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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簡體之倀

  大魏太常卿邢貞一意堅持,難道真要把邢貞打死在臺上?

  現在打死邢貞,固然痛快,那兩月、三月之后魏軍勢必橫掃淮南,駐兵江北虎視江東。

  到時候漢軍肯定會作壁上觀,等待合適的戰機介入。

  漢軍介入前,吳軍極有可能喪失全部的江北據點,而曹丕也就有了悔婚的理由。

  實在不得已,孫權只好臨時外罩一領褐紅對襟衣,內穿淺藍、翠色交織紋理的錦袍受太常卿邢貞的策封、拜立。

  接受九賜之禮時孫權更有些不高興,以往都是‘九錫’,多么高尚、神圣的文字啊,泥腿子哪能知道其中的意義?

  結果田信引發的文字簡化風暴現在才吹到魏國,曹丕正式下達詔令,號召魏國公文效仿‘夏公國’。

  田信族人盡數在荊州,可檢索漢中遷移百姓的安置名冊,總能找到田信一族的姻親、朋友、鄰居。

  曹丕發揮偉大的拿來精神,一邊積極做推廣簡體文字、夏新歷的準備;另一邊大張旗鼓策立夏公國,使田信表兄楊正為夏相,將夏公國框架搭了起來。

  楊正在軍中充任統率四五十余人的都伯,本就膽戰心驚,就那么突然又幸福的晉升為夏公國的國相。

  曹丕就等一個適合的機會,向劉備發文說明此事。

  曹丕做事向來雷厲風行,于是孫權的策封詔書里,全是讓孫權不喜歡的簡體字,就連九錫,都變成了九賜。

  九賜,瞧瞧這兩個字,土的掉渣。

  稍后酒宴,孫權很不高興,下令諸臣不醉不歸。

  本人也喝的大醉,后半夜酒醒,做了一場噩夢,招來善解夢、占卜的太史令吳范。

  吳范來時,孫權正喝著酸梅湯,臉上沒什么表情,吳范隆重施禮不敢有絲毫懈怠:“臣太史令范拜謁大王。”

  “昔年出征荊州時,文則占卜,說有四事。”

  孫權垂頭掃一眼吳范:“卜有克荊州、擒關羽,及劉備來犯、與我和睦四事。為何,只有劉備來犯一事應驗?”

  “大王,臣占卜所測,皆卦象、天機所示。”

  吳范口吻鎮定不慌不急:“那人僥幸得上古先賢遺留至寶‘河圖洛書’,又以太極八卦干預天數,早晚必受天譴。若無此人,大王自能取荊州,擒關羽。”

  “嗯,此言不假。”

  孫權端著漆杯抬頭看素紗蚊帳:“適才,孤夢中見義封及逆臣虞翻。夢中我軍克定荊州,擒殺關羽于一役,魏主拜孤為王,孤與群臣大宴。義封酒酣,欲捋孤髯須,孤應允。虞翻逆性不減,裝醉不與孤飲,著實可惡。”

  稍稍停頓,孫權詢問:“孤欲以義封獨子回歸本姓以復施氏,文則以為如何?”

  朱然本施氏子,因舅舅朱治無嗣,經過朱治請求,孫策許可,朱然十三歲時過繼到朱治膝下,當時陪伴孫權學習。

  現在朱治另有三個子嗣,讓朱然的后代恢復施姓能算是一種榮耀、寵眷。

  朱治年老,幾乎是江東唯一能壓制賀齊的老將軍,朱治本身有功勛,朱然也有功勛,按照秦漢以來的繼嗣常理,這些都是朱然之子朱績的。

  可朱績年幼,還有朱才等三個年富力強的叔父,怎么看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那么拆分朱氏,讓朱然一系脫離朱氏家族,讓朱然遺留部曲效忠其子朱績…施績,就成了一個穩妥辦法。

  吳范拱手:“臣以為可行。”

  孫權捏須沉吟,另說:“昔年孤為討虜將軍時,文則占卜,所亥年、子年應有大吉大利之事。亥年我軍西進荊州失利而歸,子年又有劉備東侵,想必非應此時。”

  吳范額頭流汗,禮儀姿態端莊,依舊口吻自信:“是,臣依天時而算,自不及河圖洛書威能長遠。”

  孫權依舊捏須:“文則,若得河圖洛書,助益國事能有幾何?”

  “大王,臣未睹河圖真跡,不敢妄言。”

  吳范頓了頓,又說:“何況河圖當世奇珍,非人臣所能學。”

  對此孫權持認可態度,微微頷首,問:“劉備欲用關張田之勇,這才大肆籠絡。以文則觀之,蜀賊何時自亂?”

  “大王,涉及那人,臣算不準。”

  吳范抬頭:“非但是臣,北方朱建平亦難測算,那人實乃不測之相。”

  “不測之相?”

  孫權凝目,抬手輕輕揮動,吳范施禮退出格外溫暖的寢殿,晨間寒風一吹頗感頭疼,也是眉頭緊皺。

  吳范退去,孫權在寢室中散步,提筆在荊州流傳過來的素紗裝裱屏風上書寫‘朱績’二字,下意識的寫成簡體字,而不是繁復的繁體字。

  他怔怔望著這兩個簡體字,嘴半張著難以置信,又低頭看看毛筆,再看看自己的手,仿佛這手不是自己的一樣。

  奇怪,有妖!

  沒學過簡體字,竟然也會寫!還這么隨意寫出!

  毛筆墜地,孫權右手握拳松開,又握拳松開,反復幾次才確認自己的手沒問題。

  又抬頭看屏風上兩個字,屏風形制很早就有,只是能折疊、裝裱絹帛,絹帛上作畫的屏風才最近開始流行。

  劉備襄陽行宮里有栩栩如生的四龍圖,還有六瑞圖、十三虎等屏風,皆被稱之為絕世仙品。

  孫權緩步后退到墻壁,抬手取下辟邪劍,右手拔劍指著屏風,瞪目凝神,不敢發出聲音。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孫權就聽近侍在寢殿外詢問:“至尊,輔翼中郎將求見。”

  孫權死死盯著屏風,背貼著墻壁挪向寢殿門,突然一劍挑起垂下的淡藍布幔,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傳。”

  寢殿外的侍者頭垂著沒看到,深作揖:“遵命。”

  這侍者保持作揖姿勢后退十余步,轉身依舊躬身垂頭,十步后走出殿門,始終垂頭從殿門外走過。

  侍者戴著卻非冠,卻非冠的特點就是臉頰兩側有格外寬大的護簾,護簾能遮擋兩側眼簾,讓戴冠之人只能看到正前方,看不清楚兩側。

  頭戴卻非冠,稍稍轉頭,就能被周圍察覺。

  孫權在這里可以看到殿門外站崗的持戟虎士背影,一對又一對,臉上才漸漸恢復血色。

  冷風從殿外吹來打在臉上,孫權猛吸幾口氣,轉身回寢殿,揚起辟邪劍狠狠斬在屏風上,頓時斬破一扇屏風。

  “哚!哚哚!”

  辟邪劍不斷劈斬,六扇屏風橫斬斷裂,孫權才停止,收劍歸鞘,額頭滿是虛汗。

  呼吸一頓又一頓,感到嗓子干裂,又覺得頭疼,歸劍入鞘后退幾步,坐在寢殿通向二樓的樓梯,繼續以猜疑目光衡量殿中物件。

  暈眩之感越發強烈,隱隱看到朱然、胡綜在他面前垂手恭立,皆施施然,笑吟吟,風華正茂。

  仿佛回到建安五年,與他們兩人相見之時。

  可漢口一役,朱然、胡綜先后被田信所斬。

  “倀?”

  孫權想到一些關于田信的傳聞,田信豢養十三頭虎,難道?

  越想,心中越是悲痛,可就是哭不出聲來,也無淚水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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