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一行人第一時間便趕到了李抑所說的院落中。
看著滿滿一屋子完好無缺的煙土,皮特開心不已。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損失的準備,卻沒想到居然真的能夠失而復得,這讓他對李抑更加刮目相看了起來。
榮照添那個坑貨找了三天,連根毛都沒找回來,李抑晚上巡街,溜著彎兒就把煙土找回來了。
對比起來,榮照添簡直就像個廢物。
杜月生也跟了過來,看著滿屋子完好的煙土,他不由對李抑產生了懷疑。
這些煙土被找到的時間太奇怪了,剛剛好就在三天的期限結束之后,就像是卡著點一樣。
而且李抑口中的那個售賣煙土的公鴨嗓他根本沒見到,存不存在還是個問題。
還有那個中槍的傷者也不見了,從頭到尾都只有李抑一家之言,他的話可信嗎?
可雖然懷疑,但杜月生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疑問。
因為李抑不管有多可疑,這批貨完好無損的回來了都是不爭的事實。
損失不存在了,麻煩解決了,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軌。
除了榮照添…
他看向了一旁臉色陰沉的榮照添,若有所思。
整次事件中,唯一受到了損失的只有榮照添。
他丟了官,傷了兄弟,被人繳了槍,還挨了揍。
最重要的是,他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尿了褲子。
這事兒顯然已經傳開了,這次跟來的法租界巡捕們看榮照添的眼神都滿是幸災樂禍。
樹倒猢猻散,更何況他榮照添還是一個吸猴子血的貪婪之樹。
看到皮特拉著李抑夸贊個不停,榮照添終于忍不住了。
他擠出一絲笑容,湊上前來:“李抑探長的確是我們全尚海巡捕的典范,應該號召全尚海的巡捕,都向李抑探長學習!”
正說著話的皮特被他打斷了話頭,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和器宇軒昂的李抑相比,被煙酒掏空了身體的榮照添怎么看怎么讓皮特不順眼。
堂堂一個尚海的總督察長,怎么會是這種貨色?
忽然,一個念頭浮現,皮特沖李抑問:“李抑探長,你這次立了這么大的功勞,你想要什么獎勵呀?”
李抑正色搖搖頭:“我是探長,這些事本來就是我分內的工作,沒什么獎勵不獎勵的。”
“你不需要客氣,想要什么就直接說!”
皮特掃了眼榮照添,才問:“你有沒有興趣擔任下一屆的尚海巡捕總督察長?”
此言一出,榮照添頓時神色大變。
一旁的杜月生神色復雜的看著李抑,難道這就是他的目的?
布下如此大的一個局,就是為了針對榮照添,有著這樣可怕心機的人,榮照添這樣的坑貨怎么玩得過?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李抑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皮特的邀請。
“不好意思,皮特領事,我能力有限,管理四條馬路就已經讓我力不從心了,實在沒有精力承擔更多的責任。”
皮特不肯放棄,繼續勸說:“你太謙虛了,我認為你完全有能力管理好尚海巡捕。”
“過獎了,我很有自知之明。”
李抑不想再在這里浪費時間,他想趕緊去看看成哥。
見他態度堅決,皮特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作罷。
“這里不是我的轄區,既然徐探長來了,那這里就交給他們吧!告辭了。”
拱了拱手,李抑沖一旁的向閘北使了個眼色,帶著他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消失在大門口,皮特才嘆了口氣,看向了站在身側的榮照添。
指了下煙土箱,他隨口吩咐:“把煙土運去交貨。”
“是!”
榮照添面露欣喜之色。
既然皮特這么說,那也就意味著,他還有一定的機會。
送走了皮特,他重又恢復了那番頤氣指使樣子,指揮著手下巡捕搬運了起來。
李抑讓向閘北去巡捕房值班,自己則徑直來到了成哥成嫂的早餐店所在的街口。
他走到街口,卻看到昨夜里中槍倒地的成哥居然毫發無損,和平常一樣站在路口的攤位上賣著饅頭。
這是什么情況?
他快步來到了攤位前,上下打量著成哥。
見他過來,成嫂熱情招呼:“李抑探長,是不是老樣子呀?”
“是。”
應了聲,李抑的視線依舊停留在成哥的身上。
成哥顯然心里有鬼,看到他后,就避開了眼神,側著身子不想和他的視線接觸。
拿到了饅頭,李抑依然站在攤位前,盯著成哥。
見實在躲不過,成哥只能陪著笑臉問:“李抑探長,你今天休息呀?”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李抑開口:“成哥,跟我來一下,有些事要跟你說。”
成哥無奈,只得囑咐了成嫂幾句,跟了上來。
來到巷中,李抑停下了腳步,回身看著他。
成哥撓了撓腦袋,回頭看了眼,壓低聲音問:“探長,你當上總督察長了嗎?”
李抑眉頭一皺:“誰告訴你我要當總督察長的?”
“那位先生啊!”
成哥嘿嘿笑著說:“他讓我把你引去那個院子,說有大功勞送給你,我去看了,那里都是煙土,肯定是贓物,探長,你是不是立大功啦?”
李抑神色凝重,問:“你從頭到尾,仔細給我說一遍,是誰讓你引我去那處院子的?”
“是一個先生,他前天晚上找到我,說要我幫忙演一出戲,還給了我十塊大洋…”
成哥嘟囔著,將事情經過向李抑說了一遍。
“成哥!你糊涂啊!”
李抑恨鐵不成鋼的訓斥:“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他如果設下埋伏要害我怎么辦?”
聽他這話,成哥張口結舌,有些慌了:“我不知道呀!他說他是你朋友來的,看上去不像壞人啊!”
李抑無奈搖頭,還想說些什么,卻忽然想起了什么,愣在了當場。
“不好!”
他忽然轉身就跑。
很快,他就重新回到了那處院落中。
側室里的煙土已經被搬走了,只剩下了一個年輕小巡捕留下來看守。
他正站在木桌后的柜子前,柜門被他打開,里面卻是一臺留聲機。
李抑沖進來時,他正搗鼓著研究怎么放音樂。
李抑的出現,嚇了他一跳,他不小心將唱針按了下去,一個公鴨嗓的聲音出現在了喇叭中。
“你是從哪兒聽到的?”
“我管你買去做什么呢?帶錢了嗎?”
“半斤?你當是買調料呢?爺爺不做小買賣,最少買一顆!”
“李抑探長,你怎么回來了?”小巡捕疑惑問。
看了眼留聲機,李抑沉聲問:“榮照添呢?”
“好像是去郭氏公館了。”
小巡捕話音剛落,就看到李抑一轉身,又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