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次洛天南那法劍只是顧青閑暇時煉制的廢鐵,不過到底有一絲靈性,勉強能算法器。
像這樣的破銅爛鐵,昔我峰里還有不少。
顧青本意是想處理掉的,只是賣這種破爛,著實有點砸招牌,干脆就讓人將其收在庫里。
這事情他吩咐過小白、隨云、秦老頭,而且昔我峰法器庫的鑰匙也只有他們三個才有,因此顧青一時間倒是不好判斷是誰出了問題。
只是法器事小,關鍵在于私自偷東西下山販賣,容易滋長不良風氣。
此前顧青沉浸修行中,倒是把這事情拋諸腦后,現在突然聽到這幾個邪修的議論,自然不會再次忽略掉。
本來這幾個邪修要是磨磨蹭蹭,顧青便打算直接讓他們帶自己去見交易的人,不過他們動作倒是伶俐。
說完后,馬上就出發。
顧青就懶得動手,悄然隨在后面。
以他如今的修為跟蹤一個人,上品金丹修士都未必能發現。
因此數名邪修根本不知道他們身后竟綴著一個人。
其實只消回頭,他們就能看到。
但是他們偏偏毫無察覺。
若是有第三者旁觀只怕會覺得詭異無比。
他們倒是無御空手段,但也有輕身之術,在山澤湖泊穿梭往來,動作迅捷利落。
不多時,數人就到了一個緩坡。
顧青隱住身形,微微蹙眉,交易的人居然是洛天南。
這人給顧青在臉上涂了藥膏,花了一年多才消除掉,但臉色變得十分蠟黃,縱使熟人都很難再認出來。
“這家伙在忽悠他們?”洛天南是真境修為,一年多以來,倒是有些長進,比為首的邪修真氣還深厚一些。
亦不知是臉色問題,還是別的原因,看起來頗有些滄桑,氣質比顧青此前所見時,穩重不少。
顧青見是洛天南,興趣大減。不過轉念一想,正好問問洛天南賣給他那破爛法劍的人是誰。
他剛想動手,突然看見洛天南從寶囊里取出兩件法器。
雖則靈光黯淡,比當初那法劍強不了多少,顧青卻也認得出那是他的敗筆。
“莫非洛天南成了他的發展下線,到底是誰?”
顧青打算直接動手,忽然間神色一動。
“居然是他?”
顧青在附近察知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正是余遠山。
他怎么都想不到竟是余遠山在倒賣破爛。
沒想到這小子濃眉大眼的,居然有這等心思。哎,平日里怎么教導他的,居然一點眼力見識都沒有,要挑東西也得挑好一點的,拿出去賣,豈不是敗壞他一代煉器宗師的名頭?
得好好懲罰一下這小子。
顧青正準備現身。
忽然間一只金雕出現在上空,過了一會,一聲悠悠不絕的笑聲出現。
那金雕盤旋落下,威壓之強,竟讓洛天南等人喘不過氣來,交易亦停止。
“是金雕谷的蕭谷主。”為首那名邪修駭然失色道。
一名老者的聲音悠悠蕩蕩不絕。
“沒想到你既然認得出老夫。”那聲音在山風中蕩漾不絕。
為首那邪修拱手道:“晚輩數十年前還是孩童時,曾見過谷主的金雕,記憶深刻,因此一眼就認出來谷主的坐騎。不知谷主到此,對我們有什么差遣,晚輩們一定照做。”
他話音剛落,身邊一名邪修道:“谷主,我是照著你吩咐來這跟他交易的,你可要記得之前說的話,放過我們。”
說話這名邪修正是提議來買法器的人。
為首那名邪修瞪了他一眼,隨即又嘆了口氣,他心知換做是他,也不可能拒絕蕭龍生的要求。那可是金丹期的修士。
“抱歉,我可不想抓了顧青那小子的弟子后,有人將消息泄露出去。”
金雕猛地一撲,數名邪修剛亮起寶光,便給金雕抓破頭顱。
這只金雕妖力之強,已經近乎化形級別的妖王。
洛天南看得瑟瑟發抖。
他轉身就要跑,那人哈哈大笑道:“往哪去。”
金雕撲向洛天南,而一個金袍老者出現在緩坡上,呲呲幾聲響動。
隨即老者手里抓著一個濃眉大眼的修士,自是余遠山。
金袍老者微笑道:“雖然聽說顧青那小子收的記名弟子都是萬象宗的教外別傳,比不得那些嫡傳弟子,不過你能擋下老夫片刻,足以自傲了。”
那邊洛天南扔出一個符箓,竟生出漫天煙塵,無數砂礫仿佛得到指引,附著到金袍老者身上。他混亂中,靠近金袍老者,試圖帶走余遠山。
只是一陣清風吹過,煙塵頓時消散,洛天南亦被金袍老者輕易制住。
余遠山輕嘆道:“洛兄,你何必管我,自己跑了便是。我既然被抓住,早存了必死之心,不會讓這人拿我去威脅顧師。
洛天南苦笑道:“在下此前不知天高地厚,差點成了糊涂鬼,還好萬象宗的朱仙師救我一命,方才活到今日。大丈夫是非分明,我這命是你們萬象宗給的,還給你們,那是天經地義。何況你是特意為了交易后給我分潤一筆靈石,方才沒有回去,我若棄你不顧,于心難安,今后修行只怕難再有什么進步。”
他嘴里這樣說,心里也不乏賭博的心思,若是能救出余遠山,他說不定能拜入萬象宗。畢竟洛天南早已非是一年多前的他,深知這個世界水太深,若無靠山,修行之路很難走遠。只是他太過高看了自己這張底牌。
洛天南心里嘆息道:“原來我原本那方天地的頂級寶物,在此地果真不值一提,難怪當初朱仙師都沒從我身上取走這仙符。我還以為是因為我藏得隱秘的緣故呢,現在看來是大錯特錯。”
余遠山搖了搖頭,閉目無言,身上涌起一股劇烈的法力波動,他竟是要自爆。
金袍老者冷笑道:“落在老夫手里,生死哪里由得你?”
他話音剛落,頭顱就被一道劍氣洞穿,緊接著又是一劍穿破丹田氣海,摧毀金袍老者金丹之中的意識,使其死的不能再死。
金袍老者身邊的金雕不由茫然,剛回過神,卻被一道生死玄光罩住,動彈不得。
同時余遠山體內爆炸的氣息亦被一道玄光逼了回去,他胸口發悶,噴出一口鮮血。來不及調息打坐,他臉泛喜色道:“顧師。”
“遠山,我平時怎么教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要拿你來要挾我,你讓他來見我便是。難不成你以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頭兒,竟是我的對手。”
顧青的聲音悠悠響起。
余遠山道:“弟子愚昧,知錯了。”
“讓人賣這些法器是隨云讓你做的?他這個大師兄怎么當的,回去后,你讓他自去面壁,等我回來再處置他。”
“顧師,大師兄是打算讓我將這些破…品相不好的法器處理掉,換點靈石,給顧師你修繕居所,等顧師回來,給您一個驚喜,并非為了一己私欲。”余遠山從生死中走過一遭,突然腦袋一激靈,想起平日里隨云的敦敦教導,忙將說到嘴邊的話改了口。
怎么能說顧師煉制的法器是破爛呢。
“原來如此,你怎么讓他出面替你交易?是不是已經聽到風聲,有人打算抓你們威脅我,讓我暴露行藏?既然如此,更不該有僥幸之心,知道嗎。修道之人,行事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總是沒錯的。”
顧青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不以為意,這老頭子到底只是個下品金丹,心性不足,所以應該是被有心人攛掇迷了心智,才想出拿他的弟子威脅他暴露行蹤的手段。即使顧青剛才不出手,事情傳回宗門里后,這姓蕭的老頭逃到天涯海角,亦保不住他這一條命,并且一家老小上上下下都得被萬象宗徹底清洗一遍。
萬象宗立宗以來,有過不少這樣的前例,若有人敢拿弟子性命作為要挾,那很抱歉,萬象宗從不受人脅迫。弟子的命自會保住,而且剛做下此事的人,那自是滿門上下雞犬不留。
當然這回事,顧青亦是翻了諸多前人記載方才知曉的。
乃是既定的慣例,各峰師長卻不明言,心照不宣。
他沒跟余遠山等人說,亦是免得他們以此為依憑,出山后,行事放縱,生出妄心。到底修行者有靠山固然好,但也得知道最能依靠的還是自己。
“弟子是昨日方才有聽聞風聲,只是大師兄此前命一個雜役下山賣了一把法劍,卻是次品賣出高價,頗是對不住洛兄。大師兄弄清楚此事后,干脆讓我下山來處理這些法器,免得有人中飽私囊,還敗壞顧師的名聲。我向那雜役詢問過法劍的樣式,偶然在萬象城遇到洛兄正背負了斷掉的法劍,請人修理,因此私下做主,干脆讓洛兄代我出面出售法器,其中給洛兄分潤一筆交易所得的靈石,只是那買家已經是我得到風聲前所聯系,弟子已經露了家底,又心存僥幸,只想著順利交易結束就回山,便沒有多問。”
余遠山忐忑不安地回道。他現在回想起來,遍體生寒,自己著實想得太少,若是大師兄在此,必定不會落入這等險境。
“算了,你以后也別顧師顧師的叫我,叫我師父吧。”顧青淡淡道,他心想,隨云到底跟隨茱萸子好幾年,而且為人穩重細心,應該曉得宗門慣例,否則也不會讓余遠山離山。販賣法器的事,既然是弟子一片孝心,顧青倒是不好置喙。他心里想著幾個弟子都還不錯,這次回山后,干脆就都把他們真正收入門墻。
他起了這個頭,其他峰更無顧忌,還得承顧青的情。
“啊。”余遠山又驚又喜。
“怎么,你不愿意?好吧,當我沒說。”
余遠山福至心靈,朝顧青聲音方向,三拜九叩,做足了大禮,道:“師父。”
“嗯,我讓這雕兒送你回山,至于這位洛道友,我弟子粗心大意,讓你吃了虧,但我見你頗有冰雪肝膽的氣概,亦不想顯得我昔我峰小氣,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
洛天南大喜過望,只是心里又不免猶豫。他若是直接提出想加入萬象宗,未免不太合理,若是這位大人物生了氣,怕是用命換來的機緣就得從眼前溜走。
他猶豫再三,遲遲難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