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生啊,索然無味

　　“啊！”

　　魚木驚叫一聲。

　　“十無，快閃開！”

　　葉撫早就感受到身旁的神修變了樣，像是一頭兇獸。他也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要將自己吃掉，也很想閃開。

　　但是，動不了啊！

　　“快閃開，有怪物！”

　　魚木站起來，靈氣運轉，淌過經脈，竄了出來，鼓起衣裙。

　　葉撫動不了。他也很緊張。

　　魚木見葉撫不動，以為他被怪物嚇懵了，狠狠地咬了咬牙，手上凝結一道靈氣印記，甩出去。亮光閃過，咻的破空聲，急促劇烈。靈氣印記狠狠地撞擊在神像身上。

　　但是，那神像沒有絲毫影響。轉而，它轉頭朝向魚木。

　　猩紅的一對雙眼。光是看著，魚木便感覺自己眼睛發熱，十分難受。神像妖異的氣勢，像是疾風一樣，呼嘯在整個破廟當中。

　　陰冷的雨天里，破廟外面是風雨交加，里面也是陰風陣陣。使得破廟搖搖欲墜，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垮塌下來，變成雨中的廢墟。

　　魚木心里顫了顫。

　　只是一個眼神就讓她意識到，自己絕對不是那怪異神像的對手。

　　“十無，快跑！”魚木快速做出反應，打算牽制住神像，讓十無逃離，然后自己再逃離。

　　葉撫身體僵硬，根本動彈不得。

　　魚木狠狠咬牙，又一道靈氣印記打在神像身上。依舊沒能對其造成任何影響。

　　神像如同活物，悶沉地吐息著。聲音像是悶雷。

　　魚木很焦急。他怎么一動不動啊，難道是被那怪物控制住了嗎？

　　吼——

　　忽地，神像發出喑啞晦澀的吼叫聲。

　　糟了，它發怒了！魚木心驚。

　　然后，便只見神像顫動起來，如同瓷器被指甲抓撓的聲音傳來。它陡然改變姿勢，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直接頂穿破廟的屋梁，后面的一堵墻直接迎著葉撫的方向垮塌下來。

　　“小心！”魚木驚目。

　　轟——

　　泥墻重重地倒塌下來，撲騰其碎渣子。因為雨天的緣故，沒有什么揚塵。然后，魚木駭然發現，葉撫并沒有被垮墻砸倒，依舊坐在那里，甚至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安坐著，比那神像還神像。

　　她愣了一下。

　　正是這愣的一下，讓她沒有注意到神像的變動。只見著，那神像高高地抬起腳，朝著她踩來。

　　魚木渾身汗毛炸立，朝一旁躲閃。但躲閃不及，受到神像大腳的撞擊。盡管沒有被踩在腳下，但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狠狠地撞在另外一堵墻上，直將那堵墻弄得搖搖欲墜。

　　她只覺內臟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難受至極。

　　葉撫見狀，只得沖她喊，“你自己快逃吧！”

　　“你也逃啊！”魚木一邊喊著，一邊爬起來。

　　神像的第二腳落下。有了防備的魚木，勉強躲閃過去。

　　破廟的地基不堪一擊，地板寸寸龜裂。

　　魚木一腳蹬在神像另一只腳上，然后接力，輕盈地落到葉撫旁邊。然后，她兩只手按住葉撫肩膀，想把他抱起來，然后逃走。

　　她發力。然而卻沒將葉撫挪動絲毫，只覺他整個人重得跟山一樣。

　　“你怎么這么重啊！”

　　葉撫說，“你自己逃吧，不要管我了。”

　　“我們都認識了，不可能放著你不管的。”

　　說著，她再次使力，結果依舊。

　　“你是扎根兒了嗎！”魚木著急地說。

　　神像雖然體型龐大，有些笨拙，但沒有給他們留任何喘息時間。轉過身來，便又是一腳抬起來，狠狠地落下去。

　　“閃開啊你！”葉撫大聲道。

　　魚木又想把葉撫帶走，又想躲閃，一時之間難以取舍，浪費了絕佳的閃避時間，反應過來時，神像的大腳已在眼前。

　　慌亂無措，她本能地閉上眼。

　　葉撫心中急切。自那墻砸了他后，他就感覺自己身體強度已經非同小可了，而且，一種類似本能的東西告訴他，這活過來的神像可以完全不在乎。他可以不在乎，但是面前這個笨蛋姑娘不可以。這一腳下來，她指定要血肉模糊。

　　他極力地希望自己能動起來。

　　當這個希望浮現在腦海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熱潮在心頭涌起。剎那之間，他只覺得腦袋里瞬間多了數不清的東西，如閃電鏈一般，竄過身體。剎那之間，膨脹的氣息宣泄而出。

　　葉撫僵硬的身體不再僵硬。但已經沒法有大幅度的動作。他只得努力地舉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迎向那神像的大腳。

　　在粗大的神像石腳面前，一根手指顯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不堪。

　　手指與石腳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也沒有什么氣勢如狂風。

　　只是簡單地相撞。然后，便只見那氣勢排山倒海的、鋪天蓋地的神像，從腳開始出現一道裂縫。裂縫迅速彌散，一瞬便覆蓋整個神像。

　　然后，轟地一聲，碎成粉末，真正的粉末，揚遍整個破廟，又很快被大雨撲散。

　　一個人形虛像從神像中浮現出來，凄厲地慘叫一聲，“啊——”然后煙一般散掉。

　　也就是在這樣一個瞬間了，葉撫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似乎有了了不得的力量”。

　　發生的一切是在太過短暫，以至于魚木還閉著眼。

　　葉撫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然后，支離破碎的廟再也撐不住了，嘩啦啦地四處倒塌。

　　本能一般，葉撫揚起手，一道淺薄的屏障籠罩住他和魚木。

　　在屏障里，魚木睜開眼，看著破廟倒塌，落在身邊后，被無形的力量彈得遠遠地。

　　她有些疑惑，神像呢？發生了什么？

　　葉撫已經能動了。他神情復雜地站了起來，又神情復雜地看向魚木。

　　“十無…發生了什么？”

　　葉撫看了看周圍，“如你所見。”

　　魚木顫巍巍地說：“是你救了我嗎？”

　　“或許吧。”

　　“謝…謝謝。”

　　“不客氣。”

　　魚木站起來，又問：“你也是修仙者嗎？”

　　葉撫想了想，如果修仙者是指有玄妙的本事，那大概是。“是的。”

　　“什…什么境界了？”

　　腦袋里多出來的東西讓葉撫知道“境界”指的是：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分神、洞虛、合體、大乘、渡劫…這些。說實在的，他對自己現在的力量有些不清楚，便隨意挑了一個不上不下，中規中矩的說：“分神吧。”

　　“分…分神！”魚木瞪大了眼。她反應過來什么，急忙問：“難道你剛才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是因為在破關？”

　　葉撫頓了頓，自己還沒說，她就已經給自己找好理由了啊。他認真地點頭，“是的，之前破關在即，你跟我說話，我也沒有理，不要在意啊。”

　　魚木連忙揮動兩只臟兮兮的手，“沒有沒有！”她羞愧道：“反倒是我，不知道十無…你…前輩在破關，自以為是地向你搭話。”她吸了口氣，彎腰賠禮，“對不起！”

　　她臉紅得不敢抬起頭，一想起自己之前一門心思地覺得他有傷心事，想方設法地搭話，就羞愧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這，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也沒多大的影響，不要太在意。”

　　“對不起，十無前輩。”

　　稱呼變了啊。葉撫呼了口氣，然后問：“先前你為什么要跟我搭話？”

　　魚木扭捏不安地說，“別人都說我說話不看場合，沒頭沒腦，所…所以，我想鍛煉我的交際能力。”

　　葉撫扶額，不看場合沒頭沒腦倒是真的。

　　“你難道不知道隨便跟陌生人搭話，還輕而易舉地報上姓名、透露底細，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

　　魚木愣了一下，“很危險嗎？”

　　葉撫聲音變大，“很危險啊！”

　　魚木抖了抖。

　　“你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在干嘛，更加不知道我對你有沒有敵意，然而你卻絲毫警惕性都沒有！”葉撫說，“如果我對你圖謀不軌，你該怎么辦！”

　　“呃…”

　　“還有，先前你為什么救我？你跟我素不相識，說難聽點，就是屁關系都沒有，明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那神像，還冒死要來救我。可能你覺得這是大義，是重感情，但是你跟我一丁點感情都沒有，干嘛要那么冒險！只憑著一腔熱血，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能不能救我！”

　　“前…前輩…”

　　葉撫說：“在我看來，你的行為是愚蠢的，是對自己不負責，是沒頭腦！”

　　“對…對不起。”被葉撫一連串地罵了，魚木心里很是酸楚，帶著哭腔再次道歉。

　　葉撫欲言又止。

　　“算了，你跟我素不相識，我也沒有什么資格說你。”

　　魚木哭著說：“前輩…我…我只是…前輩你是我下山后第一個認識的人，我只是想救救你而已。”

　　葉撫回答：“在救他人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能力夠不夠。”

　　魚木抬起手，抹掉眼淚，又一個鞠躬，“對不起。”

　　葉撫頓了頓。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過頭了。

　　“你好自為之吧。”

　　這句話似乎打擊到了魚木，她抖了抖，然后失落地轉過身，披散著頭發，走進雨中，“前輩，要是以后還能見面…”她說著，停住了，記著那一個“生分”，無法再說下去，哭著跑遠了。

　　葉撫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看向地上，那里安靜地躺著一根紅色的束帶。他撿起來，想要送還給魚木，想了想，“算了，萍水相逢，還是不要有太多交集為好。”

　　他隨意地將束帶揣進不合時宜的短褲褲兜里。

　　“接下來，得找個地方，好好捋一捋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