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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地道

  洛陽清晨小雨,曹丕徹夜未眠。

  張遼敗的太快,快到了洛陽方面還沒做好準備。

  能怨張遼作戰不力?

  不能怨,張遼已經盡力了,當眾射殺持杏黃旗而來的虞翻之子虞世方,又將漢軍俘虜擺在城頭上…還有后續設計田信企圖伏殺,種種出格行為已不容于漢軍。

  張遼的忠誠不容置疑,張遼的能力不容置疑。

  可還是敗了,所部前軍集群雖沒有全軍覆沒,但也名存實亡。

  張遼敗的不冤,田信、馬超遭受夜襲后還能銜尾追擊發動反攻,關羽、張飛更是親自率軍走古鴉路,出魯陽關,一前一后完成了對張遼防線的瓦解。

  別說張遼,就是曹操親自在葉縣指揮,也頂不住田信、關羽的猛攻、突擊。

  而現在鄭渾、孫登及近萬吏士被困昆陽城,亟需救援不可拖延,否則因缺糧、無援而降,會造成惡劣的影響。

  到底救不救鄭渾、孫登…這不需要討論。

  救是要救的,關鍵是怎么救援。

  身邊參贊軍機的董昭、蔣濟之間的分歧在于立刻組織救援,還是做好各方面準備,動員四周兵力吸引漢軍主力,迫使漢軍無法攻城。

  特別是田信,要避免田信所部加入到攻城序列。

  董昭認為昆陽城最少能堅守五到七天,這個時間內魏軍各部與吳軍可以做好相應的準備,從三個面壓迫漢軍,為昆陽守軍制造突圍機會。

  可大軍調動,離開營壘向漢軍運動時,極有可能失控,提前爆發決戰。

  曹丕猶豫不決,漫步時見侍中劉曄頂替董昭輪值上班,就問:“卿素來多謀善斷,可能教我解昆陽之圍?”

  劉曄正翻閱夜中的會議記錄,微微俯首,說:“陛下,臣以為應先派遣驍騎,發箭書于昆陽,與城中吏士相約,使守昆陽十日。十日后若無援救護,許可昆陽守軍降敵,如此不問吏士之罪,亦不問罪家屬,此舉可激發吏士死守之心,眾志成城,敵軍亦不敢攻。”

  “嗯,可行。”

  曹丕抬手捏著小胡須微微翹起的角,又問:“之后呢?”

  劉曄低頭看手中檔案:“之后則依天時而動,有機則乘,無機主守。”

  “秋霖斷彼糧道歸途,我軍得鄢陵侯馳援,各部傾力猛攻,大勝則覆軍殺將,小勝也可振奮朝野吏民。”

  “破敵于一役,使賊軍正視國家,數載不犯疆界。”

  說著,他取出一疊關于吳軍舉動的推測、討論文檔,雙手遞給曹丕:“陛下,若秋霖斷敵軍糧道,應警惕吳軍。”

  三巴圖流傳于三國,仿佛天命一樣,也像孫權的行動綱領。

  如果天命在魏,在宛口有機會重創漢軍…那吳軍絕對會搗鬼,從背后拉一把魏軍,將可以重創漢軍的大勝,拖成小勝。

  秋雨已起,就沒短期能停下的說法,這是自然常理,歷年如此。

  肯定能阻止劉備所部增援,就是不好預測秋雨、山洪對漢軍糧道的影響。

  宛口一帶,關羽、張飛、馬超、田信合起來也就十萬人,甲士不足四萬,騎不滿萬。

  而曹休收容閻圃敗兵后,匯合裴潛所部,足有七萬大軍;吳軍前部潘濬有兵六萬;夏侯尚、蘇則有兵五萬;曹仁、趙儼合起來也有近三萬人,曹洪也有三萬余人。

  就宛口周邊,魏吳聯軍有二十萬以上,甲兵六萬,騎士兩萬余。

  曹彰、張郃兩支軍團肯定會參戰,這是四萬余精兵,這四萬余精兵里有騎士萬人,甲兵兩萬,余下也是中裝步兵。

  就論裝甲力量,聯軍兩倍于漢軍;騎兵力量,聯軍三倍于漢軍。

  聯軍有充足的輕裝步兵,這是后備甲兵。

  首戰失利,可戰果也算能接受,總好過張遼臨陣反戈。

  好在張遼忠貞報國,其部前軍集群在曹休、夏侯尚、曹洪、曹仁的圍觀下瓦解、煙消云散。

  張遼本就是一場豪賭,賭贏了就是大魏的關羽,可他賭輸了。

  愿賭就要服輸,所部沒有達成預定目標,就在漢軍攻勢摧折下崩潰瓦解。

  這其實不算壞消息,曹丕已有心理準備,大家都有相關的心理準備。

  只是有些不甘心,強如張遼都被漢軍打崩,誰還敢單獨跟漢軍碰撞?

  漢軍不可戰勝的囂張氣焰,依舊沒有撲滅,曹丕怎能甘心?

  葉縣,雨水遮蔽視線,典滿赤足踩在泥濘中瑟瑟發抖,跟著軍吏進入溫暖的大帳。

  大帳里漏水,漏水處下方擺著銅盆,滴答滴咚的滴落聲音連續響著。

  帳中開挖火塘,鄧艾坐在竹木小凳上翻閱竹簡,這都是檢驗過的敵我荒廢竹簡,由他負責銷毀。

  典滿入帳,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大帳邊緣立著的鏡甲,這里田信正給鏡甲涂抹朱漆。

  打磨如鏡的銀白鏡甲太過顯眼,也不好解釋自行修復的奇異現象。

  難道要給眾人解釋、科普金屬記憶?

  感覺解釋起來有些困難,田信只好給鏡甲做一層朱漆,掩蓋應該存在,卻自行修復的裂紋。

  田信戴著口罩繼續刷漆,回頭看典滿一眼:“隨意坐,也不要擔心,我并非要勸降,也沒想殺你,就是想問一些事情。”

  典滿黑眼圈濃濃,從夜襲至今,他就沒睡過一覺,到現在眼睛還看不清東西,看什么都有一種朦朧感。

  見鄧艾邊上有空著的竹木小凳,典滿挪動凍僵的雙腿到火塘邊,緩緩落座,自己伸手去竹筐里取一支竹簡,用竹簡刮擦小腿、腳面,趾縫里的爛泥,可見是個愛干凈的人。

  好像哪里聽過這么一句話,說愛干凈的人都比較怕死。

  田信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說得好像喜歡臟污的人就悍不畏死、視死如歸一樣。

  不過現在也正常,如今人人都愛干凈。

  典滿落座不久,就有書吏端來一杯新泡的熱茶,典滿雙手接住道謝一聲,才瞇著眼去看田信:“我敗軍之將,平日不問營外事,所知軍情有限,恐怕不能讓足下滿意。”

  “我不問你軍情,就問三件事。”

  田信停下手頭工作,擦手后走向火塘邊,將挽起的袖子捋順,坐在典滿對面:“第一是葉縣周邊藏兵洞布置,我懷疑樂進之子樂綝就躲在某處。第二,我也懷疑葉縣周圍有地道,你可知情?”

  典滿搖頭:“地道之事聞所未聞,只知幾處藏兵洞,此事足下審問各軍吏士不難得悉。今卻來找我,為的應該是地道。”

  “對,易地而處,我也會開挖地道,以地道連接藏兵洞,做藏兵、運兵之用。”

  田信也伸手接住一杯熱茶,小飲一口滋潤身心:“去年我與夏侯伯仁、曹文烈交鋒時,就有有意開挖地道,以作調兵、運糧之用。我能想到的事情,張文遠自然能想到。”

  這里跟南陽、南郡不同,南方挖個深坑就出水,不存在遠距離坑道作業的條件。

  典滿也飲一口茶,細細品味其中滋味:“足下第三事是何?”

  “系于文則之事,我聽降軍說于文則謀反,畏罪服毒取死?”

  田信說著眉頭挑動:“我軍未能策反于文則,他這謀反一事,何從談起?”

  典滿沉默飲茶,不回答一句話。

  “呵呵,當時于文則也是這樣,入我軍營壘以來,一言不發。”

  田信取了一塊面餅遞給典滿,并說:“有于文則前車之鑒,待雨停之后,此戰俘虜降軍將調往南陽協同治水。你若想吃飽穿暖,我舉你做個百人督。”

  典滿猶豫片刻,雙手接住這塊餅,露出苦笑:“謝足下關懷,只是我確實不知地道所在。不過誠如足下所測,確有地道。”

  田信微微頷首,側頭去看領典滿而來的衛兵:“將我的釘齒木履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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