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悠悠,恍若一夢,好似剛剛入睡,就又被人叫了起來。
江湖里沒有什么時間的概念,特別是在這種人人都活得很長的江湖里。十年,好像是能改變一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改變不了。
加上最近的這十年,遠沒有從年那二十年的風云涌動,江湖人過得自然就更不經意了,似是一個轉瞬,便讓這時間就匆匆地跑了過去。
要說這十年間唯一的變化,那就是江湖里少了一個鬧事的賊。
已經很久沒有人再聽說過李駟的故事了,他就好像是突然之間銷聲匿跡了一般,消失在了這個世上,一如他的輕功,來無影去無蹤。
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少了他,江湖里著實是少了許多趣聞。
已經聽慣了他四處惹事的江湖人,忽然聽不到他的消息了,反而是有些不習慣了。
于是就有人問,李駟去哪了?
一時間人言無數,答復眾多,不過總結下來,大致也就只有這么三條。
一是說,他的武功已經登頂于武林,覺得世間再無趣事,便又重歸了山林。
二是說,他的輕功終于有所突破,乃已白日踏煙,飛升而去。
三是說,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再也不能出手,甚至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總之,少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漸漸的也就沒有人再去說什么了。
只是偶爾,還是有人會提起說,他又見到了李駟。
說他與從前相比變了許多,身邊還帶著一個提劍的女子。
不過這種話大多都是沒人聽的,因為沒有人分得清這是真是假,其中也實在沒有什么有趣的內容。
盜圣李駟這四個字似乎是逐漸被掩埋在了江湖往事的塵埃里。
而那天下第一的輕功,也似乎是真的變成了一個江湖傳說。
只存在那傳說之中,再沒有人見過。
又是一年新歲時日,寰青山腳,綠水湖畔。
李駟披著一件灰色的毛皮斗篷,慢步走在術虎女的身旁。遠遠地,他看著對岸的一間湖邊小筑,嘴角帶著一點輕笑,搖了搖頭。
他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獨孤不復邀來一同過年,也不知道今年的這個大會過成什么樣子。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與術虎女對視了一眼,便向著那間小筑走了過去。
這間小筑名為云水小筑,建在湖邊,也可以說是半立在湖上,基本由茅草和竹子搭成,雖然看著簡陋,但也算是五臟俱全。
湖邊水景輕軟,遠山如黛,實屬別具風雅。也不知道獨孤不復這樣的人,是怎么會有如此閑情逸致的。
李駟和術虎女不是第一批到的,當他們走進小筑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坐在了里面。
憑欄邊,江憐兒正拿著一支筆,站在一張桌前寫著對聯。這些年他是一點都沒有變,還是一酸儒的樣子,或者可以說是更酸了一點。
鍋爐旁,云兒正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把扇子生著鍋下的火。當年的那個女孩,此時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也不知道最后會便宜了哪家的后生。
一個衣冠不整的散人正靠在一邊喝著酒,他叫做解江風,是丐幫的一個弟子,也是獨孤不復的一個朋友。武功不錯,性子灑脫,見了幾次后,李駟也就和他混熟了。
唐重坐在門邊的一張木凳上,拿著手里的一把飛刀削著土豆皮。
這些年來,他是和獨孤不復也打下了一些關系。雖然這種關系并不一定友善,但至少從某些角度來講,兩人有許多的共同點。比如他們能動手都不喜歡說話,又比如他們都很好勝。
所以,十年間他們是比試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惜到現在也沒能分出一個高下。
鐵慕衣正背著一把鐵劍,拿著一本經書,站在角落里埋頭背著。
可能是因為他已經抄了太多的經,最近他娘已然不再叫他抄了,而是改叫他背。這讓他有了出門的機會,不過如果出門之后他還沒把經書背完,那之后的半年,他就不要再想出書房了。
所以如今他每次出門都會拿著一本經書背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棄武從文了呢。
等李駟走進小筑的時候,所有人都將視線看向了他。
“來了。”
唐重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就又低下了頭來,繼續削起了土豆。
江憐兒抬了抬眉頭,對著李駟和術虎女笑了一下,接著又寫起了對聯。
解江風遙遙地敬了一杯酒,便算是打過了招呼。
鐵慕衣當即放下了手里的書,上前扶著李駟,想要找一個地方讓他坐下。
云兒則是抬起了頭來,撥開了臉側的頭發,笑了一下說道。
“駟兒哥你們來啦,先休息一下吧,再等一會兒就有些點心可以吃了。”
“嗯。”李駟也笑著應了一聲,隨后四下看了看,開著玩笑問道:“獨孤不復呢,叫你們來干活,他一個人躲起來清閑了?”
“柴火不夠,他上山去砍了。”江憐兒淡笑著說道:“不是每個人都像是你這么懶的。”
說著,他對著李駟招了招手。
“來,看看我這對聯寫得怎么樣?”
李駟走上前看了兩眼,點了點頭說道。
“字不錯,一筆一劃的。”
江憐兒的臉色當即黑了下來,他明白這是他的錯,他就不該指望李駟這個俗人能夠看出什么東西來。
可這時,一旁的鐵慕衣是也附和道。
“是不錯,都沒有寫錯。”
一直以來他都是李駟說什么就認什么的。
“噗。”靠在一邊的解江風直接笑著噴出了嘴里的一口酒,照他們這么說話,是個文儒都得被他們氣死。
江憐兒一臉郁色的收起了自己的對聯,不再說話。
而唐重呢,是又削好了一個土豆放在了一邊。
清風徐徐,山林間薄霧飄散,湖邊小筑里,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笑語聲。
今年的新年,想來是不會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