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歡這個本子,原本想自己演!”
劉天王解釋道:“可惜遇見你,感覺年齡更合適角色,所以…”
丁誠點點頭,開始讀本子,能讓文藝片之母和天王同時中意的作品,絕對有獨到之處。
故事出乎意料的簡單,甚至可以說平淡,講述一個老傭人桃姐陪伴少爺成長的點點滴滴。
“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故事,桃姐叫鐘春桃,原籍臺山,因為家里太窮,出生不久就被人收養。后來養父又被人殺害,輾轉之下被安排到梁家做傭人。”
天王介紹道:“從十三歲起,先后照顧過梁家四代人,一共60多年。”
見丁誠抬起頭,認真道:“許安華最擅長溫情和平淡的路線,沒有什么高潮迭起的劇情,表現的也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生活細節。”
“越是這樣,越靠演員的演技!”
丁誠點點頭,看似日常瑣事,其實最講究演員拿捏控制的分寸,可以說演技的最高境界就是生活。
不煽情不刻意不矯情不做作,很多問題點到為止,卻處處能打到人類情感的七寸,對導演的細節要求極高,特別是對生活的觀察、積累、梳理和白描的功力。
劉天王看著丁誠興奮的表情,暗自偷笑,合作過兩次早就知根知底,錢對于這小子根本沒有吸引力,反而是好本子,看見絕對走不動道。
“我投錢,做制片人,國內讓博納余胖子發行。”劉天王自信道:“雖然是文藝片,但逼格絕對高,皇秋生已經同意,余胖子還找來秦海露,其他配角都是老戲骨,現在就差男女主角…”
“先找你,如果點頭,那我跟導演就去找葉德賢!”
“是她?”丁誠追問道:“好像十幾年沒有演戲了吧?”
“要的就是真實的效果。”天王解釋道:“演技不用說,年齡正好六十多,還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丁誠點點頭,看過葉德賢的作品,毫不遜色與慧英紅的高手!
“金馬金雞你已經到手,是不是還差一個金像?”劉凱華露出狡猾的笑容道:“想不想成為大滿貫影帝?”
事到如今還說什么,丁誠嘿嘿一笑道:“那還等什么?”
打電話給花姐,第二天親自飛來簽合同,都是老熟人,聊著天就搞定。
接下來兩天安排住宿,最少兩個月要在港島,導演去請葉德賢,劉天王緊鑼密鼓籌備團隊。
見到許華安,帶著黑色圓邊眼鏡,慈眉善目,總是帶著憨憨的微笑,很親切。
“我最喜歡你演的斗牛。”許安華對丁誠道:“很真實,很舒服。”
丁誠笑著點頭,其實那部作品骨子里也是某種意義的文藝片,只不過被黑色幽默包裝起來罷了。
“我很感謝華仔!”
許安華摸著劇本,動情道:“為了這個本子,我跑遍所有投資人,沒有一個人愿意出錢。”
“最后沒辦法,找到華仔,只說了一句話…”
“我很久沒有足夠的錢了,你能不能幫我?”
看著面前快七十的老人,丁誠感同身受,如果不是劉天王投錢,可能…
市場一直對她不太友善,比如16年拍《明月幾時有》,前所未有號稱過億制作費的時候,她只說過一句話:希望這部片子不會讓老板虧錢吧。
好在當時也是余胖子投資,加上許安華文藝片之母的金字招牌,很多大牌基本都是不要錢來的。
就沖著許安華這三個字,迅公子、霍建華、彭與晏、郭濤…
堪稱群星閃耀,但是電影上映后,依舊票房慘淡。
四十年拍過三十多部影片,基本都是票房低迷,但獎項卻拿到手軟。
在丁誠看來,她始終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永遠素面朝天,冬菇頭、黑框眼鏡、中性打扮。
不會配合大眾想象,塑造因藝術理想苦大仇深的模樣,永遠笑嘻嘻,曾經說過:“只要能讓我拍戲,就會很開心,我不需要錢,只要不讓老板虧錢就好啦。”
至今還跟母親在北角租房住,被很多人嘲笑窮得連房子都買不起,竇文濤曾問為什么不買房子?
為什么一定要買房子?租房子也一樣啊,反正都是住。
早習慣底層生活,所以至今也沒找到買房的理由。
甚至連從來都標榜拍電影一定是要賺錢的王晶,對她都刮目相看,第一部天水圍以后,明知道必虧,一口氣又投了兩部。
這就是她的人格魅力!
“因為我也老了,66歲,單身,開始擔心孤獨,怕老得太潦倒。”
許安華越說越興奮,毫不避諱笑道:“最初看到這劇本時,還僅僅是一個舞臺劇本子,編劇是老朋友李恩霖,桃姐也就是他家里的老傭人,他就是那個少爺。”
“第一眼就迷上了,不但要拍,我還要找最有票房號召力的好演員來拍!”
“桃姐的故事里,我覺得自己既是李恩霖也是桃姐。很多拍電影的時候,沒有時間陪媽媽,她一直與我相依為命,所以覺得很愧疚,”
“更不用說,我就是即將孤零零老去的女人,桃姐現實經歷著我內心所有的恐懼!”
丁誠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德賢不用說,還有皇秋生,秦海露、秦沛…”
“尤其是你!”
許安華看著丁誠,真誠道:“你就是我心里最合適的少爺人選!”
在丁誠看來,導演還是謙虛了,能看出背后想表達的含義。
可以說是一部有使命感的影片,以老齡化社會為背景,切入的是個人境遇,探討的卻是如何老來安生的大議題。
聽說港島養老院數量很多,公辦的條件很好,但大多位置偏遠,只接受重病、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私立的或民間團體開設的老人院,條件往往一般,但入院手續簡單。不光是港島,內地的老齡化更嚴重,如何養老已經成為每個人必須面對的問題。
繼續聊天,丁誠看著對方的表情,那張臉幾乎稱得上是瞬息萬變,眼神總是在輕微地閃爍,頭總是在輕微地搖晃,說話總是忽然停住,嘴角抽搐一下,而后忽然又開始…
最后總會突然爆發出一個咯咯咯大笑,笑的同時,上述所有表情會再次集體登場,眨眼、晃頭、嘴角抽搐。
如果不了解,肯定會覺得這是藝術家的神經質,但丁誠明白,之所以會有這種表情,那是因為她的緊張、局促、不自在。
“沒辦法,我就是這樣!”許安華感覺到丁誠的情緒,無奈道:“出去見人會緊張,日常拍片也會緊張,尤其是前面半個月,幾乎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
“情緒太高漲,只能靠吃安眠藥,否則第二天開工都開不了。”
“那是您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丁誠笑道:“習慣將很多擔子挑起來,很多事情藏起來,所以…”
許安華眼前一亮,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的年輕人居然如此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