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駟再一次上路的時候,他的手里是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柄劍,一把三尺兩寸四斤半的劍。
劍身如同一汪靜水,清光冷厲,吹毛斷發。
劍鞘上刻著繁密的篆文,李駟大多都看不懂,不過有一個用當今書體刻的字他還是看的懂得,那是一個藏字,就刻在劍鞘的中央。
這個字明了這把劍的來處,它來自藏劍谷,要知道,那地方的劍都是江湖人千金難求的名劍。
李駟不知道他手里的是這把哪一把,不過,他也不需要知道是哪一把。
因為他并沒有用這把劍的打算,他甚至沒有把這劍掛在腰間,只是將它收進了一只布袋里,背在了背上。
他是準備等到下次遇見獨孤不復的時候,就把劍還回去。
原因有兩點,一是他確實不會用劍,只會拿著劍瞎揮而已,用這么好的劍著實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二是他用不起這么好的劍,因為就照他的那種揮法,這天底下應該是沒有一柄劍能夠撐得住幾回。
揮幾次就要幾千兩,李駟可沒有闊氣到那種程度,幾千兩金子他拿來做什么不好,何必要如此霍霍。
所以,在再見到獨孤不復之前,李駟是不會將這柄劍拿出來的,不憑別的,就憑這把劍比他身上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要貴,要是弄壞了,他可賠不起。
雖然他是已經欠獨孤不復一柄劍了,而且那柄看起來也不會便宜,但是李駟也不是那種債多了不愁的人。
畢竟這世上自有因果,人在江湖行走,就早晚有要還的時候。
他可不想因為這么一兩把劍就被獨孤不復給惦記上了。
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他是已經被獨孤不復惦記上了,至于原因嘛,只能怪他自己酒后喜歡亂說話了。
······
這邊的李駟離開了酒樓。
而另一邊,術虎女也離開了小城。
她是準備進入中原了,她要去找出那所謂的天下第一劍客,而且,她還要繼續打聽大唐江湖里各路名家的消息,并一一找他們比試一番。
因為試探這些江湖好手的招數,也是術虎橫提到過的事。
只要是術虎橫說過的,她就會盡可能去做到。
不過雖是這么說,但是對于大唐的江湖人,術虎女也是了解甚少的。
到現在為止,她記得,她只和一個唐人交手過。
那還是在六年前,她受術虎橫之命押送一尊金身佛像的時候。
而那也是她劍術得成后,唯一的一次沒能完成主家所命的經歷。
她還記得,那一天的天色很黑,風沙吹得很大,運送的人馬出了一些問題,在半路上停了下來。
然后就有一個人影穿過風沙而來。
那人影很快,快得就好像是大漠里的灰鷹一樣,上一瞬息還遠在天邊,下一瞬息就已經來到了眼前。
他帶著一張面巾,使得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術虎女第一時間拔劍迎了上去,準備攔下那人。
但是那人太快了,她的劍根本就跟不上他,加上那天的風沙太大,隊伍里又亂的很,她只能看到眼前一片人影重重,其余的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所以還沒能過上幾手,她的眼里就已經失去了那人的蹤影。
而等到她再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是他已經打開了藏著金身佛像的箱子,將佛像從里面拿了出來,轉身欲走。
情急之下,術虎女將自己手里的劍擲了過去。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躲過了飛劍,但也是那一眼,讓術虎女記下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特別的眼睛,右眼下有一顆痣,這點到現在術虎女依舊還記得。
因為那次之后,她主動回主家領了兩百鞭,用來讓自己記住這件事。
她的身上多了十幾條疤痕,但她也再沒有失敗過。
而且她保證,當她再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她會殺了他,以此來洗去主家蒙受的羞辱。
唐人的江湖嗎?
術虎女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路,帶著一些默然的神色,獨自向前走去。
脖頸間隱約的露著幾條疤痕,帶著幾分猙獰。
她會完成己命的,她保證。
······
洛陽。
此時的李駟是正在為自己的盤纏發愁,又在江湖上閑逛了一段時間后,他身上的錢財是差不多快用光了。
再這樣下去,要不了三天,他就要連饅頭都吃不起了。
哎,怎么辦呢。
路邊的一間小茶館里,李駟支著自己的脖子,看著路上的人來人往,嘆了口氣。
怎么說呢,像他這樣為錢財苦惱的江湖人不在少數,但像他這樣為錢財苦惱的成名高手卻是少之又少。
他也算是活成了一個江湖另類的了。
要不,李駟想著,認真地橫過了眼睛,將手放在了自己身后的長劍上。
把這劍當了吧。
藏劍谷的劍,少說也能賣一千兩金子,這要是賣出去,就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一想到有了一千兩金子之后,自己四處花天酒地的模樣,李駟的眼睛就幾乎變成了銅錢的顏色。
但是隨后他又閉上了眼睛,猛地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行不行不行,這要是被獨孤不復知道了,他會殺了我的。
尚存的一點求生欲讓李駟止住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拿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讓自己被金子迷惑了的頭腦強行冷靜了下來。
李駟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間,似乎是還想從那空空的腰帶里再摸出幾個銅板來。
但他摸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從那里面摸出了一枚玉佩。
那個寫著盜字的玉佩。
也許有人會問,李駟為什么總是帶著這塊玉佩呢,這不是和自己告訴別人自己是一個賊一樣嗎?
事實上李駟也不想這樣,不過這枚玉佩可以在一些特定的場合證明他的身份,讓他做事方便一些。
相比于認臉,江湖人更擅長認物件。
無論是黑市還是賊窩,這枚玉佩都能讓他少些麻煩,所以他才會總是帶著。
茶水前,李駟拿著這枚玉佩看了半響,最后無奈地嘆了口氣,該是有了什么決定。
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再做些本家的行當便是。
他如此想道。
無非就是麻煩一些,又要上房揭瓦,溜門撬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