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撫不經意吐出一口氣,悠悠一嘆說:“辱人者,恒辱之啊。”
秦三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葉撫。
鐘隨花從外面走進來,未見其人,便聞其聲,嬌笑著,“客官久等了。”
她從屏風那邊過來,儀態翩翩,欠身施禮,露了一片眩目白色。
葉撫點頭回應,“沒什么,只是辛苦鐘老板了,成天應付一些嬌蠻子弟。”
“不礙事,不礙事。”
“那行吧,就開始吧,在這兒留的有些久了。”
葉撫說著便坐直了。他想著既然是自己親自上手了,便肯定不能按照這邊做衣服的風格來,街上女子衣服大多千篇一律,瞧不出什么什么新鮮勁兒。
葉撫瞧著青布,便打算做一套青羅裙。想著就上了手。
他剛上手,看上去倒沒什么,只是讓周遭人明白了,原來這位客官是真的會女紅,而且很是嫻熟。
但是當她們繼續看下去的時候,皺眉便是常有的事了,即便是在場最精通縫制手藝的鐘隨花鐘大家也收了那萬千風情的作態,認認真真看起來。
此時,眾人的眼里,葉撫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不論是裁剪需要的尺寸,他都好似對秦三月的尺寸熟悉得不得了,規尺更是用都沒用,剪刀落處,干干凈凈,沒有帶起一絲毛躁。
那匹青布好似在他的手里面翻飛,每一個皺褶都似乎有著存在的意義,大大小小的各種動作都給這青布增添一份另外的模樣。
就鐘隨花這個行內人看來,葉撫的每一個動作,每一針,一剪刀,一翻折,擠壓都讓手頭的衣服發生了質的改變。出形,起邊,轉挽,每一次動作,都是全然不一樣的變化。
瞧著那行云流水,鬼斧神工的手藝,在場人無比驚嘆。她們有的憑借天賦剛從業,有的從業二十、三十余年,但是皆不約而同的想,平生從未見過這邊技藝,都要把那衣服給盤活了。
像鐘大家這般愛好這一行業的,更是醉心于此,她覺著看葉撫縫制衣服簡直是天大的享受,便不自已地倚靠在棱柱旁,眼神迷離地看著葉撫的動作。
秦三月不是行內人,她只能從葉撫的動作里看出“行云流水”、“靈活”、“好看”這些感覺。她察覺到周圍圍觀的姐姐們眼中帶起了無限的欽佩,甚至那位嬌艷美麗的老板眼神都已經奇奇怪怪了。
這個單純的小丫頭不自覺地抬了抬下巴,覺得有點小高興,因為她們欽佩的是自己的“葉老師”。
如果葉撫做衣服的技術僅僅只是如此的話,也就遠達不到滿級的地步了。
當葉撫將最后一針穿進袖口,拉線,收線,最后落針的剎那,一股空靈浩遠的氣息瞬間從衣服,從他指尖傾瀉而出。
在葉撫旁邊的秦三月首當其沖感受到這股氣息,頓時雙眼空明一片,身體環繞著一道乳白色的氣息,然后又瞬間消失。
從完成的那套衣服上傾瀉而出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彌漫向四周,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陷入一種空明狀態,有人面色緋紅,有人雙眼通明,有人指尖泛光…
氣息遮掩不住,沖出這個房間。
登時,這布衣坊一派奇相,天上云層被沖散,匯聚成緩緩旋轉的圓形。那院子里的桃樹明明已經落了花,此刻卻煥然一新,升起波波,一朵一朵粉紅盡皆掛上枝頭。
異香驚蟲,周遭飛鳥環伺,繞著布衣坊盤旋鳴叫。
異象驚人,黑石城此刻許多人抬目而望,被這布衣坊的奇異景象所吸引。
此刻,若是有心細之人,定會發現,整個黑石城,多了許多陌生面孔,而現在,這些陌生面孔正從四面八方朝這布衣坊趕來。
“平地生異象,莫非大幕提前了?”城門之上,一須發皆白的少年郎遠望布衣坊,露出思索狀。
“可是按照時間,不是還有七天嗎?”他旁邊一高大女子問詢。
“容我算一算。”
言吧,這少年郎閉目,睜目之時,雙眼皆白,沒有一絲一毫的眼黑,眼白散發無盡微光,撲騰閃爍,一道詭異的氣息從他身上流淌而出,將那城頭一株野草枯敗。
不過一息時間,少年郎眼中淌出鮮血,順著臉龐滾滾而下。他身旁高大女子見狀,連忙遮住他的眼睛。
少年郎氣息瞬間枯敗,面色蒼白,沙啞地說:“不能算,不敢算,算不到。”
三句說完,他昏睡過去。高大女子連忙抱起他,身形閃爍瞬間消失在這里。
另一處,一只眼睛碧綠的黑貓在房屋上邁動輕巧步伐,快速朝著布衣坊爬去。
底下,一頭戴斗笠之人正身而立,快步而行,他每一步都好似經過精細的測量,跨度完全相同,沒有絲毫的差異。
那原本在布衣坊出現過的眉間有朱砂的俊秀少年,此時卻泛舟在黑石城邊上的湖泊里,仰躺在舟里,笑看遠處浮云,輕言:“幸好走得早,要不然被瞧見了,還以為是我。”
布衣坊。
葉撫這是第一次展現自己的手工技藝,根本就不知道居然成工時會出現這么大的動靜。腦袋里那些沉甸甸的本事,也還沒有熟悉個遍。
瞧著圍觀之人都陷入迷惘之中,他連忙招收,將所有已經發生的異象全部收了回來。
那天上旋云頃刻還原,開花桃樹也變回枯敗,傾瀉出去的空靈氣息也全部被他一把抓回來,然后塞進衣服里面。
眨眼之間,簇生異象,又在眨眼之間,全部消散。周圍的一切全部復原,那些趕往這邊兒的陌生面孔不約而同都停下腳步。
“停了?看來不到時候。”這個想法同時出現在他們心中。
對于他們而言,沒有在這黑石城發現其他競爭者時,就絕對不應該在大幕來臨之前暴露自己,所以他們又很快融入人群,變成不引人注意的普通人。
布衣坊里,鐘隨花第一個醒過來,一下子就看到正在欣賞衣服的葉撫。她轉眼朝那衣服看去,是她從未見過的款式,從未見過的做工,不論是哪一個細節都是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葉撫笑著問:“鐘老板,一炷香的時間,兩件衣服。”
“兩件?”鐘隨花錯愕。她又仔細一看,才發現葉撫手里拿著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是啊,我就是兩件一起做的嘛。”
鐘隨花感覺頭暈目眩。這么短的時間里做出這等品質的衣服已經是她無法想象的了,居然還是兩件一起做的。
回神之后,鐘隨花眼中迸發無盡的敬佩說:“我輸了。”只是她的模樣完全不像是輸了。“真的是謝謝客官,讓我看到了如此鬼斧神工。”
葉撫撓撓頭,“其實還好,這在我們那兒算是慢的了。”單論速度的話,跟流水線機器比起來確實很慢。
這一句話讓鐘隨花意識到,這位客人一定是來自大國之人,甚至可能是那傳說中的中洲!看待葉撫的眼神更加不一樣了。
其他人陸陸續續回過神來,只是都記不得先前為什么陷入恍惚狀態,而太過于關注葉撫手頭兩件衣服的鐘隨花就更沒注意到了。
于是乎,各種各樣的贊嘆和驚訝聲擠滿了整個屋子。只有這些做女紅的才真的清楚,葉撫的技藝到底多高超,但是他們不清楚的是葉撫這技藝的背后蘊藏著怎樣的大道之謎。
然后葉撫又給自己做了一套衣服,不過樣式就是按照地球的樣式來的,畢竟穿習慣了,不想換風格。是一套黑色的衛衣衛褲。
按照賭約,鐘老板沒有收錢,并且額外許下承諾,葉撫以后來這布衣坊不管做什么都不收錢,條件是做衣服的時候允許她旁觀。
鐘老板本人還請求葉撫幫她做一件葉撫,甚至愿意傾盡家產,但是都被葉撫拒絕了。他覺得自己如果真的想要錢的話,可以有更簡單的方式。他只是希望生活簡單一些,不過出于禮貌和人情,最后葉撫還是選了適合鐘隨花的紅布,給她做了一方仕女扇。
鐘隨花感激得就差以身相許了。但是她本人深知,自己這種女子是配不上葉撫這般人的。
最后,葉撫帶著全程一臉迷茫的秦三月離開了布衣坊。
心情愉快,想著以后美好生活的他發現遠處一雙娘氣但是兇狠的眼睛看著自己。心里便更是樂呵呵了,畢竟,這意味著有趣的事情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