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鏡頭與剪輯都符合觀眾對主流電影的觀影習慣,速度不快不慢,節奏一張一弛。
最大限度保證看得很輕松,忘記鏡頭安排而專注動作打斗的內容,看完不累。
而且他的動作設計不太依賴其他的因素,比如桌椅雜耍、鏡頭瞎晃、威亞滿天飛…
就是規規矩矩的搏擊,都是在拳腳功夫本體上做文章。恰是這樣有板有眼的武指風格,才能夠更好地加載到其他主題的電影上去。
就好比一個性格隨和的木匠師傅,你要他造什么東西他就造什么東西,讓他造什么樣他就造什么樣,沒有自己的所謂秉持或怪癖,所以大家都愛找他。
再說的裝逼點就是: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這就是為什么程龍甄子單只能拍自己的電影,而袁八爺能拍所有人的電影。
他們只能拍專門打架的片子,再糊弄個主題對付一下。而袁八爺能夠拍文藝片,拍漫畫片,拍科幻片,拍哲思片,拍主旋律,拍央視四大名著,拍B級片…
他沒有自己的招牌,沒有所謂一代宗師,只是個匠人,而正是這樣勿以有己的專注成就動作設計真正的大宗師。
曾經臭脾氣跟脾氣臭鬧翻后,請八爺來救駕,也能二話不說的來拍,照樣拍得有模有樣,還能與之前洪金寶的風格接得上。
只一個抽象的特點:確保觀眾能看清楚每一拳每一腳的原因,確定一個你一拳我一腳的攻防互動的鏈條。
除此之外,你想搞成什么風格都隨便。可以很快很凌厲如殺死比爾,也可以很慢很唯美如夜宴,可以很夸張飛到天上房塌地陷如功夫,也可以細針密織地在那干打如臥虎藏龍和黑客帝國…
論硬本事,港島武行誰都不比誰差,畢竟混了幾十年。差別在于各自的審美訴求不同,才導致客觀上的結果。
就好比抽象畫和寫實畫,基本功都一樣,但最有市場的往往是偏寫實、又稍帶點渲染力的作品。
丁誠總結袁和平的動作戲,就六個字:
看得懂,
看得爽!
所謂看得懂,用的招數與攻擊的要害,比如撇指頭等反關節用力,攻擊腋下、腰部等最軟的部位…
力度大小,摔飛的方向,都是人類最基本的共識,能產生共鳴。
觀眾能理解,能相信,才能移情,能帶入。
看得爽是每場動作戲都是一條精準反映動作、又生動渲染動作的鏡頭流。鏡頭與剪輯,以最大限度地讓觀眾看明白動作與動作邏輯為準。
同時又在此基礎上有渲染與夸張,讓觀眾看得過癮,看得起勁。
用喜聞樂見的動作要素,重點在重新組合。也就是說用主流故事片敘事模式在動作戲上的反映。
流暢因果鏈條,清楚讓你看到。速度不快不慢,內容不多不少。反復轉換攻防,雙向拉鋸力道。過程含金量高,生活常見各招。鏡語平實生動,絕不胡亂花哨。
最后產生的結果是,觀眾會追隨打斗一方,在遭遇對手每一招時,跟著角色想該怎么辦?
《霍元甲》里李成杰被比強壯數倍的大力士鎖住雙臂抱起,動彈不得,節奏在此處有一個懸停,他在用力掙扎…
觀眾跟著他的處境一起在想該怎么辦,后來用手摳進大力士的肋骨,敵人疼得被迫松開,所有人才松口氣。
他是浪漫與真實的調和,浪漫是延長真實,是夸張,能填補人們對無趣現實的遺憾,觀影是一次心理狂歡。
而如果把握不好尺度,就會劍走偏鋒,使觀眾從心甘情愿地被欺騙中抽離出來,因為太假與太真都會讓觀眾覺得煩。
癡迷于夸張風格的觀眾在少數,癡迷于武打寫實的觀眾也在少數,迷戀于某種特定風格的觀眾也在少數。
所以不走極端、中規中矩的袁氏動作片迎合絕大多數觀眾的審美。
更讓自己欣賞的是,拒絕用打斗外的東西組織內容,幾乎不依賴戲劇情節、特定文化,以及某種美學風格。
專注于搏斗的分內之事,盡量保持打斗的純粹。發掘動作本身細節之美,把競擊本身拍得有章有法,獨具天地。
人物一經交手就是長時間惡戰,場景封閉,動作連貫,所有的動作元素必須參與攻防。
舞蹈和雜技色彩的動作就算出現在他的動作戲中,也絕對不再是它們本身,而被拆分成一個個因素,成為打斗鏈條中的必要動作。
這種緊扣武打分內之事的動作設計,才能隨意嫁接到別的電影中。任何風格與它結合都不會生硬,不會與它本來的什么“鮮明風格”相抵觸。
科幻題材就飛得高些,cult片就多噴點血、摔打得猛一些,漫畫喜劇題材就讓動作簡單夸張一些,古典武俠片就讓動作飽和豐富一點,想要唯美的就讓節奏慢些柔和。
程小東向寫實的回歸,元奎在好萊塢拍的幾部片、甄子單的葉問系列與他的不謀而合…
本身充分證明觀眾對武術電影的天然訴求!
在電影大工業的今天,越來越嫻熟,越來越有創意的電影語言,并不能取代功夫動作本身,老外對咱們功夫的迷戀一定是對真功夫迷戀,
因為他們不懂所謂的武俠文化,也見多了諧趣雜耍,特效更不用說。
最后只有邏輯性和線性敘事才是王道,能夠填平文化差異的也有人類對于搏斗實戰的共通經驗。
拳拳到肉,
刀刀見血,
一招一式,
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