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煙霧繚繞間,馬國忠起身打開了窗戶。
隱藏了十八年的秘密說完后,張軍國整個人頓感輕松了許多,釋然了許多。
當年的二狗,現在的魏國斌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吐了口氣,道:“為什么不去找孩子的親生父母。”
張軍國頓了頓,道:“舍不得。”
“舍不得孩子,所以我們夫妻倆選擇了逃避,沒敢主動去找,想著如果孩子的親生親生父母找來,到時候再放手。”
“那時候總想著自欺欺人,自己安慰自己這個孩子既然被扔在路邊,那么應該已經沒有父母了。”
“其實我很清楚,孩子看著并不普通,被養的很好,所以很有可能不是被拋棄,而是別的原因。”
“但我們不敢深想,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
“我們真的很想很想要個孩子,真的很想。”
“我很清楚這件事情是錯的,可是孩子醒來后對我們的呼喚,讓那時候的迫切想要一個孩子的我們內心崩潰了。”
“…”
門外。
梁春茹已經淚流滿面,靠著門緩緩坐在了地上。
擺好碗筷和飯菜的張子溪走了過來,看到媽媽這幅樣子,頓時急了,連忙上前道:“媽,你到底怎么了嘛,你們到底瞞著我什么事。”
梁春茹沒有說話,只是將女兒緊緊的抱在懷里。
她知道。
她接下來很有可能會失去這個唯一的女兒。
所以,她害怕,惶恐,不舍,還有對于女兒的愧疚。
如果當年她們夫妻倆主動去找,子溪就不會失去自己的親生父母。
現在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子溪會原諒她們嗎…
書房門忽然被打開。
片刻不見,神色間忽然變得蒼老了些許的張軍國連忙將妻子扶了起來,道:“你呀,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坐在地上哭呢。”
“爸。”
張子溪看見父母這樣,很是心疼道:“你們到底怎么了嘛。”
張軍國眼含寵溺的笑了笑,道:“沒事,沒事。”
馬國忠拍了拍張軍國的肩膀,道:“你們先自己商量吧,過去了這么多年,一切以孩子為主。”
“我們先走了,有了結果隨時告訴我們。”
跟我有關嗎…
張子溪微微蹙眉,扶著媽媽去往了客廳。
張軍國將馬國忠和魏國斌送到了玄關,道:“兩位慢走,那邊麻煩兩位了,無論是什么結果,我們都認。”
魏國斌開門就走,絲毫沒意義理會。
說的輕松。
十八年,這可是十八年的時間,拿什么彌補。
如此。
身為石中天的好友他怎么能夠不氣,怎么可能待見這對自私的夫妻。
馬國忠見此無奈,再次拍了拍張軍國的肩膀,轉身離開。
玄關處。
張軍國緩緩關上門,靜立許久后,舒了口氣,回頭看到了自己女兒那擔心的目光。
片刻后。
客廳中,張軍國和梁春茹坐在了張子溪面前。
這陣勢讓張子溪很是不安。
頓了頓,張軍國抱著妻子,道:“女兒,爸爸和媽媽接下來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他沒有點煙,因為女兒不喜歡煙味,所以他從來不在女兒面前抽煙。
而面對父親的凝重,感到不安的張子溪想要起身,道:“爸,我不想聽,我不想知道。”
“坐下。”
張軍國第一次在女兒面前嚴厲,道:“你必須聽,必須知道。”
梁春茹看丈夫,手指用力抓著丈夫的胳膊,目露哀求。
張軍國頓了頓,強忍著無視掉妻子的哀求,繼續道:“子溪,你,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話落。
張子溪怔住了。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可這并不是玩笑。
小區大門外。
馬中國和魏國斌見到了站在路邊,穿著黑色風衣,帶著帽子,神色間滿是疲憊,不斷躊躇徘徊著的身影。
沒有言語,三人上了車。
石中天坐在了后座,心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不安。
魏國斌打開車窗,點了根煙,道:“當年你是對的,月兒就在南草村內的兩個畜生手中。”
“之所以那批被解救的孩子中沒有月兒,是因為抓捕行動前,月兒已經提前偷偷跑了出去。
“當時南草村的大馬路上,月兒倒在路邊,淋了雨,發了高燒,是這兩個人路過的時候發現,將月兒救走。”
“所以后來解救成功后,才沒有發現月兒的身影。”
“還有一點,當時的那兩個人販因為意外全都死了,沒辦法知道到底有多少個孩子。”
“雖然后來也在附近找過,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孩子,但因為月兒被救走,所以沒找到,錯過了。”
“這兩人無法生育,想要個孩子。”
“正好月兒發了高燒,導致之前的記憶丟失了。“
馬國忠插了下嘴,道:“這對夫妻找醫生檢查過,說是人的潛意識自我保護,自我屏蔽什么的。”
魏國斌點頭,繼續道:“總之月兒忘了你,然后高燒醒來的第一眼看到了這對夫妻,就以為兩人是父母。”
“這兩人無法生育,一直想要個孩子,于是就這樣,他們留下了月兒。”
后坐上。
石中天的雙手死死的抓著自己的大腿,急促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副駕駛上。
魏國斌遞過來一張老舊的照片,道:“這是月兒六歲時候的照片。”
“因為月兒成了明星,他們害怕這些照片萬一泄露出去,會被親生父母看到,所以就藏了起來。“
照片里。
小女孩牽著一男一女的手,臉上的笑容很是天真美麗。
石中天看著照片里跟自己女兒一模一樣的小女孩,拿著照片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緩緩的。
這位尋找了十八年的父親將照片按在了心口上,俯身低聲“嗚嗚”著痛哭了起來。
馬中國和魏國斌不再言語。
一時間,車內陷入了安靜,獨留那越來越痛苦的痛哭聲。
十八年。
他錯過了女兒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八年。
如今終于找到了。
可是。
已經晚了…
客廳里。
張子溪迷茫的看著自己眼前熟悉而已陌生的父母,喃喃道:“爸,媽,你們在騙我對不對。”
梁春茹流著淚,忍不住來帶女兒身邊,抱入懷中,不斷道:“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太自私。“
張子溪被抱著,猶如一個木偶。
張軍國長舒了口氣,道:“子溪,這一切都是真的。”
腦中轟然一聲。
思緒再次回歸后,張子溪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家,來到了小區外面。
天地之大,何處為家。
并非無情,只是沖擊對她而言太大了,讓她不知道該怎么繼續面對自己的…
養父養母…
車內。
魏國斌看到了張子溪的身影,道:“老石,月兒出來了。”
石中天聞言猛地抬頭,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看向了小區門口,看到了茫然無措的女兒。
這一瞬間。
石中天的內心被狠狠的刺痛。
車門被打開,石中天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想要第一時間沖上去將女兒抱入懷中。
可是不知為何,他害怕了,猶豫了,頓住了。
十八年啊,太漫長了。
路邊。
一兩黑色轎車停在了張子溪面前。
周小白下了車,連忙來到張子溪面前,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道:“子溪,你怎么了,發生了什么?”
張子溪迷茫間,道:“白姐姐,你怎么來了。”
周小白頓時更加擔心,道:“是你剛才給我打的電話,你忘了嗎?現在電話都還沒掛斷。”
張子溪看了看自己手中緊握的手機,還有那一直沒有掛斷的電話。
“白姐姐,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會。”
周小白看了看四周,道:“好,先上車,你現在一點掩飾也沒有,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視線中。
張子溪上了車。
石中天見此喪失了所有力氣,心中的復雜難以言喻。
馬國忠看了眼那輛車,道:“是張子溪的助手。”
魏國斌皺了皺眉,道:“跟上去看看,免得出事。”
客廳中的飯菜已經涼了。
梁春茹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張軍國緊緊的抓著妻子的手,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周小白:“喂,張叔叔。”
張軍國:“小白,子溪在你身邊嗎?”
“在。“
周小白看了眼一旁渾渾噩噩的張子溪,道:“張叔叔,子溪這是怎么了,你們…”
張軍國打斷道:“一些家事,小白,接下來你一定要照顧好子溪,拜托了。”
周小白不再多問,道:“好的,張叔叔你放心。”
張軍國語氣疲憊道:“謝謝。”
電話掛斷。
將車停在路邊的周小白看向張子溪,道:“子溪,子溪?”
“啊。”
張子溪魂不守舍,道:“怎么了。“
周小白道:“跟姐姐說,你想去哪里,姐這就安排。”
去哪里…
張子溪迷茫了許久,道:“我想畫畫,我想學習畫畫。”
除了演戲,父母,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了畫畫。
周小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她很清楚,現在必須要讓張子溪忘掉煩心的事情,投入到別的事情中。
演戲現在一看就不合適,也只有畫畫了。
而說到畫畫…
周小白忽然想到了抖音上看到的那個視頻,頓時有了主意。
張子溪喜歡畫畫,也學了很久,被很多畫家名人教過,指點過,技藝絕對不差。
但那個抖音視頻里的人卻能夠讓張子溪稱贊,肯定厲害。
既然這樣,不如去見見那個人。
想到這里,周小白當即拿出手機開始聯系起鐘祝來。
片刻后。
兩人來到了機場。
在車上用隨時準備的口罩帽子將張子溪包裝了下后,兩人便上了飛機。
見此。
一路跟著的魏國斌無奈,只能先行離開。
而等回到車上后,石中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馬國忠嘆了口氣,道:“算了,讓他們各自靜一靜吧。”
魏國斌點了點頭,松了口氣。
有時候,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一點都不顧及當事人的感受。
誰對誰錯,又有誰能夠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