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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道家的立場

  陳放作為這次武道碑的布告人,有著安撫眾人的職責。

  大圣人們來到第一重小世界后,很快就知道了這里發生的事情。雖然不明白那獼猴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確認自家的年輕弟子未受到傷害,也能落一口氣。

  一眾年輕天才們得到了諸位圣人和大圣人們的安撫,更覺得之前的獼猴王是一種考驗,現在也就能心安理得地感應天地道機,爭搶武道碑上的排名。

  三問道人站在陳放身邊,看著武道山山頂的景象,詢問:

  “你考慮清楚了嗎?道家不參與到任何爭端。”

  陳放搖頭:

  “道家不可能獨善其身的,一定會被動卷入到爭端中。我那樣說,只不過是表明立場。”

  “之后如何打算?”

  陳放皺著眉頭。

  “東宮的出現是件很奇怪的事。我總覺得她把天下大勢的變動提前了數百年,甚至于上千年。”

  “我們都曾預想過,清濁天下一定會發生大規模對抗,但現在比起預想的確早了太多。”

  “道祖還有二祖一直沒有傳過旨令,我心里難安。”

  他看向遠處的亢符獵。亢符獵正在同自己先天宮的幾個圣人交談。他繼續說:

  “亢符獵的想法可能跟我有出入。”

  陳放也深知,道家明面上是他在話事,三大圣地都聽從他的。但實際上,亢符獵是個很自主獨立的人,只不過他很低調而已,在真正必要的事情前,一定會有自己的想法。

  三問道人看向亢符獵。

  “對于天下而言,先天宮更能代表道家。畢竟,在主流的傳道上,一直是先天宮在做。”

  這是個事實,比起駝鈴山和清凈觀,先天宮的名頭更大一些。

  陳放心里清楚,亢符獵可能想法不同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之前神秀湖的博弈上,自己失敗了,影響到了道家的布局與發展。這極大程度上導致了亢符獵對自己的質疑。

  注意到陳放和三問道人的目光,亢符獵向這里看來。他那張平常的臉上透露著讓人安心的氣息,泛白的雙鬢更添幾分沉穩。他只是稍稍點了點頭,并沒有前來搭話。

  “他想在大變局中穩固道家的地位。”三問道人說:“這其實并沒錯。”

  陳放嘆了口氣。

  “是沒錯。如果東宮所做所言全是真的,的確沒錯。可東宮并不真的值得相信。”

  “你還是想等道祖或者二祖的意見嗎?”

  陳放說:

  “四千年前,道祖隨同至圣先師和佛祖一同離開天下時,曾說過,道家傳承的并非是世人所認識的一種‘信仰’,是一種超脫生命載體的精神。我理解看來,道家是不需要做什么特別的事的,不需要向其他勢力一樣,搞什么凝聚力與宗門派別。所以,我不希望這次變局,道家以勢力的身份加入。”

  “道祖說的沒錯。勢力總有歸宿,但倘若‘道’之一字成為命格里的嵌章,便永無止境。”

  “我還在思考,這樣的變局,道家該以怎樣的形式參與。”

  三問道人說:

  “佛教素來有信仰,儒家素來是文明傳承的一方,道家講究個人的超脫,的確不適合大變局。”

  “亢符獵有自己的打算我是不介意的。但我還是擔心他想改變道家的本質。”

  “他若真的這般打算,我們似乎也無法直接阻止。”

  陳放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本來我想借本源道機,去天上請教道祖和二祖。卻沒想到是東宮的圈套。想想也是,本源道機哪里會那么隨便的出現。”

  “但那的確是本源道機。”

  陳放無法否認,東宮輕易地掌握著一道本源道機。但他連東宮一點都無法看透,如何也不能打她的主意。

  “變局會淘汰很多人和實力。希望道家不是走向式微的一方。”

  三問道人眼神恍惚。

  “這讓我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上殷。”

  “上殷式微歸根到底是必然的。玄女很了不起,但上殷也只有她了不起。”

  “唉,如今的上殷看上去再難有起色。也不知能不能撐得過這次的變局。”

  曾今了不起的學派走到今天這副模樣,總是令人概感的。

  陳放說:

  “上殷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他們對萬物本質追求的決心,是無可比擬的。”

  “的確。”

  三問道人環視一圈,再稍微感受一下,然后說:

  “大部分人都走了。”

  陳放知道,他指的是大圣人。

  “這次發生的事,值得他們回去好好思考之后的打算。”

  “明面上看來,北原的雪主和堯山君、中州的夏雨石、尚白、九重樓、白盡山、東皇和千機主,以及深海的龍王立場是偏向東宮一方的。南疆和東土都沒有人表態,至于儒家,雖然李命發言不少,但他顧慮會比較多。”

  陳放望了望東南方。

  “清濁天下的第一個戰場在落星關外。東土的人沒表態,但一定不是作壁上觀的。現在還不確定東宮會以怎樣的方式整合天下,也就不確定戰場會如何開辟。”

  “會不會是獨立戰場?”

  “說不好。形式不確定,還得看東宮能不能讓濁天下的人信服。”

  三問道人想了想。

  “濁天下的人肯定是希望能正面競爭的,畢竟他們的環境沒有余地。”

  陳放沒有說話。他眼神捉摸不定。忽然,他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駝鈴山沒有合適的人間行者人選。”

  三問道人理解了陳放的意思。陳放此番話表明了不愿參與正面爭斗的態度。但,他也知道,駝鈴山的確沒有合適的人間行者人選。曲紅綃殞命,齊漆七不知去向。倒是有幾個天才弟子,但比起他們兩個,總讓人覺得差了點什么。

  “你的徒弟寧江湖呢?”

  陳放神情復雜。他似乎不愿多說這個。

  三問道人也就沒繼續問下去。他另說他事。

  “看樣子,再過三天,差不多武道碑就要出結果了。按照慣例,是要有人講道的。這次講道輪到道家了。”

  陳放說:

  “讓亢符獵講道。”

  三問道人有些吃驚。

  “我以為,圣人即可。”

  陳放搖頭。

  “他看上去想表達什么。我也想知道,他想講什么。”

  “這會不會有些托大,如果他真的想法與我們出現背離的話…此番講出來,會影響很多。”

  “現在的局勢,就算他不說,也會影響很多,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大大方方講出來。”

  三問道人皺眉思考了一會兒。然后無奈點了點頭。陳放說的沒錯,不講不意味著不會發生。

  “我去同他說一說。”

  三問道人一步邁出,消失在原地。

  陳放一人獨立良久后,看了看遠處的李命三人。隨后,他閃身消失。

  柯壽已經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整個人風清氣爽。他看著武道山上眾多年輕天才朝氣蓬勃的樣子,笑著說:

  “未來可期。”

  因為李命和莫長安氣息的影響,眾人并看不到他們三人。

  莫長安笑問:

  “你不去爭個第一名嗎?”

  柯壽謙遜地搖頭。

  “我都不算年輕一代了。贊美他們才是我該做的。”

  莫長安說:

  “人在任何時候都該有拼勁兒。”

  “老祖說得在理。學生受教了。”

  李命問:

  “柯壽,這些年你在做什么?”

  “行走天下,不斷學習。算是消化前些年從書本上學到的學問吧。”

  李命搖了搖頭:

  “你身上沒有一個行者的氣息。”

  “是學生太過浮躁的。”

  “柯壽,你有自己成長的道路,但太脫離現實了。”

  柯壽給李命的感覺比之十多年前不太一樣。他以為這可能與之成長太過迅速有關,經歷與心性有所欠缺。

  “學生尚不自知。”

  李命瞥了他一眼沒多說什么。他在考慮讓柯壽做儒家的領軍人是否有些操之過急。柯壽很有天賦,有自成一派的格局,但現在他沒給李命一種擔當大任的感覺。雖然在修為和認識上成長了很多很多,但李命覺得他在某些方面甚至退步了。

  總之,他認為柯壽需要好好調整一段時間。

  “現在也不多說什么。回到學宮后,我自會好好檢驗你的成長。”

  柯壽彎腰點頭:

  “長山先生辛苦了。”

  李命搖搖頭沒多說什么。

  三人陷入短暫的安靜。柯壽打破安靜。他看向莫長安。

  “長安老祖,怎么沒看到神秀湖的年輕人?”

  莫長安笑道:

  “我沒讓他們來。”

  “這是有何考慮?”

  “神秀湖不同于其他勢力,這一點你可以慢慢研究。”

  柯壽笑了笑。

  “長安老祖這是在給我布置功課呢。”

  “年輕人就是該多動動腦,依賴于詢問,自己腦子會糊住的。”

  “長安老祖教訓的是。”

  之后,柯壽發覺跟這兩位大圣人也說不了什么。他更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便向李命請求自由活動了。李命在思考其他事情,也就沒多說什么,只是說不要再不告而別便是。

  柯壽離開后。莫長安直言不諱地說:

  “長山先生,柯壽這小子變了很多。”

  “他身上發生了很多變化。我有些擔憂。”

  “是該好好看看。”

  “總之,暫時我不打算讓他做領軍人了。”

  莫長安點頭。長山先生考慮得很多,有這份顧慮是正常的。他問:

  “至圣先師和明圣,還是沒有任何指示嗎?”

  李命搖頭。

  “不過,有了東宮這回事,我想,他們會有動作的。天下多出了東宮以及一些實力未知的遺棄之人。”李命尤其在意那守燈人和董匡,他覺得他們多半是明圣和道家二祖那種層次的。至于東宮,他毫不懷疑,她有叫板三祖的本事。

  天下的實力格局被顛覆了,至圣先師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

  李命說:

  “總之,這個問題,我們能力有限,無法介入太多,等待至圣先師他們的應付手段吧。”

  莫長安心里有疑慮的種子。他不由得去想,如果天上的三祖真如東宮所言那般,該如何是好。

  他不是一個奉獻身心的信徒,不會盲目信仰他人。這份疑慮是正常的。

  大部分的大圣人都離開了,留在這里的只有幾位。

  尚白確認了自己劍門弟子的安危后,也離去了。他不是那種愿意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的人。

  九重樓喜歡看熱鬧,樂此不疲。他裝作普通人,跟其他看熱鬧的人聊得起勁。

  夏雨石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小徒弟蘭采薇。沒見著葉扶搖。他沒有去打擾蘭采薇,因為她正跟著秦三月,看上去很開心。

  某一刻,夏雨石忽然看到葉扶搖同著一人登上山頂來。他正打算上前去時,赫然發現,葉扶搖身邊那人是之前在第二重小世界出現過的葉撫。他見過葉撫兩次,一次是在渡劫山,葉撫批判了他們幾個大圣人,折斷了尚白的本命劍,一次就是之前在第二重小世界,他似乎與那東宮有密切的關系。

  這讓夏雨石想過,葉撫會不會也是遺棄之人。

  但不是說遺棄之人不會隨便出手嗎?之前折斷尚白的本命劍有必要嗎?

  總之,夏雨石對葉撫充滿了顧慮。他太神秘了,讓人捉摸不透。而今,這個人就站在自己大徒弟旁邊,看上去關系還不錯。他下意識認為,這葉撫是不是看穿了葉扶搖的特殊,對她有所謀劃。

  想了想,他一步邁出,出現在他們面前。

  夏雨石看著葉扶搖。

  “你在這兒。”

  他又看著葉撫,禮貌地笑道:

  “又見面了。葉先生。”他記得胡至福是這么稱呼葉撫的。

  葉撫輕快一笑。

  “夏宮主,好久不見。”

  葉撫這么熱情,讓夏雨石有些不適應。他還記得自己等人被葉撫批判時,無法反駁的難堪。

  葉扶搖忽然大笑一聲,讓兩人看向她。

  她又收起笑,擺了擺手:

  “你們聊,我去找采薇了。”

  夏雨石試圖用自己師父的威嚴叫住她。

  “慢著。”

  “怎么了?”

  “你之前在做什么?”

  葉扶搖想了想,笑著說:

  “釣魚,看戲。”

  “就沒有感應道機?”

  “我感應那東西做什么。”

  夏雨石無話可說。

  葉扶搖轉過身,大搖大擺地就走開了。一點沒把夏雨石這個師父放在眼里的樣子。

  這讓夏雨石有些尷尬。他笑道:

  “她生性如此。”

  葉撫撇嘴一笑。

  “感覺得到。”

  “也不知她有沒有叨擾到葉先生。”

  “還好。”

  這個語氣,那就是叨擾到了…夏雨石更加尷尬了。但他真的沒辦法,葉扶搖幾乎不聽他的話,感覺自己不是收了個徒弟,是收了個祖宗。

  葉撫看了看夏雨石。他看得出來,夏雨石并不知道葉扶搖真正的特殊性,只把她當作一個會修煉法道的特別之人。他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葉扶搖那惡劣的性格,平時里肯定沒少捉弄夏雨石。

  想到這里,他不禁覺得夏雨石稱得上是個性格極好之人。這大概也是他善待胡蘭的原因之一。

  葉撫覺得胡蘭母親交友的眼光不錯。

  事實也是如此,夏雨石性格好,極其包容,有博愛之心,是熟識他的人都認同的一件事。

  葉撫看夏雨石略顯拘謹與尷尬的模樣,不由得心里好笑。像夏雨石這樣成了大圣人還保留著人性純真一面的人很少。在葉撫認識的大圣人里,莫長安算一個,師染也算一個,當然師染并不算人。

  葉撫喜歡跟這樣的人交往。他笑道:

  “想必,夏宮主對我的疑惑也挺多的吧。”

  夏雨石沒有掩飾什么。

  “在渡劫山就想過許多了,但今次再見,疑惑不解,更生疑惑。”

  武道山上氣氛祥和,是個聊天賞景的好地方。

  葉撫想,在等師染來之前,同夏雨石聊聊,也不失打發時間的一件事。

  “我們可以聊聊。”

  “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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