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鯨之船上的風雖然是人造風,但一樣的,那股涼爽的感覺不變,吹在臉上都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葉撫一推開窗,就感受到了風。和煦,淡然。讓久坐的他有一種難得的舒暢感。
這是第二天了。
朝院子里看去,便看見秦三月坐在亭臺里,面前擺著本書,卻在發呆。她向來認真,像這種發呆很是少見。
葉撫站在窗口瞧了瞧,然后開口喊:“三月。”
秦三月回過神來,望向葉撫,然后笑著打招呼,“早上好啊,老師。”
她一笑起來,似乎又變得跟平常一樣了,沒什么讓人顧慮的。
葉撫問:“今天怎么沒有出去?”
她答:“該看的都看完了,沒什么看的了。”
葉撫想了想,然后問:“我要出去,你要和我一起嗎?”
秦三月的眼睛一下子又閃亮起來。但立馬,她又想起什么,在心里不斷地對自己說,秦三月啊秦三月,你不可以和老師走得太近了,不要給老師壓力。
她正準備回絕,葉撫搶先她一步,替她答了,“出去吧。”
秦三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低著頭,輕聲說:“好。”
葉撫眼里有些擔憂。他感覺,只是這幾天的時間,秦三月的心里發生了許多變化。一般而言,為了尊重學生的隱私,他不會去探究其內心,更加不會去干涉。但這樣的秦三月讓他有些擔憂。秦三月有心不在焉的時候,但再如何她不會勉強自己。現在的她讓葉撫感到一種勉強。
他不由得在心里幽幽道:果然是要長成大人模樣,心思也變得復雜起來了。這就是成長的煩惱嗎?我當年在她這個年齡時,想的是什么呢?
“等我一下。”葉撫說完,關了窗。
秦三月合上書,在亭臺里等著。她想起昨天的事,又想起某件似乎有些任性的事。兩件事在一起來,讓她是在難以梳理。
腦袋迷糊地想著,看到葉撫走了出來。他換了身衣服,依舊是他喜好干爽的風格。
“老師,我們要去哪兒?”
葉撫說:“這些天悶著,出去透透氣。”
“透氣的話,一個人不是更好嗎?”
葉撫搖頭,“我不是在排解煩惱。”
“什么意思?”
“走吧。”
秦三月沒有多問,跟著了。
他們出了門。走在大街上。秦三月抽正的身體和姣好的樣貌,已經會吸引來許多人的目光了。她的確也是在最受人關注的年紀,二八年華。女人有三個美好的年紀,二八的青澀,三八的曼妙,四八的成熟。秦三月,就在這個青澀的年紀里。
葉撫朝旁邊的秦三月看了看。她今天話少了很多,站得也更遠了一些。以前兩人一起出門時,她都是說話的那個,也喜歡挨著。
但今天,葉撫明顯感覺到,來自秦三月那種不太自然的距離感。
葉撫對這本來是不愿過分考究的,但他的確是感覺到,秦三月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葉撫就主動找話說。他笑道:“當初胡蘭走的時候,應該叮囑她隔段時間就寫信回來的。現如今,都兩個多月沒有音訊了。”
“是應該的。不知道,她到底過得怎樣,有沒有被人欺負。她那么小。”
“等你修煉到一定程度,可以嘗試尋找她的氣息。”
秦三月偏頭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
“真好。”
說完,她又側過頭去。眼神閃動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晚,你想說的有趣的事,是什么?”葉撫問。
秦三月說:“都說了,那又不有趣了。”
“但我想聽聽。”
秦三月想要拒絕,但是找不到理由拒絕。便說了些從洹鯨那里聽來的海底秘辛。
“你從哪兒知道的?”
“聽別人說的。”
“洹鯨嗎?”葉撫笑問。
秦三月看了看葉撫,“老師你知道的。”
“洹鯨壽命足夠長,也只有它有機會親眼見識那些事。”
“嗯。”
“一起去看看嗎?”
“看什么?”
“你所見到地深海的風景。”
秦三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點頭。
他們朝著城區外的邊緣之地走去。各自腳底有風,很快就走到邊緣之地。
過去的許多天里,秦三月都是在這里看深海之景,然后聽洹鯨講述一段又一段秘辛。她今天本來不想來的,但還是來了,不過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和老師一起。這多多少少,讓她安心一些。
然而,當他們踏足到這里后。秦三月遙目望去,看到,在那鏡面一般的隔絕法陣前,站著個長發飄飄的男人。只是看背影,她就知道,那是江大人,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江大人。
看到那個男人的瞬間,秦三月沒來由得又陷入“被人喜歡是一件可怕的事”這樣的思慮之中。然后,她停了下來,笑著對葉撫說:“老師,我們還是換一個地方吧。”
“都到了,為什么還要換?”
秦三月以笑容掩飾緊張,“那邊兒有人了。”
葉撫看了一眼,然后說:“互不打擾不久行了?”
“還是換個地方吧。東西北都有,都能看。”
“但我們已經到了,在趕路不是很麻煩嗎?”
秦三月笑得越來越牽強,“老師,還是換個地方吧。這里的風景我看膩了,換個地方吧。換個新的地方,不要在這里。”
“為什么一句話重復那么多遍?”
“沒…沒有。”
“何況,洹鯨是游動的,風景每日都在變化。”
秦三月近乎央求地說,“其他地方的風景更好。”
葉撫眼神很堅定,他走到秦三月面前,微微彎著腰,平視著她,“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么。”
說著,他抓起秦三月的手,然后向前走去,“走吧,有老師在。”
秦三月愣住了。她想要吶喊,想要不顧一切地對老師說出那句話,想要告訴他自己的心意,想要說很多很多,好似說出來自己就可以輕松了,就可以把所有的壓力全部轉到他那里去。
她張大嘴,一句話都沒說得出來…
恍若時間都失去了意義。等秦三月再次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法陣的前面了。
他們就站在江大人旁邊。
江大人原先是在這里等著秦三月來的。他不知道秦三月會不會來,但就是在等著。卻沒想到,在自己出神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她忽然就來了,還有另外一個人。
江大人先是微笑著對秦三月打招呼:“早上好啊。”
秦三月覺得自己不能在老師面前暴露昨天那件事,便表現得跟平常一樣。她平常地笑,平常地說:“早上好。”
“這位是?”江大人看向葉撫。
秦三月說:“他是——”
“我叫葉撫。”
江大人記得秦三月說過自己有個老師,看了看葉撫的形象,覺得應該就是他吧。他笑著說:“葉先生好。別人都叫我江大人。”
“江大人?我從來沒有叫過誰大人。”
江大人笑道:“可我的確只有這么一種稱呼。”
“稱呼都是萬變的。”
“那葉先生想如何稱呼我?”
“小江吧。”
小江?江大人神情愣了一下,這是什么稱呼?怎么感覺很奇怪?
雖然覺得奇怪,但他還是應了下來。
葉撫看了看江大人,然后問:“你跟她認識?”
“嗯,昨天剛認識?”
“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江大人愣住了,名字沒問。他便搖頭,“還沒來得及問。”
“連名字都不知道,也能叫認識嗎?”葉撫笑問。
江大人笑道:“名字只是個稱呼,認識源于認同。”
秦三月不知道說些什么是好。在一旁干看著,她很難插入到老師跟江大人之間的對話。該如何去形容這段對話呢?有點微妙?她想。
“什么叫認同?”
“葉先生是做學問的,應該知道吧。”
“我不知道。”
江大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葉撫,笑著說:“認同,就是認為對方跟自己是同類人。”
“我不是讓你在跟我解釋詞語。”葉撫背著手,沒有看江大人。
江大人虛目,“哦?葉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秦三月疑惑地看著葉撫,她也不知道,老師是什么意思。
“你對三月的認同是什么?”葉撫問。
江大人笑了起來,看向秦三月,笑著說:“原來你叫三月啊。很好聽的名字。”
秦三月不知道說些什么,稀里糊涂地說:“老師給我取的。”
說完后,她沒來由得覺得尷尬。
葉撫看向秦三月,然后說:“三月,你去和洹鯨說話吧。這里,我和小江兩個人單獨說說話。”
秦三月不明就里,但還是照做。她點點頭,便一個人走到一邊去了,也沒打算去偷聽。既然老師都說了單獨,定然是不希望自己去偷聽的。
這邊,見著秦三月走開后,江大人笑著說:“總覺得葉先生對我的稱呼有那么種微妙的感覺。”
“自信一點,去掉‘覺得’。”葉撫淡淡說。
江大人虛目,“葉先生真是有趣。”
葉撫沒有理會他,再而問:“你對三月的認同是什么?”
江大人拂袖,走開兩步,長發長袍飄飄然的。“我覺得她跟我是同類人。”
“哪樣的人?”
“親近自然。”
“所以?”
“所以我對她一見鐘情。”
此話一出,江大人收了笑容,轉頭凝目看向葉撫。
葉撫神情始終淡然。“昨天的時候,三月很慌張地回來了。就是你那所謂的‘一見鐘情’吧。”
“看來,三月她對你說了。”
葉撫瞥了他一眼,“她沒有對我說,但我是她的老師,只是憑著眼神,便能知道她經歷了什么。還有,三月姓秦,你還是叫她秦姑娘比較好。”
“葉先生連我對別人的稱呼都要決定了嗎?”江大人說。“不愧是先生啊。”
“我并沒有多管他人閑事的習慣,但你這種稱呼對三月來說是不禮貌的。”葉撫說。“你說得也沒錯,我是個先生,不太喜歡不禮貌的行為。”
“叫她名字,是出于喜愛。”
“你的喜愛是你的事,不是她的事。”葉撫說。
“但我依舊可以單方面地稱呼吧。”
“是的,你可以。但是在我面前這樣稱呼,我可以說這是不禮貌的事。”葉撫說。
江大人笑了笑,“那干脆葉先生就把我當做個不禮貌的人吧。”
葉撫看了他一眼,“你看得很開。”
“當然,我們這類人,無所謂外人的計較。”
“外人…這個說法可真有意思。”葉撫淡淡說。“你們這類人,又是哪類人?”
江大人朗聲說,“心懷山河湖海的人。”
“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三月跟你們不是一類人。不要想著將她帶入你們這類人的陣營。”
“我覺得,在三月是哪類人這件事上,我比葉先生更有話語權。”江大人凝視著葉撫。
“話語權?”葉撫笑了笑,“三月是哪類人這件事,為什么你會有話語權?”
江大人臉上浮現迷醉的神情,“我能感覺到,她身上獨特的氣息,是無限趨近于自然的氣息。那樣的氣息,便是話語權。”
說完,他輕輕拂袖,便見風起。一股令人感到安心的、舒暢的氣息傳來。那的確是自然的氣息,讓人如同置身在不被人煙所擾的山林之中。“這樣,我有話語權了嗎?”他微微仰起頭,笑著問。
葉撫說:“的確是很特殊的氣息呢。”話鋒一轉,“但,你想過沒有,你這氣息來自哪里?而三月身上的類同的氣息,又來自哪里?你,想過嗎!”
葉撫的發問氣勢很足。將江大人那特殊的氣息封閉。
江大人并沒在意,灑然說:“自然的氣息,自然來自自然。”
“是啊,你的氣息來自自然。但三月呢?”
“自然也是來自自然。”
葉撫笑問,“你確定?”
江大人高高地抬起頭,“確定。”
葉撫信手一拈,一縷青芒從遠處秦三月身上飛過來,然后說:“你再好好感受一下,這是什么氣息。”
江大人朝那青芒看去,然后意識去融入感受。然而,剛剛接觸的瞬間,他就感覺自己像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一種墜落感包裹全身。他連忙將意識退出去。
“現在,告訴我,這是什么氣息?”
江大人面色煞白了一瞬間,但立馬又恢復了,“這不是她的氣息,葉先生不必騙瞞我。這一點,我還是分得清楚的。她身上的氣息,就是來自自然的氣息。”
“可笑的自欺欺人。”
江大人虛眼道,“自欺欺人的是葉先生才對吧。”
葉撫來了興趣,笑問:“哦,怎么說?”
“我對三月一見鐘情,你只是不愿意承認我而已。”
葉撫笑道,“的確不承認,你這樣的人怎么配得上三月。”
江大人呵呵一笑,“無所謂葉先生你怎樣想。愛上三月,是我自己的事。你雖然是她的老師,但也沒有資格決定她的選擇才是。”
“你這話的意思是,你覺得三月有可能會選擇你?”葉撫笑問。
“當然。她現在的躲避,只是還沒有認清自己而已,等她認識到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后,定然會覺得世俗的一切都是污穢的,只有回歸自然才是最佳的選擇。”
“你覺得自己的情感是愛?”
“愛在我心里,你不用替我評判。”
葉撫淡淡道:“果然,你們這類人都一個德行。”
江大人第一次皺眉,“看來,葉先生對我們這類人抱有怨念。”
“不是怨念,是討厭。”
江大人聽此,灑然一笑。“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帶上了個人情緒才這么排斥我啊。三月有你這樣的老師,真是可悲。擅自介入學生的選擇與態度,真是可悲。”
“自認為高人一等的人,是可悲的。”葉撫憐憫地看著江大人,“明明就是寄生蟲,卻認為高人一等,是更加可悲的。明明就是寄生蟲,卻理所當然地覺得當寄生蟲很了不起,是最可悲的。”
江大人再次皺眉,“寄生蟲?”
“是啊,你們就是自然的寄生蟲。明明已經將自然啃咬得千瘡百孔了,卻沾沾自喜,自己身上的氣息來自自然,是比俗世的氣息更加尊貴的。是不是很可悲?”
江大人冷聲道:“我敬你是三月的老師,但你卻從人格上侮辱我。這種行為,合適嗎?”
“原本我覺得只是一只蟲子飛過去了,與我無關。但現在,蟲子爬到身上來了,你覺得我該不該把它拍掉?”葉撫沒有嘲諷,只有憐憫。
江大人精神上感到一種刺痛。這個人在憐憫我?
憐憫是比嘲諷更加讓人感到刺痛的一個詞。
“你——”
葉撫打斷他,“被戳到痛處了?”
江大人陡然冷靜下來,不能陷入他的言語圈套,他們這個搞學問的,最擅長這一套。他吸了口氣,然后說:“無所謂葉先生如何看待我。”
葉撫也松了一口氣,然后笑著說:“曾經在書上看到過一個詞,覺得用來形容你們這類人很合適。梁上君子。”他看著江大人問:“怎么樣,聽上去是不是很符合你們尊貴的身份?”
江大人哪里聽不懂這個詞,剛平息下去的情緒,又涌了上來,被他堵在喉嚨處。使勁兒地,一口咽下去,“終歸到底,你沒有資格去干涉三月的情感選擇。”
“的確,我向來尊重她的選擇。但是,作為她的先生,在她沒有長大,是非觀沒有成型前,我有義務保護她。保護她,不被你這樣的寄生蟲侵蝕。”葉撫這次沒再給江大人留面子。他冷漠地看著江大人,“她才十五歲,而你已經幾千歲了。你羞不羞恥。”
“愛無關年齡。”江大人仰起頭。
“愛指的是對是非觀念獨立的人而言。三月沒有長大,是非觀沒有成型,你便對她施加那么所謂的愛,是卑劣的。”葉撫厭惡道,“如果你不說這句話,我只會說你是自視甚高的。但現在看來,你是不折不扣的愚蠢。”
葉撫繼續說,“三月是十分優秀的孩子,我從來都知道,她會受到很多人的喜愛,這是我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但是你,讓這本來讓我高興的事,變得糟心了。如果你只是喜歡她,那么我根本不會理會你,畢竟每個人都有資格表達自己。但你,居然卑劣到用自然之息去干擾她的想法,讓她糾結,讓她慌張。如果不是她意志力足夠堅強,定然已經被你影響著應了你的心意。”
他憤怒道:“我從來沒見過三月會對一件事那么害怕,那么慌張。你讓我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第一次。你知道,我現在對你是什么想法嗎?”
卑劣?他用卑劣去形容自然之息?
江大人好似見到自己奉若神明的東西被人狠狠摔在了地上。他高高地仰起頭,“果然,你也只是庸俗的凡人。理解不了我們自然守望者的崇高思想,我愿意向三月投出自然之息,那代表著我承認了她。而你居然用卑劣去形容,果然是庸俗的凡人。”
“自然守望者。多么可笑的稱謂啊。”葉撫憐憫地笑了笑,“原來這就是高人一等的自然守望者。”
江大人笑了笑,“沒有資格接受自然之息的你,自然感受不到自然守望者的思想。我不怪你。”
“自以為心懷山河,很大度,可以包容我嗎?”葉撫問。
“用你的話。自信點,把‘自以為’去掉。”江大人笑了笑。
葉撫呼出口氣,“我在這里待了許久了,但從沒有哪次像這樣生氣過。我一直覺得,既然見到再污穢的東西,也與我無關,直到這樣污穢的東西朝我最懂事的學生襲來,我才發現,原來閉上眼睛看世界是不對的。”
“你什么意思?”
葉撫伸手,拋下一道屏障,擋住秦三月的視線。然后,他向前一步,頓時,氣勢如狂風,從他腳底涌起,然后瞬間席卷屏障之內。“你最引以為傲的是能接受自然之息吧。”
江大人見葉撫氣勢陡然變化,心中大驚,立馬想要招來自然之息。然而,他卻發現,自己感受不到自然之息的存在了。他以為是沒準備好,便又試了一次,不行,再試一次,還是不行!怎么回事?自然之息呢?我的自然之息呢?
他驚恐地朝葉撫看去。
葉撫問:“失去最驕傲的東西,是什么感受?”
江大人長發飛舞,變得瘋狂起來。
“你我說不能接受自然之息是嗎?”
言罷,葉撫信手一招,風起。
江大人立馬覺得似乎整個天地都清朗起來,似乎一切都充滿了生機,似乎到處都是不被人打擾的自然。
“這是,自然之息…自然之息…不對,你怎么能有自然之息…不對,這不對!你明明就跟我們不是一類人,你…那么庸俗!”江大人失神一般喃語。他無法接受自己感受不到的自然之息,被葉撫那么輕易招來了這件事。
他擁有了四千多年的自然之息,自認為早已同自然融為一體。
然而現在,堅持了四千多年的想法,頃刻崩塌,像是水滴破碎一般,變得稀里糊涂。
“先前我問過你,你知不知道三月的自然氣息來自哪里,你堅信那是來自自然的。現在,你覺得是來自哪兒的?”葉撫問。
江大人現在心里像是被厚重的陰云蓋住了,哪里又能力去回答葉撫。
“可笑嗎?覺得自己可笑?真正的自然守望者從來不說話,卻被你們這群寄生蟲給奪去了存在意義。”
葉撫憐憫地看著江大人,“你要是悄悄藏起來,悄悄地吸血,沒有人會發現你這個寄生蟲。但你不禁出來,似乎還覺得很驕傲,認為自己高人一等。”
江大人被葉撫的氣勢壓迫的無力喘息。但更多地,他陷進了失去最大倚靠的失神。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明明都是自然守望者了,還會任人宰割。
為什么?
不,這一定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肯定是這個人制造的幻想,在欺騙我,不承認我的愛,就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欺瞞我!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我是自然守望者,不能被這種卑劣的手段影響,不能!
葉撫的氣勢和內心的失神擊潰了江大人最后的防線。
“活了四千年,真是可笑。真正憑借自己本事活到四千年的,哪個不比你厲害?”葉撫說。
然而,這一切江大人都聽不到了。
葉撫已然知道,他心神徹底失守,沉進了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葉撫目光淡然,走到江大人身前。
江大人在依稀中聽到葉撫對自己說:
“三月從來不需要從自然獲得自然氣息,因為…”
然后,江大人徹底失神。他拼命地奔跑,一直往前,似乎前方就是他所追尋的東西。
四千多年的修為還在那里,他就一直跑,撞穿了隔絕法陣,撞穿了洹鯨的肉體,一頭扎進深海之中。
徹底回歸自然了。
而洹鯨也不虧是洹鯨,這一撞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強大的自愈能力很快恢復了肉體。
一切都安靜下來。
葉撫呼出口氣,轉身收了屏障,然后走向秦三月。
秦三月見著葉撫過來,連忙跑去說,“老師,我給你講,剛剛我在影響法陣里面看到海爆了!”
“那是什么?”
“就是海水忽然爆炸。”
“為什么會有這種事?”
“應該是有什么強大的力量忽然涌進海水中了。”
“這樣啊。”葉撫笑了笑。
秦三月這才注意到江大人不見了。她問:“那個人呢?”
“累了,回去睡覺了。”
“哦。算了算了,不管他了,反正也不認識。”秦三月又興沖沖地說起剛才海爆的驚人場面。
聽完后,葉撫笑著說:“聽你說了那么有趣的事。我也給你講個有趣的故事吧。”
“什么?什么?”
“就是說,傳說中,這天下存在著一類人。名叫自然守望者,就跟尋花人一樣,很少見。他們能夠感應自然的律動,能夠獲得自然的氣息饋贈,于是他們為了回報自然,便成了為自然守望者,決定要維護自然的規則,不容許生靈對自然萬物肆意的破壞,也保護生靈不被各類自然災害所影響。可惜的是,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你知道李命嗎?”
“知道,儒家的大圣人誒!雖然沒見過,但是我聽過。不過,我記得好像三味書屋里也來過一個叫李命的人。”
“那位儒家的大圣人李命,就是一個自然守護者。”
“這樣啊,原來他還有這樣的身份啊。”
“嗯,這是個秘密,不要往外說哦。”
“嗯,我知道。但是,自然守護者為什么越來越少了呢?”
“因為后來啊,自然衰弱了,出現了一類人,他們能夠憑借投機取巧的方式,從自然那里獲得自然的氣息。但是這類人,只是單方面的索取,從來不回報,而他們也自稱為自然守護者。后來,受他們影響,真正的自然守護者也就越來越少了。”
“居然還有這種人!”
“是啊,他們甚至還自認為高人一等。”
“明明就是吸血的蚊子,實在是可恥!”
葉撫笑著摸了摸秦三月的頭,“以后要離這種人遠一點哦。”
秦三月搖頭,“不,等我以后有本事了,這種人我要見一個打一個。”
“哈哈,可以可以。”
“嘿嘿。”
秦三月抬頭看著葉撫的側臉。
不知為何,她覺得好像面對老師,又跟以前一樣輕松了很多,不像早上的時候,那般沉重。
“老師,我忽然想吃東西了。”
“要吃點什么?”
“酸辣粉兒吧。”
“正好,我也想吃。去買點食材,自己做吧。”
“嘿嘿,不用買啦,食材我早就準備好了!”
“看來真是貪吃鬼啊。”
“不要那么說嘛,愛吃又不是錯。”
“對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什么?”
“去年的今天,我給你取了個名字,叫三月。”
秦三月看著葉撫的側臉,無聲笑了起來。“記得。一直都記得。”
三月的風,最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