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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人心浮動

  南陽郡,也處于一年中最為重要的春耕。

  與荊州漢軍一樣,除了少部分官吏外,其余人口多操持春耕,包括軍隊。

  郡守田豫也親自在官田里扶犁播種,以現在的南陽防務來說,聚兵防守毫無意義。

  作為劉備早期追隨者,田豫因侍奉母親不能遠行而離開劉備,成為兩人共同的遺憾。

  牽招又是少年時就追隨劉備的人,牽招、田豫受曹操警惕,只任用于后方。

  建安二十三年的后半年,田豫被任命為南陽郡守,當時就因漢中遷移百姓,導致南陽稅賦加重,徭役繁重,爆發侯音等吏民叛亂。原郡守捕獲五百余人,按律當斬,還未行刑,原郡守調走由田豫接手。

  田豫釋放五百人,勸慰他們改過自新。于是侯音等叛軍被田豫感動,軍隊解散,被田豫收編,南陽大治,受到曹操表揚,升遷為護烏桓校尉。

  烏桓各部相互結盟,簽訂馬匹禁運協議…田豫剛瓦解這個戰馬禁運聯盟,就被曹操重新派回南陽,還封爵長樂亭侯。

  擺在田豫面前的路就三條,要么帶著南陽郡轉投劉備,要么荊州軍北伐時戰死,再要么逃回北方。

  田豫還在跟關羽做接觸,尷尬的是他的獨子田彭祖在江陵遇到文聘的侄兒文厚…這肯定是一種巧合。

  前有馬日磾,后有大儒鄭玄給孫子起名鄭小同,再到田豫給兒子起名田彭祖,雙名漸漸開始復蘇。

  田彭祖是田豫獨子,帶著新的消息來到官田,向田豫匯報:“父親,鄢陵侯已被軟禁。”

  田豫接過信掃視,是女婿孫宏發來的密信,孫宏是秘書右丞孫資的獨子,孫資執掌魏國機密。

  曹彰發動奪權政變進行到一半戛然而止,其后果是很嚴重的。

  現在最直接的體現就是斷了田豫的退路,尤其是這個關鍵的時刻,田豫若從南陽敗退回中原,一定會被清洗。

  一年前田豫從幽州調到南陽當郡守時,曹彰剛好調到幽州去打烏桓人,田彭祖留在幽州為吏,追隨曹彰大破烏桓,繳獲頗多。

  之后曹操率軍從雒陽移駐潁川摩坡,田彭祖奉曹彰命令護送五百匹戰馬到摩坡,擔心這批馬被曹丕插手,田彭祖故意繞了一圈把戰馬送到摩坡。

  曹操從摩坡撤軍回雒陽時,又從幽州把田豫調回南陽,曹操沒有為難田彭祖,將田彭祖放歸田豫身邊。

  曹操是什么意思?

  田豫能猜到,也愿意報答這個恩情,努力去試一試。

  可曹彰發動一個虎頭蛇尾的奪權政變,害死自己不重要,也會連累田彭祖這樣追隨曹彰,而跟曹丕一系有隙的軍吏。

  曹丕不在意、甚至不知道田彭祖做的那些事情,可盯著田彭祖的眼睛太多了。適當時候進言一句,遠離幽州的田豫、田彭祖就是籠中鳥,跑都沒地方跑。

  曹彰自取滅亡,田豫不可能看著獨子被牽連誅殺,他沒得選。

  遲疑良久,田豫說:“魏武王使我守不可守之南陽,有成全我與漢王之意,實屬恩德。今之魏國,亟需休養,受不得戰亂,更受不得戰敗。我若能為武王守南陽一年,再投漢王則問心無愧。”

  周圍的郡吏、幕僚也都聚攏而來,多是南陽本地人,此刻都垂著頭。

  田彭祖則說:“父親,孩兒以為武王調父親至南陽,是怕父親舉幽州之眾以應漢王。”

  田豫有足夠的威望影響幽州,而另一個與劉備相善的牽招此刻正督青徐二州兵馬,徐州軍領袖臧霸又與劉備交好,青州軍又鼓噪擅自離開雒陽,險些嘩變叛亂。

  青徐軍目前狀態很不穩定,曹丕不敢動牽招,也不敢動臧霸。

  隨著劉備越打越順,這個組合在曹操時期漸漸顯得有些敏感,一直沒有處理。

  牽招不是空降到青徐的督軍,而是帶著青徐軍打了一系列的剿匪戰爭,在青徐軍中有軍事威望。

  若與臧霸聯手,足以控制青徐軍脫離曹氏。

  特別是曹操強遷漢中百姓導致沿途州郡空虛后,青徐二州不在移民途徑路線內,故軍民穩定,府庫有一定存糧。

  西邊曹彰的事情還沒有消化干凈,曹丕哪有余力再招惹東邊的青徐?

  牽招不好處理,田豫相對好處理,又不能殺,只好塞到計劃放棄的南陽,由田豫自己選。

  南陽必須放棄,當年張繡投降后,都主動放棄南陽,使之成為緩沖地帶。

  這就是襄陽、漢水防線的厲害之處,從漢水以南北伐南陽盆地,有河水運糧,占了極大的便宜;而從南陽進伐漢水以南,沒有戰船只能干瞪眼。

  見田豫神色動搖,田彭祖又說:“漢王三月至江陵,父親不可遲疑。否則文氏生變于肘腋,我等將為其所賣。”

  周圍幕僚、郡吏紛紛單膝跪拜,仿佛約定好了:“漢王仁德,還請府君易幟漢王,匡扶漢室。”

  田豫環視左右,又看看兒子焦慮的容貌,自然理解他們心中所想。

  跟漢王的交情,他又是二次在南陽做郡守,所以有資格做橋梁,讓南陽官吏迅速融入劉備體系內。

  只有各縣的縣令多是外地調來的,事變時可能會辭官、被驅逐。

  “南陽士民慕漢之心,老朽已然知之。”

  “今漢王乏糧,還請諸君以屯墾為重。唯有糧秣充足,漢王大軍才可久駐南陽,亦可進據中原、關中。”

  宗氏、鄧氏出身的郡吏態度更為強烈:“府君何復遲疑?若憂文仲業,某愿規勸文仲業,使之同舉義旗。”

  鄧芝、宗預在益州已經站穩根腳,還有李嚴這樣的宛城人,南陽人在劉備麾下有許多老鄉、姻親。

  田豫只是一嘆,解下腰間錦囊印綬雙手遞給兒子:“呈送關君侯當面,懇請派兵入宛。”

  派兵入宛,只是一個儀式罷了。

  就現在魏軍的士氣,來三五萬到南陽,真不夠荊州軍砍的。

  魏軍這樣認為,荊州軍也這樣認為,吳軍也深以為然。

  來的多了…秋收以前,魏軍無法支持五萬人規模以上的遠征。

  除非來南陽郡頓頓吃人,才能打仗。

  這種人心浮動,天下將變之際,曹丕派遣汝南太守滿寵扮作徐州商旅,秘密抵達樊口。

  要不要見滿寵?

  孫權很猶豫,上回與曹操合作,曹操轉手就把他賣了,否則關羽怎可能回軍神速?

  跟曹家合作要謹慎,這是有深刻教訓的,尤其是傷口還沒好,一萬三千俘虜正為荊州軍春耕,就等春耕后放歸的關鍵時刻里。

  現在跟滿寵碰面,不管有沒有談論實質內容,若被荊州軍察覺…那一萬三千俘虜就徹底姓劉了。

  到底見不見?

  還是不見?

  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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