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群虎阻路,除了好哄的百姓之外,大家都默認是白圖搞出來的“節目”。
只是華歆并沒有借機調頭折返的意思,所以無論哪一方,都看破不說破…
然而現在小石橋的這一幕,卻極大的刺激了兩岸軍民脆弱的內心!
原本因為半夜就被折騰過來,這時已經很累的百姓,一下子精神了起來。
面對這天威震怒的一幕,百姓們自發的開始跪拜上蒼,尤其是南岸…甚至有揚州的百姓,跪倒在華歆的車隊前,求將軍府順應天命、收回玉璽!
連劉曄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么一出…
雖說內心之中,劉曄依舊認為,這是大將軍府的陰謀,但是…他也在四處張望,卻沒找到投石車之類的東西!
而且說實話,剛剛就在不遠處,被“雷公怒火”毀去的小石橋,也不像是被投石車破壞的…
卻不知道,這正是工部今年的研究成果之一——黑火藥。
白圖作為守法公民,硬盤里并沒有網上找不到的火藥配比,只有最基礎的原理,不過…既然已經指出了方向,那么比例什么的,只是有待實驗而已。
鑄造銅炮還在實驗階段,但是“黑火藥”早就已經配置出來,可以作為開山取礦之用,只是在轉化為軍事力量之前,白圖并沒有將其公開。
單純的火藥,其實并沒有多好用,也就只能嚇嚇戰馬——戰馬受驚的話,引擎也會卡殼的。
至少要銅炮的科技點被點出來,火藥才算是正式軍用…
不過要炸一座石橋什么的,卻再容易不過!
劉曄雖然不明就里,但內心依舊掙扎著不相信真有什么天命——頂級謀士也大多如此,天命不過是他們行事的借口,而不會是阻礙。
橋都被炸斷,不論怎么想,隊伍都只能先停下。
劉曄這時也來到隊伍前端,特地來見華歆,如果此時華歆要返回,劉曄…至少不能在嘴上輸了!
鬧出這么大動靜,還有這么多百姓在場,華歆現在假托天命要將玉璽送回金陵的話,丞相府如果強搶也著實難看…
但至少在嘴上,劉曄要先占據制高點,絕對不能慫。
然而劉曄沒有想到的是,當他來到隊伍前端的時候,只見華歆勸解著百姓…
“諸位父老莫要如此,歆受命于白公…臨行前白公便做了些詭夢,預料到了這一路或有險阻,囑咐過歆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將玉璽,交還到朝廷、交還到陛下手中!
無論天命如何,白公也好、老朽也好,都不惜此身,一定要神器回歸漢室!你們不要再勸了!”華歆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說道。
不僅是百姓,哪怕徐蓉勸說,華歆也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甚至在百姓仍不散開,麾下將士也有心調頭的時候,華歆抱著玉璽,就要往河里沖,一副要游過去的架勢。
原本橋左橋右河面上的一層浮冰,已經在“雷公怒火”下被震碎,露出了下面的水面。
周圍的將士居然還愣住,真的被華歆蹚進了河里,都沒過了膝蓋,才好多人反應過來,直將他老人家拉回岸上。
劉曄見了也不禁動容,更不用說兩岸百姓,看到這一幕,更是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
本來劉曄是想要在嘴上不落下風的,然而見到這一幕,話到嘴邊也變成了:“華老拳拳之心,可昭日月,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的。”
華歆一把抓住劉曄的手,眼淚汪汪的說道:“劉主簿放心,老臣一定會將玉璽,送回到陛下手中的…”
看著華歆的樣子,劉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漢光武帝之后,算起來可比劉備、劉表、劉璋他們更“宗室”得多。
劉備自稱是中山靖王之后,但誰都知道,中山靖王就是個大種馬,一百多個兒子,是真是假誰知道呢,即使是真的,也“庶”到沒邊兒了。
而劉表、劉璋祖上,都是漢魯恭王劉余——也就是前漢景帝之子、武帝之兄,現在都已經是后漢,和宗室的關系都偏了快二十代。
相比之下,遠沒有劉曄根紅苗正,然而劉曄現在作為宗室,早就已經放棄了輔佐漢室,一心跟著曹老板干…
看到華歆的忠貞,劉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華老快去將衣服換下來,烤烤火吧…”劉曄連忙說道。
“都別傻站著!沒上過前線嗎?都給我砍樹、造浮橋去!”作為儀仗隊護衛長的丁奉,催促著手下的軍士。
忙碌到了中午,水面上已經架起了木板浮橋,至于一些沉重的車架,也有做好了浮木船來運送。
華歆因為早上的過激行為,似乎受了涼,一直在帳中休息。
當然,實際上華歆膝蓋以下,之前是裹了蠟紙的…
浮橋鋪好之后,華歆雖然因為受寒,臉色不大好看,但卻依舊堅持要立刻過橋,到了汝陰縣城之后再休息。
連劉曄都勸不住…
到了汝陰縣城之后,華歆果然“病倒”,據說還和副使徐蓉不歡而散,最終結果是…徐蓉會最后卜算一個吉日,之后華歆再上路,而徐蓉則打道回府。
不過無論是誰,都無法指責徐蓉不近人情,畢竟作為太史丞,她的職責本來就是順應天命,屢屢讓她逆天而行,也是夠難為人。
何況本來的計劃,也到了徐蓉可以返回的時候。
尤其是現在淮南、淮北民間,已經在瘋傳——送歸玉璽是“逆天而行”。
小皇帝派來的長水校尉種輯,這時也與車隊匯合,同樣對華歆與白圖的節操十分感動。
種輯雖然只是“校尉”,不過這“長水校尉”,可是西園八校尉之一,也就是之前袁術在京城時,所擔任的職位,算是與皇帝十分親近的位置。
尤其是種輯,本身就是保皇派的死忠…
對于在汝陰停留數日,無論是種輯還是劉曄,都沒有反對…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對!
汝陰已經是曹操實控的城池,不用擔心華歆會后悔,尤其是華歆之前已經表明了自己對漢室的忠誠,現在還受了風寒,怎么就不能休息休息?
劉曄自然猜不到,徐蓉卜算吉日的時候,用的不是龜甲、羅盤,而是一支以高密度液化真氣代替水銀的氣壓計、一支以低密度液化真氣代替酒精的溫度計,以及一壇子干粉…
前者用來測氣壓和溫度,后者用來在攪拌后估測空氣濕度!
徐蓉在使用這些的時候,也不由得想到,之前第一次見到白圖的情景。
一開始白圖勸她學習新知識的時候,徐蓉還有些不大樂意,覺得白圖這是外行指揮內行。
預測天氣?徐蓉覺得用觀星占卜就足夠了!
不過很快徐蓉便步入了“真香”之中…
原來除了星相,還有氣壓、濕度這么神奇的指標,可以用來估測天氣!
可惜還來不及細學,就被拉出來做副使,現在她也是照著表格來做。
兩天后,已經有金陵來的戰將,星夜趕到汝陰,在無數人的緊張與關注中,傳達了白圖的意思——繼續送回玉璽,些許異狀不過是巧合,所有人不得妄議!
甚至仿佛白圖還有所預料一樣,還特地強調,無論之后再發生什么“巧合”,都必須將玉璽送到陛下手中。
白圖堅定的態度,令劉曄和種輯也松了口氣。
之前那一幕,實在太驚人,如果白圖真要華歆折返,他們也糾結該不該硬搶…
淮河以北本來冬天就是經常降雪的,華歆“養病”幾天之后,徐蓉馬上發現了氣溫、氣壓來看,一天后將大概率降雪。
于是徐蓉提前便通知華歆,同時華歆也馬上組織出發——照例,明天百姓將隨隊送行!
對此劉曄感覺到了些陰謀的氣息,提議有鑒于之前的“擾民”,撤銷原本的歡慶計劃,不再發動百姓迎接送往。
然而不僅華歆得知后,表現得十分激動,連種輯也一力反對——那豈不是代表朝廷,承認這“玉璽送還”是逆天而行、承認朝廷心虛了?
見華歆拒不配合,甚至直接將玉璽擺在他面前,讓他要么遵照約定,要么他自己帶玉璽回去,華歆和車隊打道回府…劉曄也只好妥協。
提前一天,城中百姓便知道又到了吉日,只是…第二天這一早,就感覺天色有些陰沉,果然出城沒多久,便飄起了雪花。
劉曄也很氣悶,懷疑是徐蓉故意所為,不過…畢竟昨天的時候,天色還絲毫沒有陰沉,百姓得到消息的時候,都還是大晴天,故而也無法直接指責對方。
不過也還好,有了之前“雷公毀橋”的鋪墊,現在的路遇大雪,已經算不上什么“驚人”的逆天異象。
然而劉曄無法預料的是,不僅僅是冒雪趕路這么簡單,更重要的是…隊伍后面的輜重隊,還有人在悄悄沿途灑下無法在雪中發覺的白色粉末。
沒過多久,就有跟著一起冒雪前行的百姓發現。
他們往北去,一路頂風冒雪,然而身后…一條清晰的路徑,已經融化開來!
按說他們雖然人多,但以現在的寒冷,也只會將雪踩實而已,但是現在身后的道路上,積雪涇渭分明的化開,甚至天空中還在繼續下的雪,落在官道上也絲毫無法存留。
如果真有老天爺,那么現在這應該已經算“明示”了吧?
往前走大雪紛飛,原路返回開路相迎…
就連劉曄和種輯,偶爾回頭時都會感覺一陣陣心虛,然而華歆的態度,卻依舊堅決,甚至傳令“不可回望,違者杖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