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看熱鬧的普通人為那盛景謳歌,感念至極驚作平生所見“最美”。
他們激動著,歡呼著,渴盼著想要再次見到那燈火綻放的盛景,就像是迭起的高潮,讓人意猶未盡。但是他們只是普通人,不能做些什么,也不能說些什么,最多地也就是在腦海里三番幾次地品味剛才那般盛景。可以預見的是,這場燈會,這望樓臺點靈燈一事,將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在市井里傳唱,或真或真不去論說,必定要將那份美傳達出去。
而那些點燈之人,或者未有點燈的非凡之人,將目光匯聚在了何依依身上。
九道燈輪、九根燈柱以及那包含在靈燈之中,并沒有顯露在眾人眼里的燈晶。都亮了。這是何依依點燈的結果。
這樣的結果不需去評判,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等人沒有資格去評判這如何如何。這是他們所無法接觸到的,所無法認知到的。
就在何依依之前,場上大多數人還認為這次點靈燈最多應該便是九道燈輪了,然后何依依上臺了,毫無征兆地、讓人毫無準備地就見到了另外的場景。何依依相較之前的九道燈輪,并非勉強超越一點,而是直接超出了一大截,點亮九道燈柱不說,直接觸及到了靈燈的核心——燈晶。這并不是簡簡單單的比之前更強,更是一種超出了接受與認知范圍的非常之事。
如果何依依只是比九道燈輪亮一點,勉強點亮了一根燈柱的話,場上依舊會震撼,會驚訝,但絕對不會是在沉默良久后才會爆發。他們好似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何依依現在同他們而言,便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不在他們所能觸碰的范圍。最明顯最明顯的就是原本圍攏在胡蘭等人周圍的一些追隨者,并沒有因為何依依展現出的優秀去簇擁他,去吹捧他,反而地都幾乎是下意識地離著何依依遠了一些。
當人優秀到一定程度,反而沒有人會接近。這其實是很普遍的一種現象。
眾多的目光里,大多是震撼,“佩服”、“羨慕”、“贊賞”反而很少。眾多張嘴里,反而沒有人說著多么多么厲害的話語。
而在這眾多目光里,有那么一道目光是迷茫的,是張皇失措的。是那高瘦書生。此刻,他的眼里,站在不遠處的何依依并不是光彩照人,并不是何等輝煌,何依依他就那么簡簡單單地站在那里,身形依舊是清瘦的,面容依舊是同女子一般的,和往常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偏偏,偏偏讓他覺得很遠很遠。遠至無邊無際,遠至遙不可及,遠至多看一眼都無可奈何。
在何依依上臺前,他不是沒想過何依依可能點燈比他厲害,比他更多,但是想到這個,他立馬就以甄云韶先前說的那番話,“點燈結果并非代表實力與資質”來處置了。但是現在,他發現這個想法無論如何也欺騙不了自己了。差得太多了,多到他連一點“嫉妒”、“恨”、“不甘”都升不起來。
上一刻,還在為自己點亮了六道燈輪而沾沾自喜,還在享受著周圍人的吹捧與夸贊,下一刻,全部都粉碎了,粉碎得絲毫不剩。他忽然想起自己每每找何依依發難時他那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的眼神。他以為那是強裝出來的,是自視甚高,是需要自己去用事實打臉的。而事實上,也真的打臉了,不過是自己被打臉了。他現在才明白,原來對方是真的毫不在意自己。
這一切就像是自己強行沖上去扮演丑角一般。
高瘦書生唯一的自信與底線被毫不留情地摧毀了。他不知心里是何等滋味,只想著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自作多情的地方。
如果說不如他人是一種遺憾,是一種可以被激勵的事,那么遠不如他人就是一種無奈,是一種該認真審視自己的事。而現在高瘦書生這種,則是一步從高山跌落谷底,要么從頭開始,要么一蹶不振的事了。
眾多人目光在何依依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一道身影黯然退出舞臺。
后邊,祁盼山看著何依依許久才出聲說:“倒是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看來何依依挺適合讀書的。”葉撫笑了笑。
“燈晶亮了,便意味著他有可能觸及到大道。”祁盼山想了想,嘆了口氣,“果然,即便是事實擺在面前了,我還是希望他能回去傳承家里的大道。畢竟,他讀書只是可能觸及大道,而回到家里是必定能夠傳承。”
“何依依他很優秀。”葉撫輕聲說。
祁盼山雙眼一亮,連聲問:“有多優秀?”他很想從葉撫這里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葉撫莞爾,“優秀到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道。”
祁盼山一愣,頓時又明悟過來,看向葉撫的眼神充滿了感激。葉撫只是搖搖頭。
葉撫看到的比祁盼山多,比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多。他看到何依依不僅僅是點亮了燈晶,還有那么一絲光亮涌進了靈燈最中間那球形的蓓蕾,激起了流星一般,頃刻而逝的光亮。那蓓蕾里,藏著燈花。
祁盼山看了看前面,看到胡蘭手上也有點燈的字樣,忽然有些好奇先生的這名學生點燈會是何等的景象。胡蘭總給他一種并不簡單的感覺,但是一細致想下去,又似乎有什么東西阻攔著。他禁不住問:“先生覺得胡蘭小姑娘點燈會如何?”
葉撫沒有多想,開口說:“全看她自己怎么想。”
“什么?”祁盼山有些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點燈一事還有看自己怎么想的嗎?難道不是看靈燈怎么看待點燈人的嗎?這有些讓他琢磨不透,但是看著葉撫的神情,他又不想再繼續問下去,那樣的話未免顯得逾越了。
“全看她自己怎么想…”
祁盼山思索著這句話,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來,他便猜測這應該不在自己能夠觸碰的范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