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過去年大幕的砍樹人,很明顯地發現,這次大幕砍樹人的水平下降了很多,不僅沒有諸如曲紅綃、溫早見、翁同之類的杰青,甚至連稍微有些名氣的世家、門派弟子都見不到,大多是一些小門小派的子弟和江湖人士承了砍樹人的身份。
有些人會覺得少了那些天才子弟的競爭,更有機會獲得不錯的機緣,但亦有人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息。一段時間過去后,敏銳的人漸漸發現,這次大幕的機緣質量明顯低于上一次,嚴格上說來還在成長期,很少有達到大幕要求的機緣,但即便是這樣的情況,守林人依舊選擇開大幕。
難道是守林人內部出現了資源危機,需要快速收納資源?這顯而易見,不可能。占據著最顯著資源的守林人若是都出現了資源危機的話,那么意味著天下九成九的勢力危機更眼中,顯然不是這樣的。
絕大部分砍樹人并沒有那么廣的見識,也沒有過人的智慧,他們只能意識到守林人這次開大幕不尋常,可能要做其他事,但根本意識不到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或者說屬于哪種性質。他們覺得,守林人不會在自己的規則里破壞規則來損害砍樹人的利益,他們理所應當地認為,守林人損害砍樹人的利益是費力不討好的行為。
在城里各個地方游走的甄云韶,常常能聽到砍樹人談論猜測“大幕的秘密”,但幾乎每一次砍樹人們都還持有樂觀的態度。她許多次都想告訴他們真相,但白薇那番話歷歷在目,讓她無法釋懷。
告訴了又怎樣?他們會信嗎?信了又怎樣,能放棄對機緣的貪婪嗎?
甄云韶不愿意去揣測人性,現在也沒有什么理由讓她冒著危險去挑戰強大。何況,如果亂說的話,極有可能會給白薇要做的事造成麻煩。
她是毫無理由偏向白薇的。因此,她選擇沉默與旁觀。
有著被“修改認知”這一手,黑石城原住民一如既往地過著尋常的生活,砍樹人在他們眼里只是一群來游玩的外地人,雖然他們并不理解黑石城有什么值得游玩的。
有上一次大幕的教訓,這次大幕膽敢觸犯規則的很少很少,即便有也是隨便一個守林人出面就能解決的事。所以,這次大幕許長一段時間里,都很和平穩定,沒有出格的事,也沒有出彩的事。漸漸地,大部分冒頭的機緣都被收取后,砍樹人開始期待最后的祖樹了。于是,當大部分砍樹人都安下心來等待祖樹時,各大酒樓茶座里,流傳起了曲紅綃的傳說,有幸見過曲紅綃進祖樹的人,眉飛色舞地描述那曼妙的身姿。
這樣,一直到,初冬之日。
這天,一場大雪毫不留情地把氣溫降了下來。風雪在黑石城每一條街道里呼嘯,使得路上行人零星不堪,即便有,大多數也還是不畏風寒的砍樹人。
“冬天來了。”
甄云韶推開客棧的窗戶,朝外面看去,紛紛雜雜的白色彌漫了天空,陰沉厚重的低壓云籠罩住黑石城,一種密不透風的壓迫感直逼她的心,她奮力地吸了一大口氣,雪渣子嗆入喉嚨肺腔,讓她憋紅了臉,不得不運動劍氣將寒氣逼出身體。
“沒想到嶺南之地也能下這么大的雪,去年,似乎也沒這么大。”
甄云韶覺得這樣的天氣不太尋常,早早地拾掇好房間內的大小事宜,然后離開了客棧。與此同時,砍樹人的印記傳出一陣熱意,一道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大幕開啟至今已過十三日,而今是最后一日,祖樹將在一個時辰后于乍寧湖顯現,請有意者前往觀摩感悟。”
來自守林人的通告。
“最后一天…”
甄云韶感覺心里發亮,她緊緊握住手,直到指尖泛白才呼出口氣,向乍寧湖的方向趕去。
會發生什么?我該怎么辦?白薇會出現嗎?她又想做些什么?
這些念頭不斷在甄云韶腦海之中盤旋。行至乍寧湖附近,她看到大部分砍樹人臉上都洋溢著難掩的興奮與期待,這讓她情緒更是低落,她想做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做不到。
霧氣盤旋在乍寧湖之上,同著大雪一起,彌蓋了眾人的視野,即便以神魂去試探,也只是被濃厚的霧氣覆蓋吞噬。他們等待著霧氣散去,然后感悟祖樹的奧秘,尋找踏足乍寧湖,前往祖樹的方法。他們都想在這里獲得改變命運,一飛沖天的辦法。
他們越是興奮期待,甄云韶就感覺越是壓抑。她無法再忍受這種壓抑,折身離開,從另一個方向,登上一座賞景樓,站在樓臺上,遠遠看著乍寧湖的一切。她看著乍寧湖中間的霧氣發呆。
忽然,一個聲音喚醒了她。
“這地方看風景不錯啊。”葉撫披著雪批,依靠在紅色的柱子上,像是自語,也像是對甄云韶說。
甄云韶并不認識葉撫,她有些疑惑,“你在和我說話嗎?”
葉撫笑道,“這里不是只有你我嗎?”
“但為什么要跟我說話?”
“逢著人,聊聊天并不過分吧。”葉撫溫聲道,“我認識你,你是青梅學府的甄云韶。”
甄云韶皺起眉,“你是?”
“上次在荷園會見過你,不過,我在人群里,沒你顯眼。”
“都是些過去的事了。”甄云韶呼出口氣,問:“你也是砍樹人嗎?”
葉撫點頭。
“那為什么不去參悟祖樹呢?”
葉撫笑著反問,“你呢,你為什么不去?”
“不想去。”
“這可不是砍樹人的態度。”
“就是那樣的態度,讓人覺得壓抑沉悶。”
“我瞧著他們挺開心的,怎么會沉悶呢?”
甄云韶雙手緊緊捏著邊欄,發出咯吱聲,“大人哄騙小孩時,小孩也很開心。”
“你是說他們被騙了?”
甄云韶猛地轉過頭,緊緊看著葉撫。葉撫的神情很自然,讓她看不出什么來,“我可沒有這么說,你當我自作多情吧。”她開始懷疑起葉撫的身份。
“的確。”葉撫輕淡地說。
甄云韶皺起眉,凝視葉撫,“你在批駁我?”在白薇身邊時,她是柔和恬靜的,但并不意味著她對所有人的態度都是那般。
“我說你自作多情,何來的批駁?”葉撫神情不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甄云韶發絲凜冽起風,“是誰!”
葉撫笑了笑,“一個路人。”
“路人的話,就請你別擅自過來質疑我。”甄云韶虛眼說,“我做什么都與你無關,何況,我什么都沒做。”
“是的,你做什么都與我無關,但你覺得會與誰有關呢?”葉撫問她。
“與誰…”
甄云韶看向乍寧湖中間正在一點一點散去的霧氣。她神情有些糾結復雜,不知道去思考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說。
葉撫不待她回答,“當你自己無法預測所做之事會怎樣影響你所在意的人時,”他淡然看著甄云韶,“你最好,什么也別做。”
甄云韶瞳孔顫縮。她先前還不明白葉撫想表達什么,但是當她聽到“你所在意的人”時,恍然明白,葉撫的目的根本不是她,而是白薇!
“你是誰!”甄云韶咬著牙,第三次問出這個問題。
“放松點,我可沒有什么敵意。”葉撫笑了笑,“等下次你再見到白薇時,你可以向她問問我。”
“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
葉撫隨意看向別處,“你我之間并沒有任何信任樞紐,我說什么你不會信的,但白薇的話,你應該會信吧。”
甄云韶根本無從知道下次再見白薇時什么時候,因為直到前些日子分別后,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聯系白薇的辦法。
她神情不由自主地低落起來。
葉撫笑道,“請寬心,她說過會在什么地方同你相遇,就一定會在什么地方同你相遇。”
甄云韶沒對此說什么,質疑道,“你很了解她?”
“我不是她,無從說起了解二字。”葉撫溫聲回答,“但,她不會輕易承諾是真,承諾后不會輕易違背也是真。”
甄云韶牙齒抵在嘴唇上。從葉撫的語氣,她感覺這個人同白薇的關系應該并不普通。這讓她不自在,只是無從說起是羨慕還是嫉妒。
“雖然你說了這么多跟沒說一樣,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甄云韶抱手,她的感謝并不那么真誠。
“不客氣。”葉撫說完,問她,“要一起見證歷史嗎?”
甄云韶疑惑道,“歷史?”
“是啊,改變天下的歷史,大世紀來臨的開篇之作。”葉撫看著乍寧湖消散了許多的霧氣。
甄云韶雙手緊握,關節發白,她莫名地緊張起來,“會…會發生什么?”
“要猜一下嗎?”葉撫笑問。
甄云韶心跳加速,突突地。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總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令人煩躁起來,像是沒有溫度的火焰在炙烤,這么說雖然不符合語法常識,但是她只能這么覺得。
“不!”她牙齒磕碰一下,發出瑟瑟的聲音。
“那就看著吧。”葉撫神情緩了下來,“記住,最好什么也別做。”
葉撫不曾給甄云韶任何壓力,但甄云韶無不覺得似乎自己一言一行,所思所念全在他掌握之中。
這個人,很可怕,但又一點都不可怕。甄云韶這樣覺得。
每個人都觀望著,等待乍寧湖霧氣徹底消散的最后一刻。無人在意,籠罩住黑石城的霧氣越來越厚重。
一陣風來,吹散乍寧湖最后的霧氣。不平靜的湖面并無一物,除了大雪在上,沒有任何東西。乍寧湖周圍有了片刻的安靜,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來,凝視湖中央。幾個呼吸后,一個輕飄飄的漩渦浮現,然后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漩渦每轉一圈便升高一截,直到立起來,形成一道水幕后,漩渦驟縮,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水球,占據了幾乎一半的乍寧湖。
一截枝椏從水球中伸出來。
“祖樹已現。”
一道聲音同時在所有砍樹人腦海中響起。
那就是祖樹嗎?怎么跟上次不一樣?有人發出疑惑,但更多的人則是立馬閉眼,以神魂去試探感悟。越來越多的人去感悟后,原本存在疑惑的也漸漸按捺不住了,直到所有砍樹人都安靜下來,靜心參悟。
“那是祖樹嗎?”甄云韶問。
“當然。”葉撫回答。
甄云韶并沒有去參悟,而是靜靜看著,一動不動。
砍樹人們都在用心感悟著祖樹,無人察覺,黑石城地下涌動的氣息。
遠處無名的古塔上,沉珂遙遙看著乍寧湖這里的一切,神情嚴肅,以神魂傳音覆土,“祖樹揭露,大陣已開。”隨后,從他雙腳彌漫出土黃色的裂縫,裂縫順著古塔向下蔓延,來到黑石城街道,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延伸,不一會兒,整個黑石城密布土黃色的裂縫。這些裂縫里,濁白色的氣息宣泄著。
與此同時,黑石城的原住民們的認知里,黑石城一切安好。
甄云韶正在高樓上看著乍寧湖,忽然驚覺,隨后發現自己身周彌補裂縫,她立馬四處望去,見到整個黑石城處處都是裂縫,濁白色的氣息從裂縫里向外宣泄。接著,她驚訝地發現,那些裂縫開始爬上砍樹人的身體,而砍樹人們毫無察覺。她寒毛豎立,慌忙看自己身上,卻沒看到任何一絲裂縫,再看葉撫,亦是如此。
“發生…什么了?”甄云韶瞳孔顫縮。
葉撫答所非問,“放心,他們不會有死。”隨后他轉身向樓下的方向走去,“跟我來。”
甄云韶驚訝發現,葉撫腳步落下的每一處,裂縫都往其他地方躲閃,直到他離開,裂縫才敢重新覆蓋原本的位置。
我身上沒有裂縫,是因為他?
甄云韶皺起眉想著。
“別想了,再不跟過來,就過不來了。”遠處,葉撫背對著甄云韶喊。
甄云韶看著密密麻麻的裂縫,不敢多想,連忙跟過去。
葉撫和甄云韶走在黑石城的大街上。甄云韶一路過來,沒有看到任何一樣沒有裂縫的東西,包括原住民,但是那些原住民像是毫無察覺一般,同往常沒有任何變化,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們根本意識不到發生了什么。
“那些濁白色的氣息是什么?”
“雕琢氣,機緣的養料。”
“雕琢氣?”
“嗯,你們口中的機緣,就是這些東西養大的。”
“好奇怪的名字,從來沒聽過。”
葉撫笑道,“沒聽過是正常的,這東西,全天下也找不出多少知道的人,畢竟是守林人發家的東西,屬于老物件兒了。”
“既然雕琢氣是養料,直接這么逸散出來,豈不是等于釜底抽薪?”甄云韶問。
葉撫點頭,“就是釜底抽薪。因為,黑石城的使命要完成了,價值也就此止步。”
“什么使命?”
“當一顆守望星,指引末人的來臨。”
甄云韶滿是迷糊,“守望星是什么?末人又是什么?”
葉撫沒有直接回答,“跟我來。”隨后,一躍跳上城墻。裂縫連忙退散,為他騰出空地。
甄云韶跟著跳上去。
“你看南邊。”葉撫說著,輕輕揮手,將彌蓋在黑石城南邊的霧氣拍散。
甄云韶遙遙看去,“什么也沒有啊?”
“再看。”葉撫點出一束光,飛向南邊。
然后甄云韶眼睛陡然瞪大。她看著,極南的天邊,有一個巨大的幽藍色窟窿,數不清的金色光點附著再窟窿里面。
“那是什么?”甄云韶感覺今天一下子見識了太多,腦子有些不夠用。
“窟窿是通道,金色的光點就是末人。”
甄云韶捋了捋,試著分析道,“末人不屬于這座天下,他們要通過窟窿進入這座天下,需要其他東西接引,而接引他們的就是守望星,也就是黑石城?”
葉撫笑道,“聰明,難怪白薇這么在意你。”
甄云韶有那么一瞬間的小高興,但是沒表現出來。她挑眉道,“守林人想要接引末人進入這座天下?”
“嗯。”
“那這樣不就是與全天下為敵?”
葉撫反問,“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想末人到來?”
甄云韶啞口無言。“但是…末人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把期待留給未來。”葉撫沒有同她解釋。
“我一點都不期待。”甄云韶咬牙道,“不管他們好壞與否,一定會打破天下的平靜的。”
“這座天下早就不平靜了。”葉撫說,“你所看到的一切表象,或許都只是別人刻意營造的。”
甄云韶別過頭,“我不想聽什么陰謀。”
葉撫笑笑,“隨你。”他隨手一揮,霧氣重新彌蓋住黑石城。
“你也希望末人到來嗎?”
“這與我無關。你不用問我希不希望。”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葉撫說,“覺得你可能會糾結。畢竟你是白薇的朋友,想必白薇不希望你太過糾結。”
“白薇呢?她現在在哪?”
葉撫故作神秘,“她,無處不在。”
甄云韶挑眉,“我不信。”
葉撫笑了笑,“看嘛,我說了什么你又不信,干嘛還要問我。”
“那是因為你說的太離譜了!”
葉撫無奈道,“她想見你自然會見你,所以你不必刻意去想她什么。”
“這…不是朋友的相處方式…”甄云韶神傷。她自是明白自己和白薇有差。
“當然。不過,這是你和白薇的相處方式。”
甄云韶無從反駁。她想了想,還想再問一問末人的事,但是突然間,整個黑石城抖動起來。那些裂縫里彌漫出的雕琢氣轟然噴射,在整個黑石城上空匯聚起來。
與此同時,她看到乍寧湖的方向,那顆巨大的水球轟然破碎,一截十分粗壯的樹枝從空中探出,沒有源頭,只是干巴巴地從空間里擠出來。隨后,一道接著一道的神魂被樹枝吸走。
甄云韶立馬感覺自己的神魂顫抖起來,似乎隨時要離開紫府,去往那粗壯樹枝。她無法控制,無法抵抗,整個人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
但是下一刻,一道柔和的氣息將她包裹,令她神魂重回平靜。
“發…生了什么!”甄云韶驚駭道,剛才她差點就失去神魂了,“是你幫了我嗎?”
葉撫搖頭,“我沒有幫你。”
“那…是誰?”甄云韶聲音還有些發顫,失去神魂的過程讓她感到無力和恐懼。
“除了我,你覺得黑石城里還有誰會救你?”
“白…薇…”甄云韶反應過來,四處張望,但什么都沒看到。
接著,她想起什么,“乍寧湖那些守林人!”
葉撫不急不緩,“我說了,他們不會死。”
甄云韶咬牙道,“不會死但是失去神魂意味著他們再無可能修行了!”
葉撫問,“你想救他們?”
甄云韶毫不掩飾,“我想。”
“但是你救不了。”
“你可以!”甄云韶直覺葉撫可以。
“但是我不想。”
“為什么!”甄云韶很不能理解。
葉撫說,“天下各處,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因為遭受迫害而死去。”
“但是這一切就發生在你眼前啊!”
葉撫淡然說,“天下每一個人的死去,都發生在我眼前。你是要我救下每一個人嗎?”
甄云韶懵住了,她聽到出來,葉撫的意思是天下每一處發生的事他都能看到。這下,她無法再去反駁葉撫的話。開始,她覺得葉撫是個冷淡無情的人,但是現在,她不由得去想,如果自己也像葉撫一樣,能親眼看到每一刻每一處所發生的事,還會有著“救死扶傷”的想法嗎?
要是那樣,自己還會不遺余力去救助每一個遭到迫害的人嗎?
“如果你有能力救下每一個正在遭受苦難的人,你還相信力所能及這個詞嗎?”葉撫問。
甄云韶無法回答。
葉撫自答,“我希望你是相信的。”
“為什么…”甄云韶不解。
葉撫笑答,“那是一份信念。”
“可是信奉信念,卻不去實現,不是在自欺欺人嗎?”
“每個人都需要欺騙自己,才能活得更加輕松。”葉撫說。
甄云韶在無法去反駁,因為從她自己角度而言,葉撫說得沒錯。她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不過,我要是有能力,我還是會救他們!”
葉撫笑著點頭,“這一點,你和白薇很像。”
“像嗎?”甄云韶又有些小高興。
“你看。”葉撫指了指乍寧湖的方向。
甄云韶看去,看到那里,很多道柔和的氣息將那些被粗壯樹枝吸走的神魂全部霸道地扯了出來,然后送回到其主人的身體里。那柔和的氣息,跟之前包裹她的氣息一模一樣。
“白薇!是白薇!”甄云韶驚喜地叫了起來。
“是她。”
甄云韶雙手緊握,難掩興奮之意,“她太好了!太棒了!”
“我也這么覺得。”
“果然,白薇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甄云韶像個信徒一樣,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
葉撫笑出了聲,“那是。”
甄云韶偏頭,狐疑地看著葉撫,“你笑什么?又不是你救的人。”
“你也沒救人啊,怎么就不容許我笑?”葉撫反問。
甄云韶輕哼一聲,不再搭理葉撫。她顯然沒意識到,自己跟葉撫相處起來,一點都沒把葉撫當作是個很厲害的人。
古塔上,沉珂見那些神魂被攔截了,心里沉了沉,“果然,還要其他人在黑石城。”他連忙傳音給覆土,“有人干擾,準備好對抗。”
片刻后,不知在何處的覆土回應,“未知來人,我們無從辨別我們的明暗,直接進行暴力解局。另外,桂樹明確已失,接下來,我將撕開那邊的空間,你繼續醞釀雕琢氣。”
“暴力解局!代價很大的!不再看看嗎?”
“敵人在暗,我們未知明暗,留有任何余地都可能被抓破綻,最好不留余地。”
“如果還是不行怎么辦?”
“如果不行,直接破碎大幕,放棄守望星計劃,全力釋放祖樹空間。”
“好!”
遠處,乍寧湖的眾砍樹人全部陷入了沉睡。此時,人群里,一個相貌普通的女人睜開眼,動了起來,她看向巨大樹枝的地方,“原來那后面還有一片空間。”
她陳頓片刻,以神魂傳音,“葉撫,我還不太擅長使用我的力量,要是發生什么意外,需要你兜底。”
她等了等,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笨蛋,不會真的讓我一個人處理吧!”她咬了咬牙。她目光閃動,不斷思索著該怎么做。
不待她多思考,忽然,那巨大樹枝周邊的空間激烈顫抖起來。她目光掃視,在天上某一處陰云里,感受到一道異常的氣息。燉似,她神情凝然,“原來躲在那里。”
沒有多猶豫,她再次閉上眼,與此同時,一只雪花變化的雪鳥從她身后飛出來,朝著天上那一處異常的陰云飛去。
陰云里,覆土金色的眉毛泛動著金光,狂躁的氣息在里面鼓動,似乎有什么要沖出來。她雙眼之中滿是讓人生躁的感覺,紫金長袍上的符文銀閃起來。她雙手凝結出秘訣,秘訣化作一雙無形的巨手,抓著巨大樹枝兩邊的空間裂縫,向外撕扯,幽黑色的虛空氣息往外宣泄,她放任虛空氣息的宣泄。
虛空氣息不屬于這個世界,一從虛空里逃逸出來,便彰顯出巨大的破壞力。只見巨大樹枝周圍的風雪瞬間被吞噬,靈氣等任何氣息盡數彌散,很快形成巨大的虛空風暴。風暴首先觸及乍寧湖,只是接觸的剎那,乍寧湖的水被蒸發殆盡,宣泄下去的力量直接將湖底淤泥蒸干,數不清的游魚化作骨粉被吹散,緊接著湖底開始龜裂。黑石城本身的地基沒有任何阻擋之力,直接破碎,接著而來的便是黑石城地下的泥土和石頭開始塌陷。
虛空氣息的滲透和侵蝕太過狂暴與突然,白薇還沒有反應過來,黑石城地下空間全部塌陷,周遭的泥土和石頭向四周崩散,而黑石城得益于陣法和雕琢氣的庇佑,沒被豚鼠。
兩個呼吸之間,黑石城地下以及周圍的一切都被吞噬塌陷。整個黑石城明明空間位置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卻懸立在空間,儼然成了一座浮空城。
白薇很快意識到這個情況,她本是不太自信自己能發揮出作為“白帝”的力量的,但是現在,她無法容忍自己再有任何保留。從她身后浮現出數不清的雪鳥,這些雪鳥齊飛,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沖向覆土所在的陰云,一部分沖向虛空氣息形成的虛空風暴,一部分沖向遠處高塔的沉珂。
雪鳥破勢,瞬間沖散陰云,將覆土暴露出來。
白薇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因為她希望自己作為目標吸引主要火力。
覆土懸立空中,一眼鎖定下面人群里的白薇。她眼神變得熾熱瘋狂起來,一邊金色的眉毛橫向拉扯出一道龐大的金色虛影。她狂躁地踩著空間向白薇掠去,腳步踏及之處,氣息崩散,空間顫抖。
“就是你嗎!礙事者!”覆土連同她身旁巨大金色虛影,氣息充滿壓迫感,“稍微騙一騙就露頭了,我說你是蠢呢,還是沙呢!好好藏在暗處,說不定還能給我壓力。”
白薇知道那虛空風暴是故意引自己露面,但她只能,必須得露面。她需要用自己來吸引主要注意力。
覆土向沉珂傳音,“敵人已露面,實力飄忽不定,圣人以上,極大可能是大圣人,甚至比是山巔水平,但據尊古龍像觀測,其氣息控制水平較差,可能無法使用全部實力。你直接感應上寧云宮,借助圣皇使之力凝聚守望星,不要留有任何余力。”
“我被幾只雪鳥襲擊了,受了點傷,但能感應上寧云宮,你哪邊怎樣?”
“嘿嘿,我要試看看,能不能殺掉這個礙事者!”
“你瘋了!你明知她可能是大圣人!送死嗎!”
“能跟這種實力的人戰斗的機會可不多!”覆土的情緒變得狂躁起來,“我忍不住要撕碎她了!”
隨后,覆土斷掉了神魂連接。
遠處,沉珂大喊一聲“蠢貨”后,立馬開始感應上寧云宮。中州某一處,一座小空間里,龐大的力量破開小空間,前往東土。
乍寧湖這邊,覆土裹挾著無可匹敵的氣勢,直接同白薇來了個正面沖撞。
白薇很少使用神力,做不到隨心所欲。她只能做到在覆土攻擊來到時,做出防御。
但防御也并不完備。
一個霸道的沖撞,她整個人直接被掀飛,逸散出去的力量甚至刮出了空間縫隙。
覆土的供給沒有絲毫停頓,她旁邊的金色虛像也同時做出攻擊。
一出手,就直接是殺人的招式,以力量沖擊身體,以氣息沖擊神魂,而金色虛像則直接沖擊白薇的神性神格。這次攻擊,又毫不留情地落在了白薇身上,直接將她束好的頭發打散,狂躁的氣息涌入她的身體,在里面大肆破壞。
“好痛!”
白薇緊咬牙關。
“蠢貨,拿出你的本事來!”
又一次攻擊到來。
白薇凝神,以極限速度躲開,但沒來得及調整身形。覆土瞬間靠近她,這次覆土沒有選擇打飛白薇,而是直接掐住她的喉嚨。覆土一面神情瘋狂,一面神情厭惡,“為什么,為什么!你一身力量那么渾厚,為什么那么弱!連反抗都反抗不了!”
白薇哪里打過架,根本不知道如何打架。
她能想到最簡單的招式就是——
伸出拳頭,一拳打在覆土胸口。
龐大的身體直接灌入覆土身體之中。
覆土目光驟縮,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里的各種東西都被這一拳打爛了。下一刻,她的肉體直接爆炸開,爛成無數血肉,然后被殘余的身體融化。
白薇愣了愣,看著眼前空蕩蕩一片。沒了?
但是下一刻,如同灌了火一樣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很好的拳頭!但是,小可愛,你不懂怎么殺人啊。”
白薇沒來得及轉身去看,便被一道攻擊,直接打進那虛空風暴之中,隨后,被巨大的虛空之力卷入虛空之中。
覆土身形浮現,丟掉了紫金高帽,灰白色的頭發上懸浮著幽藍色的火焰。
她淡淡地看著涌動的虛空,神魂傳音沉珂。
“敵人已解決,繼續行動。”
“什么!你不是說那個人有可能是山巔水平嗎?”
“是啊,她的力量很強,但她本人,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