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委會最終一致通過了任命段云為勞動服務公司的決定。
在廠委會和幾個主要領導商量好后,秦剛沒等到周五,而是下午就直接組織召開了全廠的職代會。
對于大權在握的秦剛而言,職代會只是走個程序而已。
段云毫無疑問的成為了這次職代會的主角,當秦剛宣布任命段云為勞動服務公司的新任總經理后,震驚了整個會場的職工代表。
這件事確實來的突然,畢竟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段云是個技術大拿,但卻從來沒有過任何管理方面的經驗,廠里突然任命他當大集體的總經理,確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但當段云著全廠宣讀了早已準備好的《軍令狀》后,現場在廠委會幾個領導的帶頭下,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而只有坐在臺下的程清妍目光有些呆滯,似乎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會議結束后,段云再次成為了全廠人熱議的焦點。
大集體是個什么爛攤子,廠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段云放著總廠前途光明的副總工不干,跑到勞動服務公司當總經理,在很多人看來簡直就是腦子抽風,自毀前途。
另外袁學東在大集體那邊經營了數年,里面的各種人脈關系錯綜復雜,其中很多都是廠領導的親戚子弟,面對這些關系戶,任是誰當領導都不能輕易得罪這些人,所以段云即便是有管理能力,恐怕也很難指揮動這些關系戶。
廠里早就有很多人眼紅妒忌段云這半年來又是分房又是當官的,所以在得知段云要當服務公司經理后,內心都是抱著幸災樂禍看熱鬧的心態,只等著半年后他灰溜溜回到總廠接受處分,估計最輕也會被降職和扣發半年以上的獎金!
下午下班后,段云干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就看到程清妍正站在樓道口。
“還沒走呢?”段云微笑著走過去招呼了一聲。
“段云,我想談談…”程清妍輕咬了嘴唇說道。
“談什么?”段云問道。
“你真的打算要去勞動服務公司當經理么?”程清妍問道。
“當然是真的,下午開會廠長都宣布了啊,另外我也當著所有職代會成員面前立下了軍令狀,這還能有假的么?”段云一攤手說道。
“段云…我覺得對于這件事,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程清妍柳眉微皺說道。
“考慮什么?這不是挺好的么,我從技術科的副科長直接被任命為勞動服務公司的總經理,這行政級別升了半級啊,我還有什么可考慮的。”段云笑著說道。
“段云,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聽我爸說,大集體那邊就是個爛攤子,已經病入膏肓了,誰也救不了那個廠子,只能靠總廠輸血維持…”程清妍輕嘆了一聲,接著說道:“其實你現在在廠里已經很受重用了,這里也有你有才華的用武之地,何必要趟這攤渾水呢?如果你半年內不能完成任務,那對你以后的前途會影響很大的…”
其實程清妍中午的時候,就在飯桌上聽到父親說起了段云要去大集體那邊當經理的事情,而從父親那里得知,大集體那邊的情況非常的糟糕,半年內扭虧為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一旦段云完不成對廠里立下的軍令狀,那么等待他的將會是非常嚴重的處罰!
和段云相處的這半年來,程清妍其實對段云一直都是有種莫名的信心,無論他要做什么事情,仿佛都一定能夠成功一樣,但這次,程清妍卻沒有了對段云這種必定成功的信心。
說到底,還是因為大集體那邊這兩年的負面信息太多了,人員機構臃腫冗雜,設備陳舊,管理混亂,基本上都是廠里子弟和關系戶,廠里盜竊事件頻發,生產根本搞不起來…段云到這樣一個地方當經理,在程清妍看來簡直就是自毀前途事情。
“咱們是同歲吧?”此時段云微笑著對程清妍問道。
“嗯。”程清妍點點頭。
“那你算過咱們距離退休還有多少年么?”段云又問道。
“你怎么突然說這些?”程清妍不解的問道。
“如今我在廠里已經是副總工了,你覺得我在廠里還有多少升職的空間?就算有的話,估計也要等到你父親退休吧?”段云撇撇嘴,接著說道:“如果我今年五十歲的話,我肯定會坐在辦公室里喝著茶水看著報紙,正點上下班,安心掙著廠里給我的工資獎金過我的小日子,但我現在才二十歲,要幾十年后才能退休,就算我這次失敗了,再過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憑我的技術照樣可以翻身,年輕就是我的本錢,我輸得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以段云的口才情商,應付程清妍還是綽綽有余,不過程清妍對自己的事情這么關心,還是讓段云有些感動的。
“嗯。”程清妍輕輕的點點頭,接著說道:“我就是擔心你…”
“我很感謝你這么關心我,但我這么做有我的想法,你們覺得大集體是個爛攤子,但對我則是個機會,就這么簡單!”段云眉頭一挑說道。
“好吧…”盡管程清妍依舊感覺段云這次調離工作非常不明智,但也只能作罷,畢竟兩人只是普通的同學同事關系,她能做的只有勸說。
隨后,兩人一起離開了辦公樓。
路上,程清妍一直心事重重,只是偶爾轉頭看段云一眼,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
段云能看出程清妍擔心自己日后在廠里的前途,但對段云而言,紅星齒輪廠卻只是他重生后的一個跳板而已…
與此同時,在廠區外的一家飯店的包間中,八九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而坐在中間位置的,則是袁學東。
“各位,這次是總廠那邊的決定,我沒有辦法,只能按照秦廠長的安排來。”此時袁學東端起酒杯,對著同桌的人說道:“平時咱們哥幾個在服務公司一直都配合的不錯,這杯酒,算是我敬各位的!”
袁學東說著,將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