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你問我,我又能夠去問誰?”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島本彥成也不死心,兀自強辯道:“如果硬要讓我回答,我只能猜測,這一粒膠狀物或許本來就是在這只高腳玻璃酒杯上殘留著的!”
林江北用針尖把這一粒膠狀物從酒杯上挑了下來,將這一粒膠狀物另一端黏著的銀色的亞雨米紐漠粉顆粒展示給島本彥成看。
“島本彥成,如果說是這一粒膠狀物本來就是這只高腳玻璃酒杯上面殘留著的,那你又怎么解釋它的另一端也會黏著了亞雨米紐漠粉顆粒?難道說你在顯現指紋的時候,還會把這一粒膠狀物先拿起來噴上亞雨米紐漠粉顆粒再重新給它黏在酒杯上,然后才使用撒粉器噴灑亞雨米紐漠粉,來讓指紋顯現嗎?”林江北冷笑著說道。
“那或許就是亞雨米紐漠粉的制造廠在生產的時候不小心混進了膠狀物,具體怎么回事,我又怎么會知道!”島本彥成只能是硬著頭皮裝無賴。
他完全沒有想到,作為日本第一刑偵大師南波杢三郎的親傳弟子,有朝一日竟然會在上海這種地方被一個華裔刑偵人員逼迫到這種境地。
林江北也被島本彥成氣得樂了起來。
同樣的,他也沒有想到,島本彥成這個工部局巡捕房的高級探長、日本刑偵大師南波杢三郎的高徒,面對著偽造證據被揭穿的那一刻,反應竟然跟在上海街頭那些動輒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小混混別無二致,竟然能夠不顧面皮耍起了無賴。
這種貨色也就是命好生在了日本,倘若是真的生在了上海灘,估計也就是街頭一個最不入流的混混!
“呵呵,你怎么會知道?”林江北輕笑了一聲,臉色陡然嚴厲起來,“你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他用手晃動了一下毫針尖上的膠狀物顆粒,繼續說道:“島本彥成,你剛才承認過,你是日本刑偵大師、內務省警保局保安課課長南波杢三郎的親傳弟子,跟在他身邊深造了三年。那么南波杢三郎獨創的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不會沒有傳授給你吧?”
“什么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我根本就不知道!”島本彥成見眼前這個“杰克遜·任”先生竟然連老師南波杢三郎獨創的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這種事情都知道,就明白今日自己恐怕很難蒙混過關了。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這位“杰克遜·任”先生只知道老師南波杢三郎創造過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但是對具體是如何制作膠紙這些流程細節,卻不清楚。
因為南波杢三郎老師這種獨創的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最關鍵的秘密就在于如何制作出來能夠提取物體表面上殘留指紋的膠紙。這個核心流程才是南波杢三郎真正的不傳之秘。
島本彥成相信,眼前這個“杰克遜·任”先生作為一個華裔美國刑偵專家,就算是有渠道能夠獲悉南波杢三郎獨創了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但是對于南波杢三郎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的最核心的膠紙制作技術流程,是絕對沒有可能知曉的!
只要不知道膠紙是如何制作出來的,那么就不可能拿出自己前面偽造證據時使用膠紙的物證。沒有物證,即使美國人再囂張,在東亞這塊地盤上,也不敢輕易對一個日本籍高級探長給定罪!
“呵呵,你根本就不知道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林江北又是輕輕一笑,戲謔地看著島本彥成,“你覺得作為南波杢三郎的親傳弟子,竟然不知道南波杢三郎獨創的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這種事兒,別人會相信嗎?”
“不管你們信是不信,反正我就是不知道什么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島本彥成直著脖子說道。
見林江北一直跟島本彥成爭論這個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普萊斯上校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問林江北道:“任先生,究竟什么是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
“普萊斯上校,”林江北就向普萊斯上校解釋道:“物體表面上的指紋被顯示出來之后,還要把指紋提取出來,才好作為證據保存下來。”
“最早的指紋提取技術,就是照相提取,也就是把物體表面的指紋進行拍照保存。就比如在力奧諾夫斯基被毒殺的這個案子當中,力奧諾夫斯基的四枚指紋,還有韋斯特·布萊恩少校這枚被偽造出來的指紋,采用的都是這種照相提取技術來保存指紋。”
“實際上在一九二八年的時候,咱們美國明尼蘇達州圣保羅市的理查·德魯先生發明了透明膠帶。然后刑偵界人士開始嘗試用這種透明膠帶,也有人叫做膠紙,來提取物品表面的指紋。”
“于是在照相提取指紋技術之外,又多了一種膠紙貼附提取指紋的技術。”
“只是因為這種膠紙的粘性比較差,又很容易受到空氣濕度的影響,所以通常只能在空氣比較干燥地方環境下使用。如果是在氣候比較濕潤的地方,或者是空氣比較潮濕的地方使用的話,提取的指紋很快就會模糊不清,失去了做證據的意義。”
“這就使得像日本這樣氣候比較濕潤的海洋性氣候的國家,還有上海這樣氣候潮濕的地區,沒有辦法采用這種便捷的膠紙指紋提取法來保存犯罪現場的指紋。”
“作為日本刑偵界第一人,南波杢三郎對這種情況非常不滿,下決心一定要研究出一種適應日本潮濕的海洋性氣候的膠紙指紋提取技術。終于在一九三一年的時候,研究出一種在潮濕的空氣條件下也可以清晰地提取指紋并且可以長期保存的特種膠紙。”
“為了與用理查·德魯先生發明的膠紙提取指紋的技術進行區分,在日本刑偵界內部,就把南波杢三郎發明的這種特種膠紙提取指紋的技術成為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
看林江北對普萊斯上校侃侃而談,島本彥成內心又驚又懼。他真沒有想到,林江北不僅僅知道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而且還對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的特性這么了解。
他心里產生了一種不太妙的感覺。這位“杰克遜·任”先生既然如此了解南氏指紋提取法的特性,那么他有沒有可能,也了解了南波杢三郎老師獨創的特種膠紙制造技術啊?
林江北瞥了一眼島本彥成的臉色,冷冷一笑,繼續對普萊斯上校說道:“當然,比起理查·德魯先生所發明的膠紙。南波杢三郎這種特種膠紙制造辦法就比較復雜和繁瑣。”
說到這里,他扭頭看向島本彥成,說道:“島本彥成,我現在講述一下南波杢三郎先生的特種膠紙制造的具體流程,中間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請你這位南波杢三郎先生的親傳弟子在一旁幫我把把關,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島本彥成緊咬牙關,一言不發。內心中在瘋狂的祈禱,“杰克遜·任”是在詐他,不可能真正掌握南波杢三郎老師的特種膠紙制造技術。
“要想制造出來南波杢三郎先生發明的這種特種膠紙,首先需要下列物品。”林江北看著島本彥成,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計有九寸長三寸闊的動物膠的一張半,蒸餾水8,甘油6,醋酸05。島本彥成先生,不知道我所說的可曾有什么遺漏?”
這怎么可能!
島本彥成如受雷擊。
雖然他內心中已經猜測到了這位“杰克遜·任”先生真的有可能知道南波杢三郎老師所發明的特種膠紙制造技術,但是此時親耳聽到“杰克遜·任”把制造特種膠紙所需要的物品一樣不差的說出來,他還是難以掩蓋內心的震驚。
“呵呵,島本彥成,雖然你沒有回答我的話,但是看你的臉色,我也知道我剛才說的不管是物品的種類還是分量,都一絲不差。”
林江北淡淡一笑,不去理會島本彥成的反應,繼續說下去:“制造特種膠紙所需要的器具是燒杯一只,搪瓷杯一只,酒精燈一盞,三腳架與鐵絲紗一副,量杯一只,玻璃棒一根,廢照像底片數張,玻璃數塊。”
“制造的步驟,先把動物膠浸在水里使他柔軟,廢底片放在玻璃上,四周圍以玻璃條,動物膠與蒸餾水放在燒杯里,又把燒杯放在盛水的搪瓷杯中,然后煮沸調勻,四十分鐘后注入甘油,再過十分鐘后加入醋酸,再五分鐘,然后調和,傾倒于廢底片上,隔二十四小時冷卻,上面再蓋一層膠片,即成透明的特種膠紙。”
“以這種特種膠紙采取指紋的時候,把有粘性的一面墜在敷粉的指紋印上,以光滑平均的力量掀之,使指紋全部留在膠紙上,然后輕輕揭起,指紋就會非常清晰的印在特種膠紙上。”
“其中特別清晰的指紋,甚至可以再次從特種膠紙上轉移到另外一件物品上。這也是南氏特種膠紙比理查·德魯所發明的透明膠紙厲害的地方!”
林江北說到這里,重新走到島本彥成跟前,伸手輕輕抬起島本彥成的下巴,笑呵呵地看著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從別的渠道獲取了留有韋斯特·布萊恩指紋的物品,然后用南波杢三郎這種特種膠紙把上面的韋斯特·布萊恩的指紋提取下來,找出其中最清晰的一枚,再反印在裝毒酒的這只高腳玻璃酒杯上面,從而借此制造出了韋斯特·布萊恩少校毒殺力奧諾夫斯基的證據!故此韋斯特·布萊恩少校的指紋上面才會留有膠狀物顆粒。”
“如果不是恰巧我正好了解南波杢三郎的南氏膠紙指紋提取法,也知道南波杢三郎具體的特種膠紙制造技術,這一次說不定還真的被你蒙混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