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虎女是在夜晚的時候抵達淮陽關的,她難得的沒有聽李駟的話乖乖的在城外等候,因為她始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她最終還是趕了過來。
事實上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這次也是如此。
當她來到淮陽關的時候,正好遇見了獨孤不復將李駟從營帳里背了出來。
看到獨孤不復背后昏死著的李駟,術虎女的神色當即慌亂了起來。
她匆匆地走上前出聲問道:“他······”
可沒有等她說什么,獨孤不復就已經打斷了她,開口說道:“他病了,我們要去一趟百花谷,你跟著我們就是。”
說著,獨孤不復就已經從術虎女的身邊走了過去。
只留下術虎女一個人站在那里,有些無措地低下了頭。
她是沒想到李駟會病得這么厲害。
等到過半響,她才失神地回過了頭來,轉身跟上了獨孤不復。
路上的時候,她看到了獨孤不復的腰間掛著的藏鋒,這柄劍此時已然顯得破敗不堪。
這是李駟的劍,因為經常會叫她幫忙擦,所以她自然認得。
但是怎么會變成這樣的呢,她不知道原因。
江憐兒也隨著獨孤不復和術虎女一起去了百花谷。
一路上,他一直用內氣幫李駟溫養著經脈,但也是因此,他愈加的明白了李駟此時經脈的虛弱。
特別是這人胸肺處的脈絡,簡直就像是稍微用上一點力氣就會斷去一樣。
如此居然還在強行運功,根本就是在胡來。即使是溫和的江憐兒,發現了這一點時也忍不住地罵了一句。
獨孤不復坐在一旁,沉著臉冷哼了一聲。
而術虎女只是低著頭燒著篝火,什么話也沒有說,因為她什么也做不了。
日月交替,時光流逝。
當李駟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是正身處在一個山洞里。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而濃烈的藥草味,讓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我這是,在哪?
他這樣想著,四下看了幾眼。
他發現自己正著身子,躺在一個木桶里,而木桶中則是裝滿了浸泡著藥草的溫水。
怪不得藥味這么重,李駟看著桶里滿滿的藥草,苦笑著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了這應該是一個藥洞,因為無論是地上。還是四面的石壁上,都生長著各種珍奇的藥草,數量之多,幾乎鋪滿了整個洞穴。
藥草間有一條小路,應該是通向著外面,同時洞頂上還開了個圓形的口子,使得天光和風能夠從外面透了進來。
他聽花筠君說起過這種洞穴,這是一種專門用來培育特殊草藥的山洞,對于環境的要求極其嚴格,即使是在百花谷里也只有那么幾處。
難道我這是在百花谷?
李駟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只覺得是還有些不清醒。
接著他抬起了自己的雙手,扶住了木桶的邊緣,應該是想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
但是隨后他就發現,他的手腳上是沒有一點力氣,無力到連站起來都成了一種困難。
反復嘗試了幾次,最終都只能在水里泛起一些波紋,李駟不得不放起了站起來的想法,無奈地倚靠在了木桶一邊。
“你醒了?”這時,山洞的入口處傳來的一個聲音。
李駟側目看去,見到的是花筠君正神色平靜地拿著一些藥草,外面走了進來。
果然,我是來到了百花谷。李駟的心里暗嘆了一聲,抬著眉頭笑著看著花筠君問道。
“我昏了多久?”
“三個月。”花筠君回答道,走到了李駟的木通邊,將水里一些已經發黃的藥草撈了出來,然后又把新的藥草放了進去。
見到李駟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她白了李駟一眼,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有什么好笑不出來的。”李駟勾著嘴角,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說道。
“人生在世數百載,多笑一載是一載。”
“盡說著一些胡話。”看著他那沒正行的樣子,花筠君搖了搖頭,收斂了自己神情,低下了眼睛問道。
“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如何嗎?”
對于這個問題,李駟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
花筠君替他回答道:“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最多還能再活三年。”
山洞里安靜了下來,花筠君站在李駟的背后,一株一株地將藥草放進了水里。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花筠君放完了最后的一株藥草,她才開口說道。
“我不是讓你在外在行走小心一些嗎,怎么還會弄成這個樣子的。”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點顫抖,這讓李駟沒敢回頭去看她。
洞外的天光照了進來,落在了李駟身前的水面上,水中倒映出了花筠君的身影,卻沒有倒映出她的面容。
過了半響,李駟感覺到了一滴溫熱的東西滴在了他的背上。
那是水滴嗎,還是其他的什么東西,他沒有分清。
卻也沒有等他去分辨,花筠君就背過了身去,將手里裝藥草的木盤放在了一邊,繼續說道。
“我用藥草調理了你的經脈,你用內氣吸收了這其中的藥力,應該就會好一些了。但我現在還治不好你,所以在沒有解決的辦法之前,你就先不要與人動手了,知道嗎?”
說完這些,花筠君該是準備離開了,她還要去給李駟熬一些湯藥,用來梳理他的氣血。
“我會治好你的,給我一點時間。”臨走前,她這樣說道。
但其實她很明白,這個病,她應該是治不好的。
李駟自然也同樣知道這一點。
或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又或者是不想給花筠君造成什么負擔,他笑著,開了一句玩笑說道。
“其實像我這樣的人,死了也沒有什么關系,你不用那么費心的。”
但是這一次,他身后的花筠君卻是徹底的沉默了下來,那是一種持續了很久的靜默無聲,籠罩在山洞之中,久久不去。
直到一聲再也忍不住的低泣聲打破了寂靜,花筠君背對著李駟,咬住了自己嘴唇。
她忍著發紅的眼眶,眼淚卻止不住的順著臉龐流下,滴落在地上的藥草間。
“李駟,你混蛋。”
她用那哽咽的聲音出聲罵道,卻只是罵了一聲,就再也罵不下去了。
只剩下了單純的哭聲,留在了山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