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親手宰殺一只羊,挑了羊蹄,對著羊蹄傷口內吹氣,吹氣球一樣使皮肉之間的膜分離。
宰羊、吃羊,馬超是好手,宰羊可以吹羊,宰牛…吹牛皮不頂用。
田信現在絕對力量比馬超大,可幫不上手,宰羊是個很講究技巧的工作。
估計劉備來的時候,馬超也沒親自動手宰羊。
給劉備宰羊,有媚上的意思;給關羽宰羊,有巴結、獻媚的意思…田信是老部下,鄉黨,小老弟,自然要特殊一點。
前后也就三十分鐘,馬超就完成了宰殺放血、吹羊皮、扒羊皮,取下水,整個過程里就用了一把匕首,沒用過繩索、或別的工具。
羊就在地上左右翻了幾次身,就被取干凈下水,也皮肉分離,靜靜躺在攤開的羊皮上,沒沾染一點塵埃。
侍從端來炭火,羊被懸掛在涼亭側旁,馬超、田信觸手可及。
“羊肉尚溫,孟起將軍好手藝。”
田信削取肉片,馬超正拆卸羊里脊,也就兩根火腿腸并攏的寬度、厚度,馬超先切下銅錢大小一片送入嘴里咀嚼,呵呵笑著:“我在孝先這般年紀時,平日無所好,唯騎馬、吃羊而已。我這里有羊五百余,其中半歲羯羊近百,就分五十頭給孝先。”
羯羊是閹割后的公羊,普遍在半歲時肉質最嫩時吃掉,或者在一歲半肉最多時吃掉。
羊群里的羯羊,自然沒有生育能力,就是用來吃的。
五十頭半歲羯羊,勉強對得起蒙多的出場費,田信笑著收下,也接住馬超遞來的半截羊里脊,穿插在竹簽上,搭在炭火盆上炙烤。
田信也拿出一罐茶粉給馬超,當場沖泡,一同飲用解膩。
馬超飲一口鮮綠茶湯,隱隱有所覺悟:“孝先,這茶若能多制,僅這一罐就能換來牛羊。”
“這茶千金不換,當世只有我能制成。”
田信抓小撮椒鹽、孜然涂抹,說:“我正研究適合大軍飲用的茶,大軍若適用,那邊塞之人也適用。”
磚茶,這是下一個發展思路,炒制的綠茶以茶粉的方式銷售,磚茶以銷量取勝,擠壓其他經營茶葉的家族,逼的他們只能掙個幸苦錢,只有這樣才能迅速將茶葉推廣到各處。
否則一個新潮的東西,肯定會洛陽紙貴,弄得太多人吃不到茶。
甚至會發生壟斷茶樹的事情發生,壟斷茶樹不難,派人去燒了、砍了別人家的茶樹就行了。
現在武當侯國,麥城、關平屯軍的山都、筑陽,還有受關羽控制的中廬、宜城、荊城一帶也都在種植茶樹,設立茶莊。
磚茶生產,利潤不在絲綢之下。
見馬超不搭話,田信就說:“我看襄陽周邊氣候適合產茶,孟起將軍不如轉封南陽,擇一有山有水之地為封邑,設立茶莊一同經營?”
“孝先,茶莊一事我不便插手。”
馬超拿起五成熟的羊里脊就往嘴里送,滋味美妙閉著眼睛吃完:“我之心跡,陛下已然知曉。陛下有所顧慮,我也明白是自家理虧。可我生性如此,若不乘機索要,恐余生悔恨。”
放下竹簽,馬超眉毛無力垮在臉上,目光盯著田信手里翻轉的羊里脊:“我這性格壞了太多大事,可就是難改。如今即便能改,我也不愿委屈自己。非是不愿效死,實乃一腔不甘作祟。孝先也可安心,待出兵后,我自能與孝先同仇敵愾。”
馬超的女兒跟劉理訂婚,可這算不得什么,哪怕跟劉禪訂婚,也不能視為倚靠。
這跟三恪家族沒法比,前漢、后漢的三恪家族是吉祥物,可現在的三恪家族手握國朝八分之三野戰兵團,季漢最強的五支野戰軍團里,占有其三。
馬超的左軍,是季漢八軍之一,恰好排在前五序列,跟張飛的右軍并列第四、第五的位置。
劉備的中軍排在第三,而田信的北府兵,關羽的前軍則是并列第一、第二。
到底戰力如何,還要看這一次中原決戰。
季漢八軍,趙云的衛戍軍在成都,魏延的鎮北軍改為西府兵駐屯漢中,文聘接替黃忠為后將軍,后軍始終有名無實。
從目前的戰績來看,馬超的左軍規模、戰果,都壓張飛右軍一頭。
田信緩緩咀嚼七分熟的羊里脊,直說:“我能分孟起將軍一座茶莊,新茶技藝成熟后,也能一并傳授。我也能收孟起將軍子侄為門徒,傳授我家學問。只是二王三恪之論,實在站不住腳。”
“孝先不必為難,陛下待我甚厚,也是因為如此,我才得意忘形,生出貪念來。”
馬超正要解釋,田信抬手擺了擺,就聽田信說:“其實二王三恪也非立不住跟腳,如今陛下更為難前漢、后漢。我軍若三興漢室,是否要復兩漢諸侯王宗廟?”
這是個大問題,河北、中原、青徐的諸侯王很倒霉,在黃巾之亂時遭到重點針對;后來黃巾復起之時,諸侯王又遭到一輪針對。
所以絕大多數養尊處優的諸侯、王在董卓政變前,就已經喪失了經濟能力,喪失了對周圍的影響力,他們的地位被豪強竊取。
遍地劉啊遍地劉,如果恢復這些兩漢諸侯王的地位,季漢一旦重新光復天下,就要背負沉重、龐大的貴族集團,還多是腐朽不堪的。
劉備都看不上這些人,關羽也不是很喜歡,田信自然不喜歡。
見田信話題引申到今后的國策上,馬超起身削切羊肉,就聽田信說:“若是立前漢宗室一家為公侯,再立后漢宗室一家為公侯,則能省去太多沉冗。”
兩漢宗廟自然由季漢皇室負責祭祀,不需要兩漢宗室專職奉祀,所以也就沒必要給于厚賞。
如果今后季漢破滅,產生第四漢,那按照現在的規矩重立三恪,或重立二王三恪,再選前三漢宗室一家為公侯,就能形成很好的繼承規矩。
馬超反應過來:“孝先是指策立二王之后,實屬國家必然?”
田信微微頷首,做笑:“是,自重立三恪以來,再立二王之后實屬必然。只是贏秦乃系國朝忌諱,陛下不愿提及。關中又是國朝腹心,若立秦侯、秦公,國家顏面何存?”
馬超靜靜穿插羊肉,將一把肉串遞給田信,眼睛眨了眨:“既然陛下為難,我也不好厚顏效仿三恪…就要一個趙公可好?”
你可以奉祀贏姓趙氏趙氏的宗廟,也可以把秦國歷代國君的牌位擺在宗廟里,但不能跟‘秦’字沾邊。
田信伸手接住馬超遞來的肉串,笑了笑:“陛下不吝趙公之爵,只是中原決戰后,孟起將軍恐將閑置。”
“若得趙公之爵,我死而無憾,何懼閑置?”
馬超心臟撲通撲通直跳,這種激動、緊張的情緒,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了。
右手壓在心口感受強勁的心跳,馬超略哽咽:“光宗耀祖,可以瞑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