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對影照鏡
兩年前的那一場懸殊巨大的挑戰之后，“光之劍匠”對黎恩說了這樣的話。
這句話最終成為黎恩破境的契機。
如今回過頭來再看這句話，確實讓人感慨良多。
勞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道：“我也是真是的，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居然忘得干干凈凈——我這愚笨的腦袋。”
“不是愚笨。”黎恩搖頭道，“我也迷惘過，所以很清楚。人在迷惘的時候就想在一團迷霧中，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想不起來。”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來指引方向。我的父親為你指引方向，現在輪到你來指引我。”
說到這里，勞拉露出釋然的笑容。
“聯系起來了呢。”
“是啊。”黎恩也跟著露出笑容。
兩人相視而笑。
“抱歉，讓你看到我不成器的樣子。”
“在我面前沒關系的，這也是勞拉的一部分。不要著急，踏實地一步步前進就好了，這就是我們的劍之道。”
“呵呵，我真是的，似乎是自視太高了。我和父親還有奧蕾莉亞將軍都不一樣，要相信自己的道路，堅定地向前進。謝謝你，黎恩，多虧了你，我又認清了自己的道路。”
“不用謝，我很高興能幫上你的忙。”
什么是朋友，就是互幫互助。
“還有力氣嗎？你說來找我練劍的時候，我做了點準備。”
“哦哦，當然。”
勞拉欣然點頭。武人的水準越高，身體素質也會越強。
幾百米游泳和打穿一條副路線根本不算什么。
目光流轉之間，聚焦在黎恩手里提著的皮箱之上。
“是這個嗎？”
“沒錯。”黎恩說著打開箱子，露出其中的真紅寶劍，“這是奧蕾莉亞將軍的佩劍，接下來我將會使用它。”
“黎恩，你——不用太刀，用剛劍？”勞拉面帶疑惑。
“不知道子爵閣下和你說過沒有，所謂‘理’便是事物的本質，掌握了理便可以快速理解事物的本質，而應用在武技上，便可以很快掌握要領。”
黎恩一邊說，一邊將皮箱放到一邊，雙手一振，擺開的架勢。
“這是…亞爾賽德流的劍術。”
內行看門道。
以勞拉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亞爾賽德流的招牌“鐵碎刃”，而且不是徒有外形，是形神兼備，沒有多年的苦練絕對到不了這種程度。
“在練習太刀之前，我曾和父親修行過一段時間的劍術，有了這個基礎，我可以再現出你的劍。勞拉，接下來我將會‘化成’你。”
“明白了，這真的是一份大禮。”
勞拉的斗志徹底被激發出來。
武人修行就是不斷認知自我，超越自我的過程，而這一點恰恰又是最難做到的。
因為人往往最了解的是自己，最不了解的也是自己。
有了黎恩這面鏡子，勞拉就可以更好地了解自己，進而超越自己。
只要能不斷這么超越下去，總有一天，她會實現自己的目標。
“這場戰斗，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輸。輸給誰都可以，唯獨不能輸給自己。”
“說得好！那么，我上了！”
這最后的一句，連說話的風格都變得與勞拉一模一樣。
隨后，黎恩出劍。
勞拉也在同時出劍，兩人從步調到動作再到神態都是如出一轍。
“鐵碎刃”對“鐵碎刃”！
雙劍交擊。
雙雙彈開。
同時站穩。
返身再出劍。
依舊是同樣的招式“洸圓牙”。
結果還是平分秋色。
而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相當一段時間，兩人都處于這種狀態。
你干什么，我干什么，如同水面倒影一般，只不過，這次的倒影是真實的，能造成傷害的。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自己的體力已經有所損耗，黎恩卻是狀態良好，耗到最后輸的只會是自己，必須想辦法破局。
勞拉做出判斷，并開始積極謀求破局的辦法。
第一個發現的是兩人之間的差異。
黎恩雖然模仿勞拉模仿得很像，但他畢竟不是勞拉，身高、體重、臂長，肩寬等等都有差別，這種差別雖然很小，卻真實存在，只要利用這份差異確實可以改變眼前這種“對影照鏡”的局面。
不過勞拉也只是想想而已，沒有付諸實施。
因為這種做法并沒有意義，那不是超越自己，而是超越黎恩模仿的自己，這種取巧，她不要。
于是勞拉又開始尋找其他的方式。
雖然勞拉總是說自己頑固，但那是為人處世上，在戰斗上她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嗅覺不是一般的靈敏。
很快便看出這種“對影照鏡”是必須建立在雙方完全對等的情況下，只要有一方不對等，局面立刻便會打破——哪怕這個不對等是因為自己變弱引起的。
想到這里，勞拉故意留了幾分力氣，在對拼的過程中被黎恩打飛出去，成功讓雙方出現了時間差。
黎恩調整好態勢，立刻壓了過來，勞拉此刻才剛剛站穩。
而這也意味著黎恩的模仿不是單純地復制，而是理解了本質，并以勞拉的視角做出最正確的判斷與選擇——如果勞拉占優，她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差別終于顯現，接下來才是正戲。
預判自己的行動，再結合預判做出新一輪的預判。
即我預判我的預判——說起來有點拗口，但事實就是這樣。
做到這一點，意味著對自己有著清晰的認知。
再進一步，從無數的可能性中找到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便是超越自我。
這和黎恩晉級奧傳時不同，但無疑是最適合勞拉的一條路，也是黎恩反復思考后的結果。
他是個愛操心的家伙，同伴為他盡心盡責，他也會為同伴盡心盡力。
卡西烏斯借機指點年輕人的事給了他啟發，也讓他找到了理的新應用方向，所以他開始嘗試為同伴尋找合適道路，至少讓他們少走彎路。
首當其沖的便是境界最高的勞拉，效果非常好。
清晰判斷形勢，不爭一時得失，以劣勢為代價快速破局，之后越戰越勇，不斷砥礪自身。
這一戰的結果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已經完成了對自我的認知，即便沒法在這次取得勝利，完成超越也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