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講故事
張明珠的驚訝不是假裝，雖然這本就在她的計劃之內，她也猜測錢書城有很大的概率會選擇幫她，但當錢書城真的說出那句話后，她還是被驚到了。
眼底閃過一絲愧色，她下意識的偏了下頭，才看向錢書城，一臉的驚訝和感動。
窗外像是有一陣短暫的隆隆聲劃過天空。
說出這句話后，錢書城如釋重負，整個人氣色都好了不少。
他來到了周星星面前，認真的說：“周警官，你抓我吧！”
“阿城。”
張明珠拉了拉他的衣袖。
“錢先生，我們警察辦案是講證據的。”
周星星看了看他和張明珠，若有所思的說：“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錢書城神色木然，緩緩坐在了他的對面。
“錢先生。”
周星星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錢書城木然回答：“我之前在一家雜志社做編輯。”
“之前？那現在呢？”
“現在無業。”
“你什么時候離職的？”
“去年十一月份左右，因為我被懷疑得了精神分裂癥，送去了醫院治療，一直到今天才痊愈出院。”
“精神分裂癥？”
周星星狐疑的打量著他，有些懷疑他的智商。
看出了他的懷疑，錢書城垂眼說：“周警官，我的智力沒有問題，我可以為我所說的話負責。”
“那好。”
周星星重新拿起筆來，問：“去年的9月13號下午5點到晚上7點，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寶山幼兒園的門口。”
錢書城低垂眉眼，像個木頭人般說：“我和王明輝約好了那天動手，綁架東華報業集團有限公司的老板林浩波的兒子林奇才。”
王明輝是杰克的本名，周星星在資料中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問：“你和王明輝是怎么認識的？”
“我經常去一家酒吧，因為和他聊得比較投緣，所以和他成了朋友。”
“你們為什么要綁架林奇才？”
“因為我想報復林浩波。”
“報復他？為什么？”
“因為他想收購我們雜志社。”
說起工作相關，錢書城的雙眼明亮了些許：“我們雜志社規模不大，但有許多忠實的讀者。我們的詩選周刊《詩歌》是全湘港僅存的一份詩歌類雜志，是湘港所有詩歌愛好者最后的港灣。”
“但去年東華報業收購了我們，《詩歌》停刊，整個雜志社的重心也開始向娛樂八卦轉移。”
“我被調去了新的部門做文字編輯，升職無望，一切又要重頭做起。”
“但這不重要。”
錢書城呵呵笑了聲，說：“我是《詩歌》的文字編輯，從創刊那天開始，就陪著它和我們的讀者一起成長，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樣。”
“東華報業殺死了《詩歌》，殺死了我的孩子，所以我要報復東華報業，報復林浩波…”
“阿城！”
張明珠拉著他的胳膊，眼中滿是驚訝和感動。
她這會兒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錢書城就已經打算幫她頂罪了。
回到家后，他表面上一言不發，但實際上卻是在為自己編造一套經得起推敲的作案動機以及作案過程。
按著她的手，錢書城轉過臉來，沖她輕輕眨了眨眼。
張明珠一愣，久遠的記憶再次浮現。
結婚這么久，她好像早就忘了錢書城當初是怎么追到自己的了。
但這一眨眼，卻讓她一下回到了當年。
當年的她風華正茂，追求者無數，錢書城之所以能從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捕獲她的芳心，正是因為從他嘴巴里說出的那些有趣的故事。
她記得，當初約會時，錢書城總是會給她講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逗得她哈哈大笑。
每一次，她都會開玩笑說他這樣的文字工作者最會騙人，但錢書城每次都會輕輕眨眨眼，才認真的說：“我會騙別人，但絕對不會騙你。”
而這次，阿城又在講故事了。
“王明輝和我喝酒時總吹噓他在道上有多威風，但我知道，他窮得要命，所以才每次蹭我的酒喝。”
“我和他講好，一起綁架林老板的兒子，拿到錢后五五分賬，但他卻失手把孩子殺死了…”
錢書城講得很平靜，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而一旁的張明珠卻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眼神空洞，渾身都在顫抖。
周星星盯著他，插話問：“你為什么選擇在幼兒園門口動手？”
“我經常去接我老婆下班，對那里的地形比較熟悉。”
聽到這話，張明珠一愣，唰的紅了眼眶。
“你繼續說。”
周星星示意他開口。
錢書城眼神依舊木然：“王明輝獨吞了錢跑路，我因為怕被警察查出，就裝瘋去了精神病院，一直到今天出院。”
淚水模糊了雙眼，張明珠看著他搖頭，死死咬著嘴唇。
“那你瞞了這么久，為什么選擇現在坦白？”周星星看著他們，又問了句。
轉臉看向他，錢書城苦笑說：“因為周警官你找上了門，我感覺瞞不住了，倒不如爽快交待了好。”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張明珠淚如雨下，氣弱聲嘶。
周星星看向她，忽然問：“張女士，你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啊…？”
張明珠嚇了一跳，茫然的看了看他，又轉臉看向錢書城，那句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錢書城忽然伸手反抓住了她的手背，用力捏了下。
看著他的眼神，張明珠慚愧的低下頭去，緊閉雙眼，淚流滿面。
周星星看著他們，一時間也有些疑惑了起來。
這情況和費南告訴他的不一樣啊？兇手不是張明珠嗎？怎么又變成她老公了？
“具體的情況我已經初步了解了。”
周星星合起資料說：“我需要你們兩位和我一起回警局做一次筆錄。”
“能讓我帶點貼身衣服嗎？”
錢書城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我應該就不用回來了。”
“好，最好快點。”
周星星點了點頭，看著他拉起張明珠進了臥室，拿出電話，給費南撥了過去。
然而打了幾次，費南的電話卻一直無法接通。
這是什么情況？
他雖然騙到這兩個嫌疑人跟他去警局，但他是個交通警，這么做不合規矩。
可費南的電話又打不通，唉，算了，還是打給曹達華那個王八蛋好了。
臥室內，錢書城來到了衣柜前，默然站立。
“阿城…”
張明珠從背后抱住他，嗚咽痛哭：“我后悔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替我去死，我真蠢，為什么要一錯再錯，阿城，我后悔呀…”
“你現在知道后悔了？那我兒子的命呢？！”
一個怪異的聲音出現，張明珠忽然感到抱在懷中的錢書城，身軀變得冰涼。
她抬頭看去，衣柜上的試衣鏡中映出了錢書城和她的影像，她依然涕淚滿面，而錢書城的臉卻變成了另一個男人的樣子，森藍可怖。
臥室的燈驟然熄滅，張明珠正要尖叫，卻被他忽然反身，一把捏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