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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那年秋,我把櫻花摘一朵(大章)

  “她醒了?為什么這么早!不是應該還有三年嗎?到底發生了什么?”

  黑夜下的養龍山脈格外幽沉,如同蟄伏的兇獸,氣息駭然。云獸之王的宣告之聲還在回響,一聲聲“即日起”震蕩在夜空中,冷冽肅殺、霸道蠻橫。

  東方珂的臉色本就蒼白,聽到這一聲聲宣告后,好似又蒼白了幾分。他的雙眼之中驀然攀附上灰色的氣息,灰色氣息逐漸消解扭轉,逐漸形成陰陽雙魚的模樣,雙魚匯聚在一起,轉了一圈然后消散。頓時,他眼珠顫抖,一言一句,沉沉地說:“寧…江…湖!”

  “東方大人,可知是怎么回事?”左懷恩凝眉問。

  東方珂將沉重的玄色長袍攏了攏,他感覺有些冷,“有人讓云獸之王提前蘇醒了。”連帶著,他的聲音都有些冷,讓人聽來毛骨悚然。

  “寧江湖?”左懷恩大驚。

  東方珂點頭。

  井不停在腦海里搜尋一番,然后問:“寧江湖可是那駝鈴山陳放的弟子?”

  左懷恩神情復雜,點了點頭。

  “寧江湖…寧江湖…駝鈴山上一代天上使者。他為什么要提前讓云獸之王蘇醒?云獸之王蘇醒后,對道家也有影響吧,畢竟道家之人可沒少捉云獸去煉器煉丹。”井不停問。

  左懷恩看向東方珂,他也不明白。三人之中,只有東方珂是與寧江湖同時代的。

  “他做事向來不會帶上什么派系勢力,只是憑借喜好。若是他想,就算知道云獸之王提前蘇醒了會對道家的布局產生影響,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那他豈不是毫無顧忌與牽掛?”井不停問。

  東方珂仰望長空,“是啊,自從他的小師妹遇難后,世間便再沒有他所牽掛顧忌之事了。”

  “遇難?”

  東方珂搖搖頭:“太過遙遠的事,沒必要再去了解。”

  井不停點點頭,沒有多問。

  左懷恩說:“無所顧忌的人最可怕。也難怪他會做出這般瘋狂的事。”

  井不停又問:“云獸之王提前蘇醒,對天下格局有什么影響?”

  東方珂緊皺著眉,思考著,他沒有說話。左懷恩看了看,知道他現在在考慮一些事,便替井不停解惑,“云獸之王本來會在三年后蘇醒,那時,落星關黑線已然涌入大陸,大勢席卷了整座天下,各方勢力掙扎求存,然后為了避免被卷入太多,會選擇收束氣運與勢力范圍。那時候誰也沒辦法確定到底會發生什么,所以最不穩定的天空將首先被拋棄,然后等云獸之王正常蘇醒后他們已然把自己的產業和資源整合完畢,便不會受到太多損失。”

  “但是,現在云獸之王提前蘇醒了。”

  左懷恩點點頭,“是啊,提前蘇醒了。當今天下所有勢力在空中的產業和資源將全部付之東流。”

  “所有人都無法幸免嗎?”

  左懷恩沉沉地點頭,“尤其是墨家和陰陽家,損失將最為慘重,極大可能會波及到能否在這次大勢之中站穩腳。”

  井不停聽此,心里頭一驚,作為陰陽家的人,他深知陰陽家為了“奉守陰陽,平衡萬物”,在天上建立了許多占星盤、法陣和云海山林這種觀測萬物的存在。就好比觀星崖,便耗費許多代價在天上各處建立了大大小小上萬個占星盤。而現如今,這些資源全部都將失去。東皇宮便更是如此,修筑云海山林的代價可要比占星盤大的多,而現在,這些都將失去。也難怪東方珂表情那樣沉重。

  “說是云獸之王攪亂了局勢,倒不如說是那寧江湖一手顛覆了天下局勢。”

  東方珂嘆了口氣,“寧江湖啊寧江湖,天下不知多少人又要因為你睡不著覺了。”

  井不停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又”字,不過他沒有多問。

  “云獸之王真的強到無法抵抗嗎?”左懷恩身為東皇宮第二司守,顯然不愿見到東皇宮損失這般慘重。

  東方珂嘆了口氣,“且不說她本身的實力幾乎無人匹敵,要知道與她為敵便意味著與整個天空為敵,天空中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無人知曉。而在天上,她是絕對的王。”

  “可如今她剛蘇醒,或許…”

  東方珂知道他想說什么,雙眼微微瞇起,然后說:“會有人幫我門去試探她的深淺的。”

  “那現在,我們該怎么應對這件事?”

  東方珂遠望西邊,定聲說:“回中州去,是時候請太一大人出面了。”

  左懷恩一頓,“太一大人…天元紀開始就沒出現過了,這次需要請他出面嗎?”

  “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還是為了陰陽家的未來。”東方珂說。

  一旁的井不停開口問:“太一大人,是陰陽家的始祖嗎?”

  左懷恩搖頭,“東皇太一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個稱呼,是對東皇宮宮主的稱呼。”

  井不停幽幽地說:“崖主從未對我說起過這些隱秘。”

  “隨便就說了,也不叫隱秘了。”

  東方珂搖搖頭,“也的確算不上隱秘。只是近些年來沒有人提及過了,便像是塵封的隱秘一樣。”

  井不停心里清楚,東方珂所說的“近些年”動輒便是上千年,他們這些上個紀元走過來的人對時間的概念早已不再是普通人衡量壽命那般了。修仙一事,所謂長生,但往往走到某一步后,反而不在乎活不活得久了,更在乎的便是道的秘密,修煉的秘密,飛升的秘密…各種各樣的秘密,他們很清楚,解決不了這些秘密,活在久都一樣。

  所謂層次不一樣,追求不一樣便是如此。

  “可是那身無命格之人…”左懷恩看了看東方珂。

  東方珂擰了擰眉,“要考慮陰陽家的未來,首先要讓陰陽家活下去。”他轉向井不停說:“特殊的事需要以特殊的人去面對,你就留在東土吧。”

  井不停頷首,“謹聽大人安排。”他明白東方珂的意思,是要他先去關注到那身無命格之人,也就是秦三月。

  井不停沒有同東方珂說起秦三月關于葉撫和曲紅綃的事,他覺得這件事不能光看到表面。他不想什么都不了解便隨意去做某件事,盡管東方珂和左懷恩都是為了陰陽家的未來考慮,但他需要考慮,陰陽家面對上曲紅綃和葉撫會是怎樣的情況。

  東方珂伸手一招,手心出現一只天藍色的眼睛。這只眼睛只是一個單獨的眼珠,并沒有附著著其他東西,也無眼白眼黑之分,通體天藍色,上面有一圈一圈類似于割裂的環狀的細線,將整只眼睛沾染上怪異符文般的紋理,只是看著便給人極其不安的感覺。

  “你的眼睛大概要明年春才能恢復,這只眼睛先給你用著。”東方珂說。

  井不停笑了笑,“多謝大人了,不過我能看見東西,不需如此。”

  東方珂搖搖頭,“這只眼睛能幫你暫時承載你雙眼中的星辰。”

  井不停聞言不由得一驚,頓時知道這只眼睛價值相當珍貴,他略微思索,然后點頭說:“多謝大人。”

  東方珂點了點這只眼睛,頓時它跳到井不停身上,然后渾身上下長出類似于絨毛般的觸須,很多,看上去令人頭皮發麻。接著,這些觸須開始蠕動起來,令它看上去像是一只在大風中的毛蟲。雖然是這么說的,但是它的速度極快,只是一息的十幾件便順著井不停的手臂爬到他的腦袋上,然后在眉心之處停了下來,收束觸須,沉入眉心。

  然后,井不停便感覺到自己能夠控制這一只眼睛了,沒有任何障礙,好似它就是從自己身上長出來的眼睛一樣。

  井不停意識一動,頓時第三只眼睛中浮現出一片浩瀚的星海。左懷恩看去,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覺自己要陷入其中一般,連忙用神念護住了意識,過后不禁在心里感嘆井不停雙眼中那片星海的恐怖。

  感受到這第三只眼的確能承載眼中星海后,井不停心里不禁松了口氣。雖然曲紅綃問起他有沒有事的時候,他說沒事,但實際上,雙眼受傷讓他失去了他最大的依仗,也就是雙眼中的那片星海。現在,這第三只眼暫時能夠承載起星海,也就不必擔心其他了。

  “大人,這只眼睛能用多久?”井不停詢問。

  東方珂說:“一百天。足以支撐你的雙眼恢復。”

  井不停聽此不由得有些驚訝,“這只眼睛,是什么來歷?”

  “瞳妖之王的妖丹。”東方珂幽幽地說。

  井不停一頓,再次道謝。一旁的左懷恩也不由得一驚。

  東方珂揮出一道略顯陰冷的氣息,附著在左懷恩身上,“好了,我們該走了。時間不等人,那家伙更不會。”說罷,他便帶著左懷恩消失在這里。

  井不停閉上第三只眼,掩蓋住那片星海。這第三只眼閉上后,從外表看去,便只是眉心的一道血線,不容易讓人想到這是一只眼睛,更像是眉心符文之類的。他輕輕地撫了撫,低聲呢喃,“瞳妖…滅絕了的瞳妖…”

  他望了望天空,那些巨獸還在匯聚,讓人難以預估它們到底有多少,到底有多強。

  “整個墨家和陰陽家都會畏懼的存在…這座天下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他明白了葉撫為什么告訴他讓他不要一下子看得太遠,慢慢來了,因為一下子看得太遠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然后,他消失在黑夜當中。

  一座很高的樓矗立在中州最中央的城池里。

  之所以用很高的形容這座樓,是因為只能有很高來形容。其他任何夸張的詞語在這座樓面前都顯得干巴巴的,矯情。

  很高便是很高,以至于人們看到它后總是不自覺地去想,這座樓直愣愣地倒了后,會不會一頭砸到這座城最遠的南城門去。

  這座樓叫——天下第二。

  名字就叫天下第二樓。

  這個名字是除了其高度以外最讓人好奇的,為什么叫天下第二?是因為高度是天下第二嗎?可是天下已然找不到比它更高的樓了啊,莫非是想顯示出“我稱天下第二,無人敢稱天下第一”的霸氣來?

  當今世面上還沒人流傳出這座樓叫天下第二樓的準確原因。不過,這座城池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座樓是天下第一商行——朝天商行的樓。

  天下第一的商行坐擁著天下第二樓。雖然聽上去很有故事,但實際上也沒什么故事流傳出來。大概只知道,這座樓跟這座城池的年歲一樣大。

  某一層樓上。

  只披著一襲輕紗,然后沒有穿其他任何衣物的男人側躺在涼床上,手里端著一桿做工并不算驚艷的煙桿,正吞云吐霧。他的面前半跪著三個光是看著就覺得非同一般的人,身著華貴的男人氣質雍容,身著樸素的男人氣質清高,身著怪異的女人氣質霸道。

  “只要是花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要來問我。”涼床上的男人將煙桿里的煙灰抖了抖。

  身著華貴的人聲音尖銳,“可那云獸之王只花錢解決不了。”

  他們都知道,這所謂的“錢”指的可并不是那些銀子金子之類的東西。

  男人沒看他一眼,淡淡問:“花得夠多嗎?”

  身著華貴的男人忽然不知道如何去確定這個“多”到底是多少。

  一旁身著樸素的男人接話,“兩千年來,為開辟空中航道共計斬殺云獸三千余頭,空中運輸遭遇云獸攻擊斬殺一千余頭。只憑錢,怕是無法解決。”

  “哦?那你們覺得該怎么處理呢?”

  身著樸素的男人說:“目前看情況,五千里以上的空中所有的產業都收不回來了,而且可能需要割舍一些產業。”

  “你覺得該割舍那些呢?”男人笑了笑,一雙桃花眼瞇起來讓人感覺怪異。

  身著樸素的男人想了想說:“天池,或許可以把天池讓出去。”

  一旁身著華貴的人連聲插嘴,“天池耗費了我們近乎三分之一的資源才建成,每年的營收占了總營收的五分之二,怎么能說讓就讓!天空的產業丟了,再把天池讓了的話,勢必會讓朝天商行元氣大傷。”

  “那你說該讓什么?莫非你認為現在還不到該傷元氣的時候嗎?”

  “四千余頭云獸根本值不到到讓出去的資源的一半,這是存粹的示弱的!”

  “示弱,不示弱,難道你要當生意去做?云獸之王是何等水平,莫非你不知道?”

  見著兩人鄭倫起來,涼床上的男人也不生氣,細細地品了幾口煙,然后偏頭看向一旁還不曾說話的身著怪異的霸道女人問:“云獸之王也是個霸道的女人,你不想去見識一下嗎?”

  女人低著頭說:“若這是你的命令,我便去。”

  男人笑了笑,“我可舍不得把你送出去。你可是我最霸道的劍啊。”

  女人點頭,臉上并無其他表情。

  隨后,男人叫停了他們,“你們兩個蠢貨不必再爭,好好給我賺錢就是了,這種動腦子的事情你們做不來。”

  兩人立馬停下爭論,“是。”

  男人吸完最后一口煙,將煙桿放到一旁,當即站了起來,“付出什么代價,我親自去問她就是了。”說完,他推開窗戶,蒙蒙的云海便露在眼前。

  然后,他腳一跨,便站到窗戶上去,好似下一刻便會直接跳下去。

  這時,屋里的女人喊道:“大人,你沒穿衣服!”

  窗戶上的男人隨手一抓,便只見那身著華貴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不見了,然后被穿到了他身上去。隨后,他縱身一躍,消失在這里。

  屋子里,只聽被奪走衣服的男人一臉榮幸地炫耀,“大人這次挑了我的衣服。”

  其余兩人冷哼一聲,旋即離開這里。

  剩下那男人得意地哼了哼,隨手從儲物器里挑了件衣服穿上,也離開這里。

  中州臨靠西域的一片海上,離海約莫三千里高的地方,有一片云海,云海之間有一顆參天大樹。

  真正意義上的參天大樹!

  巨大的樹冠向四周綿延,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每一根枝干都極為寬敞粗大,繁密的枝葉顯得這顆巨樹生機勃勃。綿延開的樹枝向藤蔓一樣纏繞在虛空之中,好似以扎根虛空來穩固身形。

  這是一顆長在云海之上的巨樹。

  樹間,處處是亭臺宮殿林立,依稀可見許多人在各宮殿亭臺之間飛來飛去,絡繹不絕。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機關。近了后一看,幾乎所有大大宮殿房屋都是用各種各樣小機關拼接起來的。這些宮殿房屋之間用云梯棧道連接著,一座座云梯橫陳交錯在云霧、樹枝之間,如同一座很大的棋盤,而宮殿房屋便是這些棋盤上的棋子。每座宮殿房屋的形狀都很特殊,兩兩之間存在著相互銜接的地方,若是縱觀全局,定然可以看出來所有的宮殿房屋都是可以聚合連接的,而全部聚合以后,會變成一艘巨大的飛船。可以看出來,這些宮殿是繞著中間巨樹在不斷旋轉著的,只是速度并不快,并不影響到上面的人的日常作息。其上之人基本身穿黑白間雜的便裝,以短木尺將長發束起,背上背著體型一半大的木規和木矩。

  一艘不大,造型很像農耕之家里的牛犁頭的飛艇從云海之外穿梭進來,然后飛進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由并不規則但形狀很有意蘊的木筒環繞著,依稀可以看到木筒之間有許多凹凸槽和齒輪,可以明白這些木筒是可以收攏的。

  飛艇通過甬道,直入巨樹樹干里。停靠在一面高大的墻壁前,然后從里面下來一行人,他們下了飛艇后便在高大墻壁前乘坐可以移動的木質升降梯,降了約莫百丈后,來到又一番空間。這處空間的房屋便比較正常,而且人也不多。

  這行人進了最中間的一間房,進門后便發現,里面已然匯聚了很多人,正圍著一座極大的機關盤討論。

  “云長老,你們來了。”一個男人從討論的人群里走出來,將剛進來的一行人迎接到一旁。

  云經綸,也就是云長老問:“符錦,現在是什么情況?”

  符錦神情不太好,搖搖頭說:“沒下定論。”

  “怎么這么久還沒下定論?”

  符錦說:“各執己見的人太多了,一爭論起來就停不住。”

  云經綸冷哼一聲:“若不是巨子還未回歸,哪里會是現在這模樣。”

  符錦嘆了口氣,“巨子上次什么交代都沒留下,便出門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如今墨家碰到了這樣的事情,也不知會不會回來。”

  云經綸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就算巨子不在,我們也要照料好整個墨家,不能亂下去。”

  符錦看了看討論得熱火朝天的人群,說:“云長老,你作為拔劍長老,和執劍長老一起,應該能統一意見。”

  “可是,執劍長老人呢?”云經綸虛了虛眼睛,一眼望去,并沒有在人群里發現執劍長老。

  符錦搖搖頭,“還未到場。”

  這時,忽然從外面飛進來一只小巧的機關鳶鳥,機關鳶鳥飛到符肩膀上,然后啄了啄他的耳垂。符錦登時一愣,呆呆地看著云經綸說:“執劍長老已經去東土了。”

  去東土能干嘛是個人都能猜到。

  云經綸面色一黑,頓時喝道:“他實在是太自我主義了!”

  說罷,他動身便往外走。

  符錦問:“云長老,莫非你也要去東土?”

  云經綸看了一眼人群,冷哼一聲:“這些人平時弄木頭搞道理還行,指望他們討論出個解決辦法來,根本不可能。”

  說完,他掠身離開這里。

  符錦看著還在爭論中的人群,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也一樣,沒把希望寄托在這群人身上,沒有巨子在,在這樣的事情面前,只能寄希望于執劍、拔劍兩位長老。

  南疆之地的一片玄海之底,有著一座龐大的城池,大小絲毫不亞于中州最中央的那座城池。

  這座深海里的城池名叫龍城,龍城之中有一座宮殿叫龍宮,龍宮之主被天下人叫做龍王。海洋之主,龍王。

  龍王已經忘了自己當了多久的龍王了,只記得過兩個時間,一個是云獸稱霸的時間,一個是龍族稱霸的時間。就在那一聲聲宣告之前,還是龍族稱霸的時間,而現在,挑戰霸主的存在出現了。在他的記憶里,或許不能叫做挑戰霸主的存在出現了,而應該說成是曾經的霸主歸來了。

  沒有哪一座天下容得下兩個王。西邊那頭妖獸只喜歡守著自己的凈土樂園,然后尋求極形之道,雖然大家都叫其為妖王,但其從不肯只奉為王。現在,深海里有一個龍王,天空上有一個云獸之王。

  就在半個時辰前,天空上的云獸之王宣告了全天下幾件事。老實說,其他事他都沒聽得進耳朵,唯獨那一句“龍族不得飛行超過一千里之高”被他聽進了耳朵。而龍族但凡能夠出海,隨便一飛都能超過一千里,這番話語便是擺明了一絲,不許你龍族到天空中來。

  那句話后,整個深海都涌動了起來,不知多少海妖橫跨一片海,越過重重阻攔都在往著這南邊的龍城來。它們要見龍王,它們要知道龍王的態度,這關乎到它們能否安心地守著自己的一片海域。

  看著陸陸續續涌進龍宮的各種海妖,高坐王椅上的龍王未說一句話,他深知,這個時候自己說的任何一句話都關乎到自己在各大海妖心中的態度。這些海妖無一不是管轄著一方海域的存在,它們安定與否,關乎到整個深海安定與否。

  他,龍王。

  他看上去似乎很老了。

  聽著各大海妖的一句句稟告,他沒有回應任何一句話。

  他們中大部分人都認為曾經的云獸之王不再可怕了,海洋一族發展至今根本不需畏懼,如今那云獸之王侮辱了龍族,應該受到懲罰,不然王威不在。他們甚至想好了,如何去討伐云獸之王。

  也有一些覺得不應該和云獸之王硬碰硬,畢竟現在是大勢臨近的關鍵時候,不能再挑起斗爭,自傷羽毛。

  龍王一直坐在那里,沒說一句話,他像是在追憶曾經的時光,眼里是一片恍然。是那個龍族被云獸捕食的時候。

  他看著眼前這些年輕的海妖們,即便它們有的上千歲,甚至更多,但在他面前依舊年輕。

  年輕一族們,似乎沒有感受過那個時代…似乎沒有看到過云獸之王揮手之間便是翻山倒海的模樣…似乎無所畏懼。

  不過,也好,年輕一族就是應該無所畏懼。

  現在,他作為一個王,必須要先安撫下這些躁動的海妖們。他們可以沖動,但是他不能。很多話,他都厭倦去說明了,但是不得不去說明。

  他開始說話,于是所有的海妖都停了下來,俯身傾聽。

  一段段慷慨的話響起在整個龍宮。

  遠在龍城之外的海洋里,一大一小兩條龍游動著,驚動周圍所有的海獸。

  “三哥,你要去哪?”

  “我要去東土。”

  “去東土干嘛?”

  “去看一下那頭云獸。”

  “你沒有給父王說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沒必要什么都和父王說。”

  “可是聽大哥說,那頭云獸很厲害的,會吃了我們。”

  “那你就不要跟著我去了,你回家好好修煉吧。”

  “不,我也要去東土。”

  “你也要去看那頭云獸?”

  “不是,我要去東土找我的恩人。”

  “恩人?是你在中州遇難的那次嗎?”

  “嗯,要不是我的恩人救了我,我差點被剝皮抽筋鋸角吃肉喝血了,上次還沒來得及感謝恩人就不見了。”

  “你知道他在東土?”

  “不知道。”

  “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你…”

  “我覺得在東土。而且,只要我看見恩人,就一定能認出來的。”

  “小妹,我覺得你還是回去了。我悄悄溜走了,頂多被打一頓,但是你悄悄溜走了,父王會殺了我跟幾個兄弟的。”

  “沒關系的,我會幫你們求情的。只要我求的時間夠多夠久,父王就沒時間殺了你們。”

  “小妹,你真好,我都快要感動哭了。”

  “嘿嘿。”

  巨獸環繞,無一處是逃路。它們像是黑云一般,壓在飛艇的上空,好似憑借著氣息便可以摧毀整艘飛艇。聽著那一聲聲宣告,感受著那駭人心魄的氣勢,絕望開始在飛艇上滋生。現在局勢很明了,但凡飛艇上朝天商行的人開始扛不住壓力,那么整艘飛艇將率先從內部瓦解。

  庾合已然明了,如果就這般下去,等云獸之王昭告完畢,那么這艘飛艇將成為她順手碾碎的第一個犧牲品。他試圖去同云獸之王交談,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同她交談。

  寧安匣作為這艘飛艇的管事,卻已然無能為力了,飛艇所謂的防御攻擊系統對這么龐大的巨獸群來說根本就是毛毛雨,起不到任何作用。而原本所謂的向總部求救,如今看來便是整個朝天商行都沒法簡單去應對了,大概率這艘飛艇會被放棄。大概率還只是他求生的一點點希冀,實際上,他們已經被放棄了。

  不知過了多久,云獸之王蒼白的嘴唇終于閉攏了,她已然將重要的宣告昭然天下了。

  然后,她將目光放在眼前這飛艇甲板上的庾合身上。與此同時,暗處的竇問璇和那老人心里一突,繃緊神經。

  庾合立馬行禮,“女王大人。”

  云獸之王猩紅的眼睛里浮動著血線,“你身上有庾奇水的氣息。”

  “那是先祖。”庾合說。

  云獸之王稍微看了看庾合,然后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幾千年過去了,大玄還只是個王朝。你們丟了庾奇水的臉啊。”

  “女王大人教訓得是。”

  云獸之王皺了皺眉,“卑微,真卑微。庾奇水當年被我踩在腳下都還敢朝我吐口水。”

  庾合一陣苦笑,心里說:“所以先祖當年被你打得張不開嘴了。”

  云獸之王指了指下面說:“從這里跳下去,活著算你命大,死了就算了。”

  庾合聽此,知道她沒打算殺了自己。

  毫無疑問的是,從這個高度跳下去,以庾合的本事,想活下來并不難。但,他不想自己一個人逃命,竇問璇和周若生都是他想帶走的對象。然而,面對著這樣的云獸之王,提條件無疑是在賭命。

  然后,他選擇了賭命。

  “女王大人,我想帶走兩個人。”

  云獸之王聽此,皺了皺眉。

  “或者,我留下,讓那兩個人跳下去。”

  云獸之王緩聲道:“愚蠢。”

  庾合咬了咬牙,“便是愚蠢。”

  云獸之王忽然想起什么,勾唇一笑,伸手隨意一揮,瞬間從飛艇里扯了兩個人出來,赫然是竇問璇和周若生,“就是她們兩個?”

  庾合縮了縮眼,但已至此,只好點頭。

  云獸之王笑了笑,陰慘慘的,“現在,你想一個人跳都不行了,要么三個都留下,要么你帶走一個。選吧。”

  庾合登時心里一突,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襲來。心念,果然是這種情況。

  “十息的時間,決定吧。”云獸之王不知從何處招來一個高大的椅子,坐在虛空中,看著面前的三人。

  周若生一言不發,神情依舊,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可能活下去而期待。

  竇問璇也沒說話,即便她很希望活下去。她現在只希望庾合能夠做出于他而言最正確的選擇。實際上,她希望庾合選擇周若生,這是她自己的考慮,為了庾合好。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是庾合一個都不選,選擇留下來,那無疑是愚蠢的選擇。

  庾合沒有回頭看兩人一眼,他心里已然明晰,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沒有耍小手段的可能性,只能按照云獸之王來。事實上,他也沒有去思考,他選擇將自己的本心剝離出來,以心里最真實的自己的選擇去做決定。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選竇娘還是周若生。似乎按照情理而言,竇娘各方面都要比周若生更值得選擇。如果選擇了竇娘,那么毫無疑問是沒有任何沖突的,如果選擇了周若生,庾合也不覺得自己是被迷昏了頭腦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最后一息的時間。

  庾合閉上眼,當即剝離出內心潛在的選擇,潛在的選擇回答:“周若生!”

  叫出這個名字時,庾合愣了一下,頓時心里七上八下。他本不會因為自己選擇了兩個人中任何一個而感到詫異,但真的選擇,還是難以免俗。他有些難受,并不是因為難受選了周若生,而是難受于他不知道自己選周若生是出于什么。僅僅只是喜歡她的話,他本人都覺得這個理由站不住腳。

  云獸之王見此,面色不禁沉了沉,“無趣啊無趣。”然后,她隨手一揚,頓時將還未反應過來的庾合和周若生拍下了飛艇。

  她也不想看竇問璇的反應。事實上,她雖然玩了這個小游戲,但對其結果并不感興趣,只是享受在選擇之間人性掙扎的美妙場景。但是庾合的做法并沒能讓她看到人性的掙扎,看到的盡是為了選擇而選擇的理性。所以她覺得無趣。

  然后,她對這整艘飛艇都失去了興趣。

  她從椅子上走了下來,然后椅子化作一團血霧消散。

  她隨手留下一道巴掌大小的血氣之團。

  這血氣之團一點一點掠向飛艇,感受到那血氣之團里傾瀉的龐大力量后,寧安匣面若死灰,他清楚地知道,這血氣之團觸碰到飛艇的剎那,這飛艇就會變成粉末,而其上的人會瞬間融化,最終沉入下面的云海,隨著大雨落到大陸的某個角落。

  云獸之王沒再多看一眼,轉過身,一步一步向著云獸群走去。她對不感興趣的事物不會投入絲毫關注。她關注的是,正在向自己趕來的幾個人。

  走出幾步后,她忽然停了下來。因為她沒有聽到身后傳來絕望的嚎叫與生命崩碎瞬間的遺散之音。

  她在旁邊的云獸眼睛里看到身后的倒影,看到自己扔出的那血氣之團已然消散成一片血霧,彌漫在空中。

  她有些不解,飛艇上還有其他厲害人物嗎?她轉過身去,赫然發現,在那血氣之團彌散的地方,懸浮著一個小東西。

  “那是什么?是那個東西擋住了我的血團嗎?”

  她有些好奇,于是邁動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走進了后才發現那是一朵花,一朵櫻花,一朵不該在這個季節開放的人為促使開放出來的櫻花。

  但那只是一朵普通的櫻花。

  這是她看到那朵櫻花的第一印象。

  單從本能上,她并未在這朵櫻花上感受到任何威脅,甚至覺得它是美麗的,普通的美麗,美麗的普通。

  她伸出手,伸向那朵櫻花。她想要去觸碰,去試探。

  在她的手指臨近櫻花,將要觸碰到它的時候。忽然那櫻花上如同被綁上了絲線一般,像是被拽走,徑直地往左邊一拐。

  云獸之王下意識地覺得不妙,當即轉過頭去,繼續鎖定那櫻花,便見到那櫻花向上直沖,撞擊在一頭云獸身上,剎那之間將其洞穿。云獸之王登時眼中血線大放,傾軋般的血氣自她身體周圍彌散開來,朝著那朵櫻花沖去。再要籠罩那櫻花前,它又一次折動彈射開,洞穿又一頭巨大的云獸。單純的洞穿,并未將其撕開。這只是短暫的一個剎那,她看到一朵櫻花在自己面前不費吹灰之力地洞穿了兩頭云獸。

  云獸的嘶鳴聲這才姍姍來遲。隨即,兩頭被洞穿的云獸開始扭動龐大的身軀,如柱般的血涌出來。云獸之王見此,立即喚出血氣,想要去治療它們的傷勢,但是她立馬發現,自己的手段根本無法阻止血流。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那多櫻花并沒有停下來,不斷在空中扭動折返,無差別地撞擊著一頭又一頭云獸。她渾身狂暴的血氣猛地張開,然后猛地聚攏,形成巨大的網,要去將那櫻花碾碎,但是讓她震驚的是,那櫻花似乎比極地的玄冰之母還要堅硬,根本無法被撼動分毫。它無所顧忌,毫無阻礙地在云獸群之中穿刺。

  一道又一道血柱匯聚在空中,如同噴灑著的大瀑布一般。

  自己的子民在被傷害,就當著自己的面,然而自己卻無法去阻攔。

  云獸之王心里火烈烈的憤怒支持她將所有的攻勢都放在櫻花上,卻不支持她任由自己的子民被貫穿身體。

  她散開血氣,將神念傳遞給每一頭云獸。她叫它們快散開,快跑,快離開這里!叫它們遠離那朵櫻花。

  櫻花的恐怖與不可阻擋加王的命令,讓它們沒有任何理由再留在這里。

  龐大的獸群擁擠在天空中。原本廣闊無垠的天空,這一刻在擁擠混亂巨獸群眼里,顯得如此的狹窄。它們都想去躲避那無法阻擋的櫻花,那在它們眼里如同蠻橫無禮的瘋子般的櫻花。

  所有的巨獸都遠離這里后,那櫻花并未去追擊,而是懸浮在空中,像是人一般靜靜地直視著云獸之王。

  云獸之王沒有任何研究下去的心思,她招來彌漫整個空域的血氣,無數道血劍凝結在其中,朝著那櫻花斬去。她的力量是純粹的狂暴,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幾乎所有與她對抗過的人都敗在她純粹的力量面前。

  然而,那朵櫻花連一片花瓣都未落下,甚至連動都未動,抗下了她數不清的血氣之劍。

  即便如此,本能依舊告訴她,那只是一朵普通的櫻花。

  櫻花懸立在那里,到某一刻,緩緩地動了起來。像是散步的人一樣,緩緩地朝著云獸之王靠過去,穿過縈繞在她身周的血霧,停在她面前。

  她如同著迷一般,沒有選擇離開,呆呆地看著那櫻花。

  然后,那櫻花再次動了起來,這次的速度更慢,以至于看上去它是打算停留在她身上。

  最終,櫻花輕輕地靠在云獸之王的胸口。

  這一刻,云獸之王感受到了一種力量撞擊到自己,那是她無法去形容的力量,當然,也無法去抵抗。

  她感覺身旁的風呼嘯起來,眼前的景色正在以瘋狂的速度退后。龐大的巨獸群眨眼之間便消失在她的眼里,以及一頭頭正在趕往先前自己蘇醒之地的巨獸。

  在其他人眼里的她,忽然之間便消失在這里,比那隕星閃爍還要快,眨眼間,便只剩下一朵櫻花留在原地。

  甲板上,寧安匣和竇問璇呆呆地看著天空中那朵櫻花。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龐大的巨獸群與恐怖至極的云獸之王只不過二十息的時間便被一朵櫻花驅散趕走,而在這其間,大部分的時間還浪費在櫻花朝云獸之王飄去的時候。

  千余頭兩千丈長以上的云獸啊,稱霸了幾個時代的空中霸主云獸之王啊。就這么二十息,消散得一干二凈了。

  底層的一個房間里,須發皆白的老人恍惚了神情,還未從那朵櫻花給他的震撼里回過神來。

  凝滯。

  聲音凝滯了。

  短短二十息的時間,這里變得寂靜無比,沒有了任何一頭巨獸的嘶鳴。

  眼前一下子變得空蕩蕩了,讓寧安匣有一種處在夢境的錯覺。稍后,他驚覺醒來,立馬意識到眼前這一切的真實性,他雖然不知道那櫻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眼下的情況可以讓他們逃離這里。

  當即,他下令催促控制層,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

  逃生的渴望,在飛艇動起來那一刻爆發到極致。

  一聲轟鳴后,飛艇剎那消失在天邊。

  雖然飛艇忽然加速著實是讓人吃了不少苦頭,但毫無疑問,是興奮慶幸地咽下了苦頭的。

  第二層的某個庭院里,秦三月把因為飛艇忽然加速后,跌在地上的胡蘭抱起來重新放到床上,然后興奮不已地跑到院子里,坐在葉撫面前,“真的,真的誒!”

  葉撫笑了笑,“我說了的嘛,她只能放我們走。”

  “可是,老師你坐在這里動都沒動,怎么做到的啊?”

  葉撫將一朵櫻花放到秦三月手上,“當有一天,你參透了萬物的本質,也能做到。”

  “參透萬物的本質…要多久啊?”

  葉撫望向天邊,眼里泛起光彩。

  “要不了多久。”

  那一刻,秦三月以為老師只是在敷衍自己。不過,她覺得無論過去了多久,自己都會記得這年秋天,老師摘過一朵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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