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九章 吾道不絕
“王館主，可還記得趙某？”
這一聲道出，令王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腳下稍晃了下，王升還是努力站穩了身子。
“怎么可能？”
低聲自語著，也怪不得王升會心神打亂，實在是眼前那一幕太過駭人了。
不過幾十年來的江湖經驗，還是讓王升不過慌亂了兩息的時間，便再度穩固了心神。抬頭向前看去，王升已經抬起的雙臂微微向內收緊了些。
“不，你不是趙北斗宗師！”
沒錯，此刻站在王升身前近二十步外，那個原本有著青蔥面龐的少年郎，此刻已經完全換了一副面孔。
那是屬于一月之前身后殘軀便已送回南關的趙北斗宗師的面孔！仔細看去，甚至連胡須眉毛都沒有半分差錯。
但就算模仿得再精巧，她也不是趙北斗宗師！
王升此刻的眼中，已經再沒有了半分懷念和感傷。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無法熄滅的火焰。
那是名為憤怒的火焰！
而二十步外，那已經換了副面孔的邪魔，此刻卻是好整以暇，似乎對王升此刻眼中的怒火視而不見。
向左邁出半步，它抬起一只手臂。
“怎么不是？”
它那只抬起的手臂輕轉了一下，隨后點在了自己的胸脯上。兩袖上，那刻意劃開的數道裂紋隨風飄蕩而起。
“難不成才一月不見，王館主便認不得舊人了？”
“南關，可從來只有我一個趙北斗！”
說到這里，那邪魔又換了一副神態，言語中滿攜著嚴肅與低沉。聽起來，倒好像還真有三分當初七星宗師趙北斗的風范。
而在這一句話說完，有一片淡藍色的光彩涌入王升那已經浸滿了怒火的瞳孔中。
二十步外，那頂著趙北斗宗師面孔的邪魔，此刻身側竟然好像環繞著湛藍色的點點星光。
而只是才看過這一眼，王升便已經抬起的雙臂便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這是宗師氣魄！
王升自認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若是他沒有記錯，那顯露在外的點點星光，完全和數月之前，趙北斗宗師曾經展露出來的宗師氣魄如出一轍！
不過，這怎么可能？
邪魔顯跡也有百余年了，可時至今日，氣魄一詞應該也一樣是武道一脈所獨有的啊！縱然是那些入圣層級的邪魔詭物，能動員身側血氣凝形，也一樣是做不到如宗師氣魄甲胄一般的地步！
更多的，邪魔詭物是在依靠它們本身那可怕的身體素質與特性來作戰的。誰讓它們本就得天獨厚？也只有如人類這般，出生連一階生命層次都算不上的，才會依靠內氣構筑甲胄來試圖保護自身！
至于墮武者？那就更不可能了，若要成為墮武者，那第一個要丟掉的便是武道一脈的根本，也就是內氣。而眾所周知，所謂的宗師氣魄，實際上便是又內息所發展延伸出來了。
你連種子都丟了，怎么可能還寄希望于種出飽滿的稻穗？
可此刻，二十步外那頂著趙北斗宗師面孔的邪魔，卻是真真切切的展露出了武者所獨有的氣魄甲胄？
如此場面，對于王升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過驚悚了。
甚至于，在這種驚悚感下，王升的內心深處都產生了些懷疑.....莫非，趙北斗宗師真的是詐死？
可趙北斗宗師的身后殘軀，王升可是在一月之前便親眼目睹過了啊.....
王升這邊還只是感到驚怖與懷疑，而在場之人中，卻有沉不住氣的。
王升身側數十步外，再有一片殘垣斷壁處，有一聲驚呼聲脫口而出。扭頭看去，王升便望見，本該已經回到駐守位置待命的徐渺，此刻竟然出現在了那一面斷壁之側。
而他手中提著的那柄長將，此刻也已經落在了地面上。
“師，師父？”
好似用盡了全力，徐渺才終于從喉嚨里吐出了這區區數字的問句。
“徒兒，好久不見了.....你的修為又有進境，不錯，看來吾道不絕。”
那頂著趙北斗宗師面孔的邪魔，不知為什么的，卻是略帶著些遲疑與停頓的說道。聽起來，甚至聲音里還帶著些僵硬感。
但聽見了這樣的回答，已經晉位四品內氣，堪稱武道一流高手的徐渺，卻是一時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直接倚在了一旁的斷壁上。
自家師父這般的語氣，對于徐渺來說實在是太過熟悉了。
在他十六歲生日那天，晉入五品內氣境界的時候，自己的這位師父便是如此的，略帶遲疑與停頓的笑著對他說：吾道不絕。
遲疑與停頓的原因也很簡單，在武道一途上，自家的這位師父最是嚴厲不過了。在他看來，夸耀和驕傲是武道的大敵。
當年陳到那頭黑虎名傳南關，被譽為武道奇才的時候，自家這位師父便常常提醒他不可自大。天賦冠絕南關百年的陳黑虎如此，尚還不如前者的徐渺自然亦是如此。
拜入七星武館十余年，徐渺所聽到的，真正意義上的自家師父的夸獎，大概也就只有這一句‘武道不絕’了。
只不過.....
時隔數月，再聽見這一句話的時候，徐渺卻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就算明白，二十步外的那位‘尊師’，不過是一頭頂著尊師面孔的邪魔，但徐渺卻依然還是希望，這個夢能再漫長一些。
要知道，當初趙北斗宗師決意北上，前往北原核心區內尋找能醫治他的寶藥時，可是半句話也沒有留下。當時尚還臥于病榻的徐渺，可是至今都未曾忘記師父悄然轉身，離開病房時的那個背影。
徐渺從來都沒有覺得，那會是代表著天人永隔的最后一面....
而望見了徐渺此刻的模樣，遠處的那‘趙北斗’卻是輕笑了一下。這一笑，那原本屬于趙北斗宗師的嚴肅深沉剎那間便消失不見。
尚處于失意中的徐渺自然沒有望見這抹笑意，而站在莽牛館主身前的王升，卻是深吸了口氣，向前邁出了一步。
這一步邁出，卻是引得那邪魔將目光再度移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同時，這一步邁出，王升眼中的迷茫亦是全然不見。
“就憑你，也配提起趙宗師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