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生地坐在費南的車里,忐忑而又期待的看著窗外飛馳的景色,感嘆說:“我已經有一年多沒看到過外面的樣子了。”
費南緩緩將車停在了路邊,大生地張望了下,問:“你要買東西啊?”
“去找個朋友。”
費南下了車,來到副駕駛,揉了揉小白的腦袋,囑咐說:“你和這個叔叔呆在車里,不要到處亂跑。”
“嗯!”
小白乖巧的點了點頭。
費南進了旁邊的金店,兩個穿著時尚的妹子從車旁經過,大生地直勾勾的盯著她們搖曳的身姿,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還是外面好呀!
剛進金店,便有店員迎了上來。
“我找蘇老板。”費南看了眼辦公區的方向。
“好的,老板在后面,我帶您過去。”
店員爽快的引著費南向后走去,一邊說:“老板有交待,如果有人找他,可以直接帶去見他。”
哦?看來是知道我要來了?
費南挑了挑眉毛,不露聲色。
跟著店員來到了后方一個辦公室,推門進去,費南便看到了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沙發上,像是在等他到來一般。
“老板,這位先生找你。”
男子點點頭,打量著費南,目光溫和。
“坐吧。”
他抬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并沒有起身。
費南并不在意,上前坦然坐下,四下看了看。
辦公室不大,但布置得很美觀。
墻壁上掛著幾幅字,費南不怎么認得,只能大概猜測,像是篆體,有一副上面的甚至像是甲骨文。
辦公室里的家具風格并不協調,從進口的沙發,到古色古香的紫砂壺,再到辦公桌上的電腦,有一種雜亂感。
但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卻通過神奇的讓整個房間的布置變得協調順眼了起來,甚至有些瀟灑恣意。
靜靜的看著對面的蘇友福,費南觀察著他。
他和歡歡夢境中那位夢魘別無二致,但整個人的氣質卻比那個夢魘強出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四十不到的樣子,但舉手投足間卻不溫不火,慢里斯條,像是一位見慣了滄桑的老人。
然而,他那一雙明亮的眸子,卻又像是孩童般清澈純凈,像是無論說什么話,都是發自真心的誠懇,不會讓人產生懷疑。
任由費南觀察,蘇友福端起了桌上茶盤中用燭火剛剛燒滾的一壺茶水,倒了一小碗茶,抬手微笑示意。
費南捏起比礦泉水瓶蓋大不了多少的茶杯,啜飲了一口,問:“六安瓜片?”
“我老家的茶。”
蘇友福平靜的看著他,微笑問:“味道怎么樣?”
“茶好,水好,功夫好。”費南不吝稱贊,這茶的味道的確不錯。
“沒有以前好啦!”
蘇友福微笑搖頭,感嘆:“差不多三百五十年前,應該是明晚期,那會齊頭山的瓜片味道最好,但自從被列為貢品后,滋味就越來越淡了。”
“我不懂茶。”
費南搖頭。
蘇友福笑了:“我以前也不懂,喝得多了,也就懂了。”
費南懶得和他打啞謎,索性直接問:“你就是蘇友福?”
“是。”
蘇友福坦然點頭。
“你知道我的來意?”
“知道一點。”
蘇友福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我原以為,懂得入夢的人已經死絕了。”
費南眼神一凝,沉聲問:“歡歡夢境中的夢魘是你放進去的?”
蘇友福眼中閃過一絲訝然:“看來你并不是太懂。”
費南沒有接話。
蘇友福笑笑,耐心的解釋說:“夢魘是每個人恐懼的投射,那是一種現象,不是一種物品,不存在放進別人的夢境中一說。”
“你到底是不是歡歡的父親?”
費南盯著他追問。
“當然。”
蘇友福坦然承認。
“那歡歡的夢魘為什么會是你的形象?為什么她會對自己的父親避之如蛇蝎?她忘掉的又是怎樣的記憶?”
費南的問題連珠炮般接連而出。
蘇友福絲毫不著惱,問:“未請教,怎么稱呼?”
“梁朝偉。”
“哦,梁先生,幸會。”
蘇友福點了點頭,笑著說:“是這樣,梁先生,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歡歡,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問,你愿意收養歡歡嗎?”
費南聞言,皺起了眉頭:“你什么意思?”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蘇友福攤手又重復了一遍:“梁先生,你愿意收養歡歡嗎?”
盯著他仔細打量了半晌,費南問:“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剛才說了,你的確是歡歡的父親,對不對?”
“沒錯。”
“你患上了絕癥,時日無多?”
“不,恰恰相反,我健康得不得了,日子還長。”
“你身無分文,一貧如洗?”
“我雖然稱不上有錢,但也不缺衣少食,有幾分閑錢。”
“那你為什么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肯養育,反而想把她塞給外人?”費南盯著他,語氣慍怒。
“這就說來話長了…”
蘇友福輕嘆了口氣,微笑說:“梁先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了。”
費南漠然看著他:“原因千萬種,但結果終究一樣,對嗎?”
蘇友福沉默了片刻,才認真的說:“我是為了她好。”
“把一個小孩子丟進精神病院,不管不顧,這叫為了她好?明知女兒飽受夢魘折磨,卻不聞不問,這叫為了她好?不調查背景,就隨意的將女兒托付給一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這叫為了她好?”
費南皺眉看著他,語氣生硬。
蘇友福垂下視線,沒有接話。
費南見狀,有些惱火,冷哼了聲問:“我問你,歡歡的母親是怎么死的?”
蘇友福恍惚了下,眼神瞬間滄桑,仿佛陷入了無邊的回憶。
片刻后,他長長嘆了口氣,說:“有些遺憾,是沒法彌補的,梁先生,我并不是想刻意隱瞞,我只是不想讓某些事,繼續成為歡歡的負擔。”
“是你殺了她!”
費南緊盯著他。
“我沒有…”
蘇友福的語氣依然淡然,但費南卻忽然間如坐針氈,整個人的毛孔都隱隱樹立了起來,像是正在面對一頭恐怖的兇獸。
“我沒有殺她。”
蘇友福有些黯然的低語:“我只是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