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駟還笑呵呵地坐在那里喝酒,半截仙無奈地嘆了口氣,身子又松垮了下來,再次散漫地坐在了桌前。
“這般情形下,還有心情坐著喝酒的人,估計也就只有你一個了。”
李駟拿著酒杯,瞇著眼睛笑了笑,似有幾分自得,又似有幾分自嘲。
“能惹出這般情形的人,估計也就只有我一個了。”
能叫這江湖里近半的人來捉他一個,這也算是天大的殊榮了不是嗎。
半截仙隨手抓了一把桌上碟子里的花生米,一邊吃著一邊說道。
“你就真不怕有人能夠捉住你?”
李駟的嘴里抿著酒水,清甘的酒液里帶著一點梨花的香氣。
“我對我的腳下功夫還是有點自信的。”
他笑得輕淡,似乎真的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自己的心上。
“切。”半截仙很不屑地嚼著花生米說道:“瞎顯擺。”
等到他吃完,他也不管干不干凈,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對著李駟賊笑了一下。
“嘿嘿,我說李大先生,我這千里迢迢地來給您送消息,您,是不是也得給我點表示啊?”
李駟看著他那一副賤樣,身子微微地側了一下。
“吶,你剛剛說的啊,不找我要錢的。”
“哎,咱倆什么關系,談錢多俗啊。”半截仙故作妖嬈的擺了擺自己的手掌,也不知道是不是扮女人的時候留下的后遺癥,掩著嘴笑道。
“咱,談點別的。”
看著眼前的老叟做著少女的姿態,李駟嘴角上那習慣性的笑容終于是有點撐不住了,渾身打了一個寒顫說道。
“你有事就直說,這幅模樣我可消受不起。”
他還不想把喝下去的酒都吐出來。
就連忍得住燕大娘的嬌笑的李駟都看不過去了,可見半截仙此時的這副模樣是有多惡人。
“嘿嘿。”估計是自己也覺得惡心,半截仙坐正了自己的身子,期待地看著李駟說道。
“這樣,你也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咱們兩就算兩清了。”
半截仙喜歡秘密,而李駟的身上正好有很多秘密。
他從何處來,家門何處,師承何處,練的又什么武功,這些都是秘密,沒人知道,半截仙打聽了半個江湖,也不知道。
不得不說,李駟身上的秘密總是讓他心癢難耐,這也是他為什么總是主動找李駟的原因。
“嗯······”李駟像是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半截仙的建議,半響,搖了搖頭說道。
“不妥。”
“有何不妥?”半截仙有些吹胡子瞪眼地說道,他的性格喜歡小題大做,說話的時候總是一驚一乍的。
“我這不遠萬里地趕來給你送消息,問你個問題還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不能是個秘密。”李駟笑瞇瞇地說道。
“因為你告訴我的也不是一個秘密。”
半截仙告訴他的消息,他只要留點心自己也能夠打聽到,所以這不能算是一個秘密。
用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換他的一個秘密,那他不是很吃虧?
知道自己沒能把李駟套進去,半截仙晦氣地磨了磨牙盤子,臉色難看地說道。
“那行,那這樣,我問你兩個問題,你都回答了,我就走。”
李駟思考了一下,勾著嘴巴點了點頭。
“我可以看情況回答你。”
這家伙說話怎么總是這么密不透風。
半截仙氣不打一處來地看著李駟,伸出了一根手指悶聲悶氣地問道。
“第一,你來江南干什么?”
這個問題簡單,李駟舉著酒杯直接回答道。
“玩。”
沒有別的理由,簡潔明了。
半截仙也沒有懷疑,因為李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李駟說他在這里發現了一處秘寶,那他才真應該考慮一下真實性。
“第二。”半截仙又伸出了一根蒼老的手指:“你會在江南待幾天?”
李駟喝了酒,把酒杯放在了桌案上,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短則三五天,多則一個月,看之后要來的人追的緊不緊吧。”
如果追的太緊,他說不定也要出去避一避風頭才能回來。
畢竟這江湖上他不想惹的人還是蠻多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個閑得無聊來捉他。
他不一定會被捉到,但是麻煩是一定的,那還不如躲著走。
“行。”半截仙像是把這條消息記了下來,之后估計又能賣個好價錢。
現在一條李駟的消息在道上已經不知道被炒得多高了。
問完了問題,他也不耽擱,拍了拍衣袖,就從桌邊站了起來。
“好了,問題問完了,我就先走了。”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李駟,猶豫了一下,突然以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如果你之后沒有地方去,就往東邊的盤江走,那會有一條船,能送你去一座島上過段時間。”
李駟瞇了一下眼睛,他看起來有一些驚訝,因為他沒想到半截仙會幫他。
“別誤會。”半截仙難得認真地淡淡說道:“我只是不希望我想知道的秘密都跟你一起埋沒了。”
說完,他就又擺出了一副老叟的模樣。
咳嗽了兩聲,邁著不快地步子離開了。
他的身后,李駟怔了一會兒,兀自笑了一下,閑散地靠在了椅背上,獨自喝著酒。
······
轉眼便是三天。
當江湖上一半的人一同追捕一個人時,會是一副怎么樣的光景?
這幾天,黑市的道上賣的都是盜圣李駟的消息,真的有,假的有,有用的有,沒用的也有,總之就是全都有。
閑時,人們談論的也都是這皇上緝拿的事,江湖里的人談,江湖外的人談,黑的人談,白的人也談,總之就是全都談。
甚至,城里面也貼滿了通緝令,城門口貼,店鋪里貼,甚至連轉角口的茅廁里都貼,總之就是全都貼。
這一時間,盜圣李駟這四個字,風頭無倆。
不過這樣的風頭,自然也不是李駟想要的,他這個人本來就不愛出風頭,更何況這風頭現在讓他連客棧都住不了。
哎,這世道艱難,難于夜半時分無被暖,難于饑腸轆轆身更寒。
此時的李駟,正躺在一座樓閣的屋頂上,都怪那些捕快連客棧里都貼上了通緝令,無處可去的他只能在此將就一晚。
矣,那話怎么說來著,孤苦無依,空對明月訴愁腸。
大概這就是對他當下這模樣最好的寫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