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啊沒有百分之百的事,所謂那百分之百,都是咱們四舍五入的那么一結果,而真相呢”
“真相往往是在那點小事里頭,容易被咱們忽略的那點小事里頭。”
“我就問問你,有什么權利隨隨便便就決定讓一個人去死”
“哪怕他真的是一個罪人,我們都應該花更長的時間去論證他應不應該死!”
“如果你的手里握著可以殺死兇手的權力,可是因為不負責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那你和兇手還有什么區別”
“別說大道理,誰管你冤不冤啊”
“大家冷靜點,我是學醫的,不喜歡假設,只看化驗單!”
“動不動讓我配合配合,好,我現在配合了,我那一箱冰棍兒快化了你們有誰問過一句啊”
“你們誰配合過我啊這哥們說的你們別以為我聽不懂,他說那半天不就是講一個理兒嗎他不就是想讓我明白一個孩子的命比冰棍兒重要嗎”
“我懂,我全懂!可我說的話你們聽的見嗎你們永遠也聽不見!”
“還沒完沒了怎么著左一個鏟事右一個資本家的,你們仇富是不是”
“那得了,你順著福布斯往下捋挨個殺!我告訴你不要用你的窮思維當做鬧事的借口,沒有人不讓你致富!”
“致不了富是因為你沒能耐!我辛辛苦苦工作我致富了怎么了那是我的能耐!”
“看見人家女孩從好車上下來就管人叫傍款,你那是嫉妒,是對優秀女青年的侮辱!”
“一輛公共汽車上,全是大學生和教授,只有一個外地人,車上丟一錢包,你告訴我你先看誰”
“你別告訴我你看那大學生!一輛法拉利把夏利給撞癟了,你別告訴我你不覺得是那法拉利欺負人”
“我們現在是在一所法律大學的教室里,為了一群將來有可能成為法官的年輕人,在討論一樁謀殺案,是為了我的孩子,也是為了你的孩子,為了我們的孩子在討論一個人的生死,這事不該吹毛求疵”
“決定一個人該不該槍斃這事不該吹毛求疵往大了說,真關系到一個國家法律未來是否公正不該吹毛求疵”
“您還別說,就您舉手投這一票,真關系到一個人的生死。就您舉手在投有罪這一票的同時,這孩子在您心里死了,已經死了。”
導演滿臉興奮看著監視器里的唇槍舌劍,如同熱火烹油,瞬間炸鍋。
面前坐著典型的笑面虎和老好人…保溫杯茶葉泡一天的出租車司機…與大學生談戀愛被認為是包干女兒的房地產老板…曾經無辜入獄的社會青年…大學里的不法攤販…
以追擊不法攤販為己任的大學保安…孤獨的空巢老人…瞧不起外地人卻只能靠收房租為生的侃爺…
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無一不是華夏特色,無一不讓觀眾找到生活中的對應角色。這樣的設定再加上頂級老戲骨們的賣力演繹,不出彩都難。
想象一下,可重復拍攝、可后期剪輯的電影鏡頭,真的是可以把每個演員每段臺詞中最佳的演技呈現出來。
更何況這群人還是舞臺上從來只能一條過的高手!
丁誠看著群情激奮的沖突,平心而論自己演得中規中矩,形體和臺詞還是有演的痕跡。
沒辦法,跟角色設定有關系。這畢竟還是一個變奏版的主旋律故事,要求所謂的一身正氣。
只有在發飆失控的幾個場景還是能真情流露一些,這場辯論之所以能形成,其實靠的是自己這個角色一直在強調:我就是想討論討論。
只能算是一個繩索,硬生生把其他人套住,一次次冷靜下來,才能討論出最后結果。
何冰扮演的出租車司機,表面上有著老京城的一切特點,油嘴滑舌、市儈、民粹主義、善良、懦弱、深藏的部分也被演繹得很好。
與兒子的矛盾所造成的嚴重心理陰影,都通過對所謂孝道的偏執報復性地傳遞出來,他是所有12個人中最堅持判定有罪的一個。
判斷的依據從理性感性參半,一點點徹底淪為感情至上,最終又回到理性,他決定無罪的舉手瞬間是很震撼的結尾。
數學老師,開始沒什么存在感,一幅老好人的角色,基本指代當下社會中樂呵呵地和稀泥的普通人。
房地產商這個設定可以呈現某些復雜意味,有錢,財富來自民怨很大的房地產,又是一名美女學生的干爹,但聲稱兩人是奔著結婚去的戀人關系。
提供了仇富的基礎,應對當下社會中人們對于為富不仁者的所有幻想。當他被人叫做資本家以及被小賣部老板滿懷醋意地奉承的時候,那段爆發的戲還是很有張力的。
蹲過冤獄的前混混,哥哥也被人所傷,至今殘廢。造型夸張古怪,尤其發型和說話的方式,浮夸和故弄玄虛。
代表著被法律或者說不負責的法律人傷害過的形象,這次模擬法庭,他被逐漸激活回憶,在當下的案子上投射自我的歷史。他的憤恨以及對于社會的不滿如鯁在喉。
醫生,儒雅和理性,新生代偽中產職業人的代言者。由于職業所見,困于道德和理性殘酷現實之間。
受過良好教育,有基本的教養,有不雄厚但算得上殷實的財產,有公共空間概念,但也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與明哲保身。
小賣部老板,在自己看來演技最出彩之一,老戲骨韓童生果然不負眾望。所有動作都很生活化,各種斜著、靠著、依著、歪著…
精明算計但也操勞的底層小商販,對于法律這個過于學術化的詞匯不太感冒,或者說不太信任,認為與自己無關,更相信只要花錢,就能平事。
他是最想把這次陪審團當做游戲的一個,沒有對公共事務的熱情,不相信法律的公正,被殘酷現實和困苦的生活教育過,又在市場經濟的底層掙扎,見識過財富與特權的為所欲為,也被現實磨掉了棱角。
對于被審判的富二代,對小賣部老板來講,與其說是審判那個年輕人,還不如說是審判那個標簽,激發了他對于富有者的卑躬屈膝與憎惡混雜起來的復雜情愫。
城鄉結合部房東,一個聒噪的老京城,歧視外地人,尤其豫省人。其實正是這些外地人養活了他,帶來房租收入。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技之能,眼睜睜看到自己曾經可以不奮斗就得到的東西正在被外來者搶奪,兒子無法考入大學,可能正淪為民工,外來者憑借拼搏和努力以及各種資源的盤活,搶奪著原本屬于京城土著的資源、機會和未來。
出于本能的排外某種程度是維持虛弱自尊的方式,是當下社會中數種具有被剝奪感的人群之一。
保安,跟大學生同樣的年紀,卻每天面對如此巨大的現實落差…
賣保險的,那種低眉順眼、點頭哈腰的勁兒,幾次有罪無罪的反轉也正是沒主見的小市民的典型…
可以看出導演的野心,每個人身后代表一群人,代表當下社會中的不同階層、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被侮辱和被傷害過的人們。
他們之中有些是某個領域內的強者,有些是所有領域內的弱者,但無論怎樣都在這個社會中被不同程度低被傷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