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見底,不見渣滓在杯底。
葉撫無由地望了望窗外,輕聲說:“我該回去了。”
李命起身,“我送送先生。”
葉撫搖頭,笑了笑,“不必如此。”
說罷,他站起來,“過些時間,再一起喝茶。”腳步越過,將軟塌踩出一個個凹陷來。
穿好鞋子后,他推門一步邁出,沒入光與影交錯的虛晃之中,定目再看時,便只有清風吹拂艾草的景象了。
話到最終,李命也沒能從葉撫的口中聽到“我答應你”之類的話。雖然,葉撫的態度始終是親和的,但李命到底是不能確切他的心意如何。同這座天下絕大多數人交談時,自己都是一位解惑授人的先生,但面對葉撫,更多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才是被解惑的一方。因為,他覺得葉撫根本就沒有任何疑惑,不需要任何人去解答;他覺得葉撫就像是浩瀚之下的驚鴻一筆,留下無限的想象于人,也僅僅局限于想象,無法更深一步地去了解。
李命長望著門外。霧氣已經消散干凈了,水天的顏色徹底鋪滿,天是微蒙的天,水是墨綠的水,依舊是山水畫的模樣,但他總覺得缺少了些什么。這般瞧著許久,忽然見到青邏湖那方小湖上飄來一葉竹筏,竹筏上有一人正支著長長的竹竿,一上一下輕悠悠、慢吞吞地劃動著。這一刻,他覺得這意境里缺少的東西被彌補起來了。那竹筏和劃著竹筏的人如同這意境之中的靈魂,凝聚了所有的精氣神在里面,將山山水水,水水山山的獨特魅力盡皆散發出來。這意境的圓滿表達在李命的心里面,便是一種道意的渾然天成。
一道清風灌進他的袖口,撫動衣襟片刻后,停歇下來。
再定睛看去時,赫然發現,劃著竹筏的人正是剛從這小屋離開的先生。
這一刻,李命才意識到,那位模樣年輕的先生早已看出自己道意中的缺憾,以這般獨特的方式替自己彌補了。
葉撫從水排上走過來,站在青邏湖湖邊停了停。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座不起眼的小島,眼中流淌過一絲復雜。
剛到這青邏湖,剛走上那水排時,葉撫便發現了李命道意中的缺憾。
李命落在這青邏湖,這一片地方便成了他的一個小道場,所以葉撫能很輕易地發覺到他道意中的缺憾。于整座天下而言,李命無疑是站在山巔,觸及云層的那一批人之一,但即便如此,他道意中的缺憾也不曾有半點消減,反而是隨著年歲越高,越來越大。
他道意中最大的缺憾便是,沒有知音,沒有明白他心意的人。他至始至終都不愿走上孤道這條路,不愿同整座天下背離,不愿舍棄過往,不愿舍棄他所堅持的信念。而他這諸多的不愿,無人能懂,或者說無人愿意去懂。不是孤道之人,卻走在孤道上,這便是他道意之中的最大缺憾。所以,他瞧見的青邏湖是美麗的,是純凈的,同時也是冷清的,沒有靈魂的。
葉撫劃著竹筏出現在青邏湖的湖上,為他的道意注入了靈魂,因為葉撫懂他的心意。
事實上,葉撫本人并沒有去變出個竹筏專程往青邏湖上一走,他只是將自己的道意化作一縷契合進入到李命的山水意境當中,讓李命去看到那副場景而已。
葉撫的確知悉了李命的心意。他懂得李命的心,所以他是李命的知音。但是,李命從來不是葉撫的知音,也無法去猜測到葉撫的心意。這個知音,不是互通的,是單向的。所以,葉撫為自己這一舉動感到心情復雜。
即便是懂得了李命的心意,葉撫也根本沒有任何必須的理由去做他的知音。這座天下從來沒有一件事,是強迫著葉撫去做的。但到最后,依舊是那樣一個結果,葉撫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這個忽然的做法,想來許久,只能說他覺得李命這個人有著同其他所有修仙者都不一樣的東西,一種萬物像的氣節。這一種氣節觸動了葉撫。
不過,做了便是做了,葉撫不會一股腦地陷進去,把自己給圈住了。結果已經發生,與其糾結在結果之前的過程當中,不如好好考慮結果之后的變化。
至于李命請求的在神秀湖大潮上的事情,葉撫認可了李命,但是沒有明確地答應,因為他有自己的打算。
想著這般事,葉撫輕輕伸手凌空一抓,抓來一道無形無色之氣,沉在手中有一種清爽的感覺。
“便是這個,讓大半個天下著迷嗎?”
葉撫手中抓著的是一縷自然母氣,為萬氣之母,最本初的氣息。世間靈氣、正氣、霸氣…皆為母氣所化。
一般情況下,自然母氣根本無法捕捉,因為自自然母氣接觸這座天下任何事物氣,便意味著其不再是最為本初的狀態了。要在母氣誕生的瞬間,還未從誕生體上脫離的時候,才能捕捉。這種東西作為最為本初的氣息,對萬物生靈是最為裨益的,而且是全方面的裨益。而自然母氣最大的來源便是神秀湖大潮,所以才會牽動大半個天下。
在以前的時候,大家都知道,自然母氣對天下而言很重要,所以不敢去輕易的干涉,但是在這天下大勢來臨之際,為了撐過這大勢的洗禮,以贏家的姿態面對新的天下,不敢去輕易干涉的母氣變成了極為重要的資源。
天下絕大部分勢力的本質是保全自己。而李命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有了那樣一番請求。
其實,李命的意思很明白,他希望葉撫即便不幫他,也不要站在他的對立面。他最看不透的是葉撫,所以不希望葉撫站到他的對立面。
李命,為這座天下考慮得很多。在這個眾人皆為自己考慮,或者皆為自己實力考慮的大環境下,這實在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葉撫想著這些事,將手中的母氣松開,其立馬融入天地,成為天地構成的一部分。
“你有你的考慮,我有我的考慮。”
葉撫呢喃一聲,邁步從這里離開。
待他離開過后不久,一個身著藍衣的青年邁步到這里,他打扮與一般儒生無二,便是眉目頗為秀明,左手手背有一輪淺白的月牙。他踏上水排走向李命所在的那座小島。
臨到水排盡頭,他便停步下來,朗聲道:“陳家,陳經年,特來拜訪長山先生。”
話語落及,片刻之后,一條小道緩緩從花花草草之間鋪過來。小道的盡頭是一間不大的小屋。
他踏步走上小道,直至盡頭,推門而入,然后長揖一禮,“經年,這廂有禮。”
葉撫走后,李命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可味道始終還是那個味道。他瞧著進門這陳經年,輕聲道:“坐著吧。”
然后,李命起身為他添了一杯茶。
陳經年端起茶輕抿一口,頓時只覺清氣上頭,身如至意之境,忍不住呼道:“好茶!”這番話實在是傾心而出,便是吐出后,他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試探,歉意道:“先生,小生這般失態了。”
李命并未在意,反而問道:“你覺得是好茶嗎?”
陳經年說:“意境遠在小生之上,無從說起,只堪一句好茶。”
李命微嘆,心道你覺得是好茶,可我覺得不及那書屋中的百分之一。
見李命稍有嘆息,陳經年誤以為是自己沒說出一番形容來,心有慚愧。但他并沒有強行去形容,因為他說的是實話,茶中意境遠在他之上,領會不到那般意境,便形容不來。他不愿做那嘴上抹蜜的夸夸其談之人,便是心中有愧也只能作罷。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李命問。
陳經年說:“曲紅綃到北國范圍了。”
見他停頓下來,李命又問:“然后呢?”
陳經年眉目犯難,“曲紅綃身為駝鈴山人間行者,來這神秀湖,大抵能代表道家。如今,我們未能知及道家對這次大潮的態度,而曲紅綃來意也未知,所以希望先生能有一番決策。”
李命神情清淡,“這是誰的想法?”
陳經年微愣,“什么?”
李命語氣依舊平和,“我問你,針對曲紅綃來神秀湖讓我做出決策是誰的打算?可是陳縹緲?可是莫長安?可是公孫書南?可是陸修文?”
陳經年身頓言挫,李命提及的這幾個名字都是幾大家族的祖宗,“并非各位祖宗。”
“那是幾大家當代家主?”
陳經年吸了口氣,“也并非是各位家主。”
李命輕抿一口茶,不再說話。
陳經年有些不敢看李命的眼睛,說:“是小生的拙見,也是幾位同齡人的共同意愿。這次神秀湖大潮很關鍵,于神秀湖,于北國,于儒家,于整座天下都至關重要。所以,我們擔心道家會從中作祟,攪亂局勢,才特意來請教先生。”
李命再抿一口茶,“你陳經年,乃至你們幾個小輩都與我無親無故,所以我不訓你們。”
“先生此話何意?”
李命眉目依舊溫和,看著陳經年說:“如果你們的真實心意便是如你說的這般,那么我作為一個先生,會替你們解惑。但是,你捫心自問,你們的心意是這般嗎?”
陳經年垂首,有些倔強地說:“便是這般。”
李命嘆了口氣,“陳縹緲當初也很倔強,但倔強在他堅持本心,一概不變。而你,繼承了他的倔強,卻沒能繼承他的本心。”
“先生——”
李命打斷他的話,“你借大義,包裹自己的私心,已是落了下乘。你哪里是怕曲紅綃所代表著的道家會從中作祟,你只不過是不愿面對曲紅綃,想要從我這里去試探她的底細罷了。陳經年,你想要勝過曲紅綃,可有沒有想過,當你不敢直面她那一刻起,便已然輸得徹徹底底了。”
陳經年聽此,額頭頓時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眼中露出苦楚,“小生起初升起懼意之時,并未察覺,只當做曲紅綃給到的壓力,今日聽先生說起,才發覺那已然是心中的畏怕。”
“曲紅綃很出彩,但不應該是你畏怕的理由。你們在同一個層次起步,而她起初并沒有表現出超然所以的本事,甚至你們神秀湖一眾同輩人在評價上勝過她,但是當她開始顯露鋒芒的時候,你卻沒有堅守在自己的路上,只想著去超越她。”李命不急不緩地說:“曲紅綃的天賦并非天下第一,悟性也更談不上天下第一,但她就是走在所有人的前面,你知道為什么嗎?”
陳經年這一刻反而糊涂了,迷著眼問:“為什么?”
李命說:“因為她一心求道,心無旁騖。”
陳經年頓住了,他沒能去理解。
“‘一心求道,心無旁騖’說來是幾個簡單的字,但是卻能造就一個極致的存在。便是因為,能真正做到這一點,是在太難了。曲紅綃她做到了,不在乎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所以走在最前面。而你呢?告訴我,你在想什么?”李命說。
陳經年面色愧疚,久久不語。
直到一杯茶涼了,陳經年才起身告別。
李命望著陳經年離去的背影,心中喟嘆,“這世間,已經多久沒有過一心讀書的人了。”
以后還會不會有,他不知道。
從青邏湖離開后,葉撫沒有回洞府,而是進了主城,化作主城當中的蕓蕓一員,欣賞起這一座屹立北國已久的城池。
走入人群,成為人群中的一員,去感受他們,去體驗他們。同他們一般,揮霍靈石,在集市上買著買那,即便他根本就用不著,即便隨手扔進小天地后便使其沉睡,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修仙者,去購買修仙者才會用到的東西,體驗一回這種感覺。那像是在過往的日子里,隨手便從網絡上買下一些東西,然后買回來堆倉庫。
在靈茶館品一品不同口味的靈茶,聽著小二的介紹,也聽著茶客們或真情實意,或趨炎附勢,或附庸風雅的點評。期間,除了叫茶與結賬,他不多說一句話,只顧一頭埋進茶碗當中,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品茗人,在心中留有對各種茶葉的點評,優點、缺點。
還在賭莊內用靈石換來小山般的籌碼,將自己化作一個普通的賭徒,參與到其他賭徒的瘋狂當中。清晰地體會一個賭徒的心理,感受那種將結果放在運氣上,全由著客觀因素來決定的心理。
也會尋得一個酒樓,叫一個包間,點上滿桌子的菜,然后一點一點的品嘗。不喜好浪費食物的他,要吃下一桌子二十人份的食物。即便到最后,他還是覺得自己做的飯好吃,也沒有抱怨自己花了靈石做出這般事來。
穿行在各種各樣的街道里,出現在千奇百怪的店鋪里。葉撫花著靈石,做一些在別人看來對他毫無意義的事情。只有他自己很清楚,這些事情對他很有意義,因為他至始至終認為,自己是百態人生當中的一員,不是什么超乎平凡的、不近煙火的、遺世獨立的仙人。他需要這些事情來慰藉一顆作為百態當中一員的心。
每換一個地方,他都會去做這些事,一個人去做,不同他人提起。于他而言,這是一種享受。只有享受過孤獨的人,才更容易與人相處。這跟被孤獨折磨不同,這是一種享受。
這般投入的沉浸在一個普通修仙者的角色里后,很快就迎來了一天的日暮。
迷蒙天上的迷蒙陽光在極西的遠方匯聚成霞。葉撫坐在一間靈茶館里,品著最后一杯茶。館里客人已經走光了,即便這座城池里大多數人都是修仙著,他們也更樂意在晚上的時候入定修煉,即便再次醒來時不是白天。
老板是個好老板,沒有催促葉撫離開,一個人在柜臺那里擦拭著珍藏的茶具。
某一刻,葉撫朝天上望了望。在那里,一只朝天商行的長羽飛鸮從云層里鉆出來,緩緩落進百家城。就落在茶館不遠處的地方。事實上,這間茶館便是朝天商行在百家城的基地旁邊,而從基地出來后,這里是必經之地。
葉撫面上帶著些許笑意,叫道:“結賬。”
小二聞聲走過來同葉撫算清了靈石。
葉撫起身朝著門外走去,經過柜臺的時候,他輕聲對老板說:“茶具若是失去了裝茶的功能,再好也只是瓷器。”
說完,他便出去了。
老板看了一眼葉撫的背影,有些疑惑。
長羽飛鸮停靠在朝天商行后面的關口,垂首,屈膝,臥在地上。
車夫將小廂房的門打開,對著里面的人說:“兩位客人,百家城到了。”
“終于到了。”一道清麗的聲音響起。
“是啊。”綿長柔和的聲音附和。
“應該已經算快的了,畢竟走的是低航道。”
“那位王可太鬧騰了。這次洛神宮也免不了被責難。”
“都到北國了,你如何打算的?”
“先回洛神宮去吧,畢竟同你走來是沒有上報的。”
“也是,畢竟回本家了。”
“我不在這段時間,不要太想念我呀,嘻嘻。”
“不會。”
“…你可真是心直口快。算了,就在這兒分開吧,我待會兒再從這里直接到洛神宮去,畢竟還是有些遠。過些時候,我再來找你。”
“嗯。”
“對了——”
“什么?”
“離井不停遠點。”
“嗯?為什么?”
“哎呀,不好跟你說,反正,離他遠點就是了!”
“還有,若是在這百家城有人欺負你,只管告訴我,到時候我帶上宮里的人過來幫你撐場子!”
“…應該不會。”
“還有!”
“什么?”
“可不能跟師妹重聚了,就忘了我啊!不能的啊!我會走火入魔的!”
“…不至于如此。”
“那我走啦!”
“嗯。”
兩人便這么“干干脆脆”的分開了。
白衣還是那個白衣,只不過腰間掛上了一塊小木牌;
樣貌還是那副樣貌,只不過頭發變成了短頭發,剛好夠到肩頭,露出些不曾細致修建的零碎之意。
按理來說,這樣的行頭應當背著一把劍,或腰縛一把刀才顯得完整,不然但一身白衣總覺得缺了些什么。但是在她身上,便只有這樣一身白看來反而讓人覺得徒增其他是多余。看著她從身旁經過,便不經意地去想,若她是長發及腰的,應當是更加好看的,但短發又更有氣勢。
修仙的人,這座城里的人不乏穿得一身白的人,但總不至于人人都合適,身材、樣貌、氣質都有個講究。而她,恰恰把這三樣都占了,穿來一身白衣后,讓人瞧著好看,但卻并不舒心。倒不是她長得兇神惡煞,而是她身上隱隱約約流淌著一種非常暴戾的氣息,細致感受來后,會覺得有些猙獰,有一種不應當出現在這里的違和感。
見過世面懂得多的人見著她后,腦海里不禁浮現起一個地方——落星關。
她是從落星關來的?那個氣息最為駁雜暴戾的地方。
這樣的她,走在路上總是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和議論紛紛。
那些議論她的話,指指點點時帶著的怪異的、下流的、惡俗的目光盡皆被她收在耳朵里,收在眼里。眼不見耳不聞便心不煩,但她是眼見了耳聞了心也不煩。她的心里只有腳下這條路,要從這條路走到自己暫居的地方,做一番休整后再去想一想以怎樣的方式,在怎樣的時間出現在他們面前才最為合適。
走著走著…
她漸漸發現,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那些人走著走著就不見了。她無法直到他們走到哪里去了,只能意識到他們不見了。
這種現象很奇怪。但這并沒有妨礙她繼續走下去。她的步伐不停,心里只有一條路,便全身走在這條路上。
直到某一刻,忽地一下,大街上所有人都不見了,只剩下她一個人。
昏沉的月色降下,映照在地上的影子都成了模糊一片,然后她發現自己渾身的靈氣凝滯了。陰惻惻的冷風開始無端地從四面八方吹來,似乎要去割掉她的肉。堅硬的地面開始逐漸向泥濘和污漬轉變,變得黏糊糊、濕漉漉的,充滿了難以進鼻的惡劣味道。漸漸地,又開始響起各種聲音,哀嚎、呻吟、慘叫、嘶吼、吶喊…全部是負面的情緒。
忽然出現的一切都在阻止著她前進。
她不知道是誰在針對自己,要讓自己難看,亦或者不讓自己到這百家城來,到這神秀湖來。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既然來了,便要不停下腳步,便要走到頭。
所以,她繼續前進。走過泥濘與沼澤,即便渾身變得骯臟與不堪也沒有停下來;承受著陰風的蝕刻,即便血淋淋一片,也沒有背過身去;即便那些負面的聲音讓她耳朵發痛,讓她精神嗡鳴,也還沒有彎下腰去躲藏。
一直走…
直到某一刻,風停了,一切開始消失,然后一切又開始出現。像他們的消失一樣,他們又無端地出現。
一切又回到本來的模樣。
她忽然停下步伐,如同受了某種感召一般,轉過身去,便在那人群之中見到一個人朝自己走來。
她開口,有些難得地降了降聲調,“先生,我回來了。”
葉撫笑著說:“用這種方式迎接你,若是胡蘭知道了肯定會說我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