得再說。”

  “是,末將告退。”

  張雄后退,走遠后,看著陸續點燃草苫的漢軍營壘,久久無言。

  對面漢軍是一支雜牌軍,放到魏軍體系里,是外軍體系里最次的一批,與征召武裝的屯田兵差不多。

  有恒產者有恒心,最精銳的魏軍是中軍,吏士家眷都安置在鄴城一帶;次一級的外軍,外軍中也有些威名赫赫的部隊,但大多已經在戰爭中消亡。

  最次一級就是失去人身自由,背井離鄉強制遷移的屯田兵。

  孫朗、鄭甘一個是陸渾聚眾叛亂的縣吏,另一個是郟縣被流民脅迫的豪強,所部百姓追隨他們向南陽遷移,跟背井離鄉、執行軍屯,又征召為營兵的屯田客沒區別。

  從經歷上來說,面前漢軍的經歷、屬性跟大魏的屯田兵類似。

  可屯田兵會有如此頑強的戰意?

  屯田兵都這么能打,等關羽、劉備帶著主力撲上來時,誰又能抵擋的住?

  不準低級吏士思考、討論這些東西,可中高級軍吏無不在思考這些簡單的戰力對比、換算關系,或思考更復雜更危險的事情。

  張郃這里軍心不穩無力再強攻,僅僅等待后方曹洪的消息。

  張雄受年齡、眼界格局約束,只在顧慮眼前這場戰爭,而張郃已經在考慮未來的、更為長遠的事情。

  眼前的格局,比官渡袁軍來說惡劣了不知多少倍。

  官渡失利轉折點就三個,在失利轉折點之前,曹操是很猖狂的,一度親自率軍出沒在延津,在袁紹眼皮子底下晃動。

  仿佛在說,來打我呀。

  如今世人只知斬顏良、誅文丑,袁軍連續折損大將…這只是一系列支線戰斗,并不影響關鍵的主線戰場。

  主線戰場上,前期很浪的曹操突然心灰意冷,一度想退軍回許都,若不是荀彧力勸,鬼知道官渡之戰會發展到什么地步。

  連續斬殺顏良、文丑的曹操,為什么突然心灰意冷?

  因為四個字‘合戰失利’,在與袁軍的決戰中,曹軍大敗。

  之后曹操幸苦堅守等待戰機,等來了戰機。

  戰機就三個,第一個是許攸出逃,第二個是烏巢燒糧,第三個是他張俊義臨陣降敵。

  不提袁紹犯傻,響應讖緯之言執意命令運糧隊在大營四十里外的烏巢休整一事,單說許攸出逃,就是河北士人與汝穎士人的內斗結果。

  而第三個最關鍵的轉折點,張郃降敵是怎么發生的?

  當時曹操率主力襲擊烏巢,曹洪留守空虛的大營,袁紹命令張郃、高覽率領重兵進攻曹操的大營。

  火燒烏巢后,袁軍還有應急干糧,袁紹卻帶著兒子輕騎逃亡…原因就是張郃、高覽投降,在曹軍火燒烏巢之前,主將張郃、副將高覽就決定投降。

  沒錯,他們提前投降,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

  主將、副將臨陣降敵,率領的重兵崩潰,帶動袁軍整體崩潰。

  這也是許多人不明白的事情,為什么張郃帶著重兵卻打不下一個空虛的曹操大營,是因為張郃、高覽就沒打!

  這種事情說起來有些丟臉,也為了襯托曹操形象,所以能隱則隱,能改則該。

  一個以忠義為珍貴品質的年代里,處處宣揚、推崇關羽的為人事跡,側面不正反映出這個世道充滿了‘得加錢’這類人?

  太多的人還不如‘得加錢’,不需要籌碼,就會主動上去把自己、把別人的東西賤賣了。

  此時此刻的魏軍內部,與當年官渡袁軍內部的爭權形勢十分酷似,外部環境卻差了很多。

  當年袁軍優勢極大,隨時可能擊敗曹軍,進而席卷天下。

  自然地,也到了爭權奪利最為熾烈的時刻,已容不得絲毫的退讓。

  結果田豐、沮授接連被清洗出局,河北士人反撲,南陽籍貫的許攸最先被集火。

  有田豐、沮授前車之鑒,許攸很干脆的把好朋友袁紹的家業賣給了另一個好朋友。

  現在大魏形勢很不好,說不好已經有人開始與漢軍接觸,想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張郃漸漸堅信這個推測,深吸一口氣,來自友軍的傷害,永遠是致命的。

  側面戰場田信按兵不動本就奇怪,如果發生官渡之戰類似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釋了。

  而曹洪得到的田信首級…大魏參戰兵力三十余萬,別說找一個相貌與田信酷似的人,就是找一個相貌、體格酷似的也不難。

  可惜呀,曹洪這邊找到這么一個人,卻借來人家腦袋鼓舞士氣,白白浪費了這么寶貴的資源。

  曹洪自有自己的想法,以霧氣彌漫迷路為由,放棄執行穿插、襲擊劉備大營的軍令,此刻就聚集在西橋營一帶,自己掌握進退通道,讓戰局無疑更復雜。

  復雜的讓曹真有些不好再指揮,已不能再指揮曹洪,從曹洪決定自行其是時,就已經失控。

  曹洪失控,曹真怎么救自己麾下的中軍集團?曹真又有多少拯救中軍集團的決心?

  不能再遲疑,耗到漢軍反擊時,最先倒霉的就是自己…自己必須把中軍集團帶回去,大魏失去中軍集團,那許多事情就復雜的無法收拾。

  張郃心思變動,已然想通,決定新的立場、目標后再回頭看曹洪,越發覺得周圍充滿著兇險。

  曹洪是怎么資歷,曹真是什么資歷?

  曹洪是曹操的嫡親堂弟,自帶兵馬投效曹操的宗室大將,救曹操性命于敗軍之中的表率人物。

  從資歷、實力甚至號召力方面,現在曹洪遠在曹真之上,也在曹休、曹仁之上。

  當年漢中之戰時,側面戰場發生下辨之戰,這場仗主將是曹洪,卻奉曹操的命令,把實際指揮權交給曹休,當時曹真是曹休的搭檔、陪襯、附帶。

  沒有曹休這個親侄子,曹洪怎可能退居二線,把指揮權交給小一輩?

  單獨一個曹真,絕無可能從曹洪手里拿到指揮權。

  就這樣一個曹操指示,曹洪退讓,跟著曹休取得下辨大捷的曹真…他憑什么當大司馬?憑什么站到曹洪頭上?

  現在魏軍內部最大的災難從曹植帶著青徐二州易幟時就已經產生苗頭,指揮權的變動,正加速這種危險的趨勢。

  已不敢深想,戰后內部劃分責任時,曹真、曹洪之間會爆發出多大的爭執、矛盾。

  矛盾大到難以調解,那該什么辦?

  自己該怎么辦?

  中軍集團,一定要帶回去。

  陛下需要這支貼心的中軍集團,自己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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