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頭發帶著點自來卷,被一根最便宜的黑皮筋扎成了個辮子,但仍顯雜亂。
她比小白高不少,穿著病號服,大熱天還里三層外三層的穿著厚厚的衣褲,熱得滿頭大汗。
她用一根小樹棍點著地面,口中嘟囔著聽不清的話語,一隊螞蟻正沿著花壇邊沿排隊前進。
“歡歡?”
費南回憶著她病例上的名字,試探著叫了一聲。
小女孩一驚,手中小樹棍跌落在地,她倏的回頭,看向費南。
她生得白凈,一張小臉被長發遮掩,卻擋不住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眸。
雖然衣服穿得厚,但從她的臉型可以看出,她還是個很瘦的小姑娘。
看到費南,她有些畏懼,唰地起身,向著不遠處的大樹下跑去。
費南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自己,搖了搖頭。
他這個體型,哪怕是一般的小孩子也會被嚇到。
費南沒有追過去,建立人際關系是需要花費時間成本的,他要做的,是要先給歡歡留下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不然之后的接觸會很麻煩。
只是他的外形不占優勢,剛才的第一眼恐怕留給歡歡的印象不是太好。
蹲下身來,費南捻起歡歡的小樹棍看了看,只是根普通的枝丫,沒什么特別。
再看那隊螞蟻,依然忙碌,井然有序。
地面上并沒有螞蟻的尸體,這雖然并不足以證明歡歡沒有暴力傾向,但也可以說明,歡歡是有自知力的。
殺戮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哪怕是還不會說話的嬰兒,都會被移動的物體吸引注意力,那是因為活物=食物,驅使嬰兒行動的主要動力,食欲占比最大。
擁有了一定活動能力,例如爬行的小孩子,更是會本能的追逐活動的物體,螞蟻,蟲子都是他們的追逐目標。
因為活動姿勢的關系,他們的視角偏低朝下,更容易發現那些小蟲子。
而在看到螞蟻等小蟲子后,他們的行動也很直接,要么殺死它們,要么抓起它們吃下去——如果不被父母阻止的話。
這種行為滿足了他們的兩個本能快感來源,殺戮和進食。
這個時期之前的小孩子,都是由本能支配的生物,需要在后期的不斷學習過程中,鍛煉認知能力,獲取自知,蓋過本能。
也就是說,只有擁有自知力的人,才能控制自己的本能,不去為了滿足本能而刻意殺戮,哪怕是面對沒有道德約束,輕而易舉就可以消滅的小蟲子。
將小樹棍放在地上,費南滿意的笑了笑。
雖然只見了一面,但他依然有所收獲。
根據系統提供的資料,歡歡這樣的病人治療起來是相對容易的,只要和她建立起交流,加上藥物治療,還是有重返社會的可能的。
大樹后方,歡歡偷偷探出半張臉來偷看。
費南忽然轉過臉去,吐出舌頭,沖她做了個鬼臉。
歡歡唰地又躲了回去,好半晌,才又偷偷探出眼睛來。
費南已經離開了,正向著單杠方向走去,歡歡這才松了口氣,坐在了樹根上。
她抬頭看著從枝葉間灑下的一束束陽光,瞇起眼睛,歪著腦袋,讓一束陽光照在眼睛上。
陽光白晃晃的耀眼,她的世界瞬間便被照亮,白茫茫的一片。
啾啾!
樹梢上忽然傳來幾聲鳥叫。
咧嘴一笑,她撅起嘴巴,用力吸了吸氣,兩聲尖銳的“啾啾”聲從中傳出。
啾啾!
一只小麻雀從樹梢上飛了下來,她伸出手去,正落在她的手指上。
將麻雀捧在手心,她小心翼翼的送到面前,輕輕在麻雀腦袋上親了下。
麻雀并不躲閃,反而友好的在她嘴唇上輕輕啄了啄。
歡歡笑了起來,十分開心。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男人圍著沙坑大步流星,來回踱步,神態有些激動。
費南背著手,緩緩向他走去,遠遠打量。
根據資料顯示,這個叫做錢書城的男人原本是家雜志社的編輯,后來突然發病,說有鬼魂跟著他,還請法師回家做法幫他驅鬼,但沒有效果。
后來他的家人不堪其擾,只能將他送來了青山醫院。
他來醫院的時間也不短了,也在定期吃藥,但情況絲毫沒有好轉,反而還加重了不少,產生了認知錯位。
劉醫生對他的診斷結果是人格分裂,因為在之前的治療過程中,他表現過被他自己稱為“鬼附身”的現象。
“錢書城?”
費南走到了近前,叫了一聲。
錢書城茫然的抬起頭來,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錢書城。”
費南走到了他的面前。
抬頭看了看費南,他警惕的后退了一步,問:“你是什么鬼?”
能夠有意識的提問,是個很好的現象。
“我不是鬼,我是新來的主治醫師,我姓梁,你叫我梁醫生就好了。”
費南做了個自我介紹,一邊觀察著他。
聽到醫師二字,錢書城哆嗦了下,瞳孔微張,神色間閃過一絲畏懼,搖頭嘟囔:“我不吃藥…”
“我沒拿藥。”
費南攤開手說:“我是來幫你的,你想出院嗎?”
錢書城拼命搖頭:“我不想。”
“為什么?”費南不解的問。
“被這些東西跟著,我出去又能做什么?”
他絕望的指著身后的空地。
費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卻空無一物,陽光明媚。
“梁醫生。”
錢書城忽然伸手抓住了費南的袖口,壓低聲音問:“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
費南沒有躲閃,任由他抓著,思索了下,沒有立即回答。
見他并沒有一口否定,錢書城眼中升騰起一絲希望,他另一只手也抬起,緊緊抓住費南的袖口,哀求說:“梁醫生,我求求你,你幫我請個大師來,救救我好不好?”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
費南安慰著他。
搖著頭,錢書城哀求說:“梁醫生,我以前也不信鬼神,但這種事卻偏偏發生在了我身上。我希望我是發瘋,我多想它們不是真的,但我來青山這么久,藥也吃了不少,它們還是纏著我不放…”
“梁醫生,我求求你,你幫幫我,我聽說泰國有個白龍王很靈驗,你送我去見他好不好?你讓我當牛做馬我都肯,你幫幫我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費南一邊安撫著他,一邊將他拉到了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待他情緒稍穩定了些,費南問:“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的,這樣,你先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