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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反噬

  焦嶺之前說過,他知道焦母的是什么樣的人——潑婦。

  他的確讀懂了焦母,但是…卻沒有讀懂潑婦!

  之前焦母一心覺得,是劉勛的族女的原因,令他兒子被連累,而且還有秦固的暗中說和,這才令她堅定逼兒子休妻的心思——一個是失勢太守的族女、一個現任都尉的女兒,這她當然會選!

  至于其他因素…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然而當白圖看好焦青的消息出現之后,情況就已經變了,這時候焦母怎么可能為了焦嶺等人,繼續逼自己兒子?

  當然要一把火,把焦家的人全都“獻祭”了,做自己兒子的晉身之資才好——現在焦嶺等人,才是“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焦青是體面人,換成是他的話,的確做不出這種事情,最多是不愿和他們同流合污,但是焦嶺要自作聰明的,想要從焦母這里做突破口,結局其實一開始就已經注定。

  九成以上的宗族禮法的擁護者,他們的“擁護”的本質,都是相信“宗族禮法”會令他們生活得更好。

  此時的生產力、以及官府的管理模式,注定了小家庭還是背靠大家庭,才不至于什么時候被撥皮抽骨。

  當少數人冒犯宗族禮法的時候,其他擁護者會站出來,加以壓制。

  然而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宗族禮法真的和自己的利益,站到了對立面,那就是另一種選擇,和“擁護漢室”異曲同工——王莽篡漢的時候,不也是一大批士族,覺得漢室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進取心,所以才篡得動?只是之后發現,王莽的新朝還不如漢室…

  真正在犧牲自己的利益、而且明知道將來也不會為今日的犧牲而得益,卻依舊愿意去維護些什么的人,少之又少。

  從古至今、至于今后萬代,大抵都是如此。

  當然,能夠令大部分人,都相信這是自己的利益所在,就已經是成功的——宗族禮法也好,漢室正統也好,之前都是成功的。

  所以才有這么多人,愿意為宗族禮法、匡扶漢室去搖旗吶喊,愿意去壓迫少數不諧的音調。

  所以白圖才總是老生常談,要令百姓相信自己、相信車騎將軍府,相信新政…

  焦母無疑是個普通人,而且還是個普通的潑婦。

  當宗族利益與她兒子的利益沖突時,甚至不需要猶豫,就可以做出選擇。

  焦家?什么東西?

  三代之前,出過一個太守的小士族,嘖嘖…將來我兒被白將軍看好,自己都能做太守!到時我兒子才是焦家的祖宗!

  而且還自有潑婦式的心機——今天這一幕,可真不是白圖、周瑜提點她,而是她自己憋壞憋到了現在!

  這一波“反噬”,直接令之前將站在焦母角度,來抨擊白圖、維護禮制的人傻了眼。

  當然,他們可以繼續去反駁焦母,抨擊這種作為寡婦,背叛宗族、違逆族中叔伯的行為,這也的確是有違禮制的,但是…在絕大部分人看來,這將是焦氏宗族,犧牲焦青利益來為族內其他人牟利的典型事跡。

  這事兒反而越是被提起,越是會幫助白圖在其他人心里“撕口子”,之后只要白圖繼續提高生產力,提高百姓對官府的信任程度,這口子就會越來越大。

  至于此時此刻,焦嶺等人不用等日后,已經滿盤皆輸!

  之前挑唆休妻的高彪、教唆焦母告狀的焦嶺,以及暗中提親的秦固,焦母給大家安排的明明白白,別看焦母不會寫字,但凡是因為此事,踏入過她家門檻的人,一個個記得就跟寫在了本本上似的…

  如此一來,就是不是孝不孝順的問題,而是舊官僚、宗族,迫害有志青年,不惜拆散美好愛情,而且…其根本目的,很可能還是詆毀白圖,動搖車騎將軍府在淮南的領導地位。

  這劇本…其實和白圖計劃中有些差別,不過的確令原本大家的糾結之處都已經消失,可以預見,之后民間輿論將團結一致的批判焦氏、以及其他卷入其中的廬江府官員,并且成功完成了一次有標桿意義的宗族制反面典型的樹立。

  “焦少府,你還有什么話說嗎?還有…高郡丞、秦都尉,是不是也在附近?大家都找一找,讓涉事者到前面來自辯。”白圖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

  焦母的倒戈五殺,已經直接奠定了此事的基調,至于…具體幾個太守府屬官的處理,白圖也不是很上心。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上限是意圖顛覆車騎將軍府,下限是…道德品質敗壞,蓄意破壞下屬家庭以牟利?

  不過事到如今,高氏叔侄、秦固、焦家幾個人,也就只剩下請罪的份兒,被在場百姓一個個認出來,一人一口口水的吐到前面來。

  “荒謬!身為朝廷命官,爾等不思如何造福百姓,保一方平安,盡在此蠅營狗茍…居然為了自己利益,謀害自己的侄子、侄媳…

  好、好!你們一個個,不也是舉孝廉上任的嗎?自己來說說,如此道德淪喪之事,該當何罪!”白圖故作怒聲道。

  高鳴等人聽到白圖的話,先是嚇得肝膽俱裂,不過之后…漸漸卻緩過來了一些。

  蠅營狗茍…為了自己的利益…道德淪喪…

  表面上看起來,白圖是在憤怒,不過…幾個人精卻聽出了白圖隱含的意思。

  白圖似乎沒有將此事,向“上限”引導的意思,不過與此同時,他們必須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就是現身說法的證明宗族禮法的弊端!

  當然,如果他們頭夠鐵的話,可以一口咬死,自己是為了夢想與理念,而專門和白圖做對,并不是針對焦仲卿,只是剛好焦母對劉蘭芝不滿而已,這樣一來,對宗族禮法的傷害倒是比較小,但是…

  加上之前白圖遇刺,他們至少有剿匪不力之責,基本就已經可以準備后事,不會有任何人給他們喊冤的那種。

  所以…

  “我、我是一時鬼迷心竅,嫉妒成狂,所以才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啊!”高彪馬上哭喊道。

  “主公!我…我是被這孽障教唆,這才做出如此茍且之事,我對不起焦青、對不起百姓…”高鳴瞪了沒出息的侄子一眼之后,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除了焦嶺,其他人也都紛紛自我譴責,總之都是順著白圖的話說。

  而矛盾中心的焦嶺,卻還沒有開口,不由得令人緊張起來。

  雖然他們已經表態,但是…在焦母反水之后,焦嶺才是第一責任人,如果他頭鐵的話,其他人恐怕依舊有被弄死的危險!

  至于焦嶺,只見他稍一猶豫,或者說是措辭一番之后說道:“主公,豬狗不如的是我!其實…其實我對侄媳動了邪念,這才仗著宗族地位,強迫分家侄兒休妻,還故意施壓焦母,以為…以為這樣便萬無一失,有禮制孝道的維護,就可以完成我齷齪不堪的心思,我簡直禽獸不如啊!”

  無論是圍觀之人,還是同犯,眾人看著焦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世上就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已經不是順著白圖的話說,簡直就是幫著白圖去咬人!

  甚至…甚至不惜承認,自己對侄子的妻子,動了邪念?

  最妙的是,后面還扣題在宗族禮法上——一個在半個時辰之前,還想要維護宗族禮法,就此反駁白圖,來作為進身之階的焦嶺,已經化身兇猛的斗犬,甚至在咬人之前,還自己先喝一口屎來淬毒…

  可以想見,今日之后,即使白圖不會殺死他們,但在革職之后,別說是復起,怕是今后焦嶺都別想要再在公共場合出現!

  甚至如果不是白圖已經嚴令禁止濫用私刑的行徑,恐怕他就是第一個要在焦氏祖祠里被亂棍打死的。

  不過如今這個節骨眼,怕是沒人敢捋白圖的虎須,反而只要能挺過今天的一劫,他至少性命無憂。

  至于宗族?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白圖都愣了半晌,沒想到焦嶺的求生欲會這么強…

  “刑部官員何在?涉事之人就地革職,嚴加查辦!按律定刑。”白圖被嚇得緩了緩之后才說道。

  雖然白圖說的是“嚴加查辦”,但更重要的顯然是“按律定刑”——也就是說,至少他們的小命能保住。

  畢竟他們的罪名即使嚴查下來,按照現在白圖訂下的基調,也就只是“道德淪喪”而已。

  這種人肯定不能做官,甚至有可能要受些肉刑,不過…法律上肯定罪不至死。

  至于會不會被宗族的人私刑處理?

  emmm…白公威武,白公真香,千萬要堅持底線,保護好我們這些宗族私刑下,瑟瑟發抖的受害者!

  白圖現在也的確需要他們活著,鬧到現在這一步,反而他們怎么撕咬宗族,都沒人敢動他們——至少什么焦氏、高氏這種小士族,不敢在這時拎不清。

  而且他們也不傻,回去之后肯定要背井離鄉。

  “焦夫人不必擔心,今后你的兒子也好,你的兒媳也好,沒人能拆散他們,只要安安穩穩的為將軍府、為匡扶漢室效力便可。”白圖說道。

  焦母聞言,感動的說道:“幸而廬江有白公!若是無白公主持公道,我們孤兒寡母,如何與族中的叔伯做對?今日之前,怕是還有許多人,為老身之前被逼迫所為的事情說話,那就真要釀成大錯!”

  焦母深藏功與名的,再次打出暴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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