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負劍之人才長呼一口氣,勉強地說:“希望是我想多了。”
轉而,他便說:“剛才我看了看大安湖那邊兒,白薇去了燈會,大運是由莫家那位小主扛著的,不會出問題吧。”
中年人笑了笑,“神秀湖一直流傳著一個笑話,說你永遠猜不到一個莫家的人儲物袋里藏著多少張符篆。這個笑話可不單單只是笑話。莫芊芊作為莫家小主,還輪不到你去擔心。”
負劍之人啞然失笑,“也是,我想太多了。只是想不明白她居然甘愿為白薇抗大運。”
“女孩子之間的事情,你身居高位,自然不明白。”中年人微微一笑。
“身居高位,哪里說得上身居高位?不過是必經之路罷了。”負劍之人苦笑作罷。
中年人卻不經意地收斂了笑容,看著負劍之人問:“聽說半個月前,疊云國舉國上下國運被抽空了幾個時辰,是怎么回事?”
負劍之人沉默良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件事情他一直很疑惑,三番五次地追查了好幾遍都沒弄出個所以然來。他覺得這件事并不簡單,畢竟是牽扯到一國大運,便將這件事從頭到尾細致地同中年人說了一遍。
聽完后,中年人陷入了沉思當中,一會兒過后,他攆動手指,幾道墨痕隱隱約約浮現,交錯扭動,似乎要匯聚成撇捺點橫豎,去構成一個字。這幾道墨痕扭動著,卻在將要匯聚成功的剎那崩散,化作墨跡點點灑落在虛空,微微閃爍后,如同星羅棋盤一般鋪開,旋即蹦碎。
“何解?”負劍之人問。
中年人搖頭,“無解。”他再次陷入沉思,“通明鑒乃道寶,也捕捉不到信息嗎?”
負劍之人呼了口氣,“通明鑒上只觀測到跟李泰然有關。可我這個皇孫壓根兒就什么都不知道,搜魂唯一的異常也不過是他從黑石城返回時,遭遇了很多劫難,但最后都化險為夷。”
“他去黑石城做什么?”關乎到黑石城,中年人不得不多問。
“我這個皇孫整天無所事事,喜歡一口吃,去黑石城是因為聽說那里有美食而已。”負劍之人回答。
中年人眉頭一皺,“那段時間似乎是大幕結束后半個月,應該是清道夫還原后的黑石城。”
“沒錯。我事后又去了幾次黑石城,也到李泰然所說的那個店去過,沒發現什么異常情況。”
“現在國運如何,有沒有出現過異常?”
“那是唯一一次異常,之后都沒變動過。”
中年人凝眉良久,“不行,我親自去看看。”
負劍之人倒是沒想到,先前自己提及一些問題,他不怎么在乎,反而是這件事很上心。
“現在就去嗎?”
“拖不得,后天就是荷園會了。不能出現任何差池。”
“待會兒燈會上會點靈燈,不去看看嗎?城里有幾個苗子挺不錯的。”
中年人搖搖頭,轉而又說:“看好白薇,她是主角。”
“好。”
話音落罷,一道墨痕撇過,中年人消失在這里。
負劍之人沒多留,遙遠一眼燈火如海的北街然后沒入黑暗。
兩人消失沒過多久,一道佝僂的身影出現在樓頂,伴隨著咳嗽聲,他在云檐石獸上的燈里添了些燈油,自語一聲,“夜還長,可不要熄了。”轉身咳嗽著離去。
李四將一切處置妥當后,便拿了本食譜,點一盞油燈,旁邊泡一點葉撫送給他的花茶,便枯坐著看書。
屋子里便只剩下時不時響起的翻書聲和油燈燃燒時發出的細微呼呼聲。
忽然,一道墨跡在書上一閃而過。李四以為是自己看得太久了,花了眼,便揉了揉眼睛,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頓時清香饒舌,整個人神清氣明。
他繼續翻書看。
直到眼前浮現出一道人影來。他抬頭看去。
四目相對,寂靜無聲。
良久之后,一道聲音響起。
“江意遠,真的是好久不見啊。”
李四面無表情,低下頭看著書說:“我叫李四。”
“呵呵,如今不僅是改了名,連姓也改了啊。”先前那中年開口說,“世人都以為你江意遠死在天劫中了,卻不想在這兒來逍遙著。”
李四放下書,直勾勾地看著中年人,“唐康,這里是黑石城。”
“我知道。”被喚作唐康的中年人順勢坐了下來,坐在李四對面,他看了一眼李四碗中的茶水,忽然覺得有些什么異樣,但是又捕捉不到。
“你一個儒家圣人,不是最瞧不起守林人嗎?如今來這里干嘛。”李四看著唐康說。
唐康笑了笑,“比起這個,你不覺得你出現在這里才不合適嗎?”
李四面不改色,“我現在是一個純粹的普通人,呆在這里并無不可。”
唐康聽罷,神情復雜,良久之后微嘆一聲,“通明過后,渡劫便越來越難,連你江意遠都遭了難,我們又能有幾分勝算。”
李四不急不緩說:“不要和我說這些,我已經不是那個地的人了。”
“回千南山,或許還有希望。你師父千南圣——”
李四擺斷唐康的話,“唐康,說吧,你來這里有何事。”
唐康見李四神情不改,便已知他心意已決,雖然在他看來這是心死,但還是選擇尊重他的決定,畢竟與之無冤無仇。他沒多繞圈子,直接開口說:“李泰然,你還有這個人的印象嗎?”
李四皺眉想了想,忽然想起一個月前那位六皇子,“記得,疊云國六皇子。他來過我這里。怎么了?”
“關于他有一個問題,但是我又推衍不到任何他在黑石城所經歷的事情。”
李四沒有多問,他不想再與修仙界有更多的接觸。
唐康見到李四的神情,便已心知肚明了,這件事與李四并無關系。本來他剛來這里,看見李四還以為是一樁麻煩事,現在看來并不是。
“算了,這件事是我著急逾越了,打擾到你了。”唐康搖搖頭。
李四說,“算不上打擾。”
唐康站起來,拋開其余的念頭,又問道:“真的決意這般下去嗎?”
李四點頭,“這樣的生活沒什么不好。”
“多保重。”
說罷,一道墨痕閃過,唐康消失在這里。
李四并沒有讓唐康幫他保守秘密,不要把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傳出去,因為他知道,唐康這個人能成圣,便是有著圣人的坦蕩與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