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各種資料,丁誠感嘆難怪拖了整整十年!
隨著電影市場不斷開放,今天這類題材已經不算是什么敏感的了,而且過去這么多年,所謂造假的技術早就過時,觀眾就算看完也不會造成什么不好的社會影響。
“很多前輩說我的故事太復雜,后來這些年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簡化劇情上,也就是老板們常說的:讓二三線城市的觀眾都能看得懂。”
丁誠深深看了對方一眼,看似輕描淡寫,其實野心勃勃。
莊文強吃過這種IP的好處,比方說《無間道》。當年第一次拿劇本出來的時候,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什么東西。
到后來終于拍出來,大家看完才恍然大悟,這么牛逼!
然后連著三部曲,大賺特賺好幾年,現在也是一部經典系列。
另外一個就是《竊聽風云》。竊聽只是一個噱頭,其實講的是商戰,金融市場、股票、房地產等等。
又是連著三部大火,港島鐵三角每年都要出來露露臉。
正是因為每個題材不一樣,包含的技術含量也不同,像莊文強這種技術流,一旦成功,故事講的好看,分分鐘就是發掘出一個黃金大IP。
說得再俗一點,這就是屬于他自己的私人金礦!
比如林超賢的紅海行動…
徐文崢的我不是救星…
徐英華的暗影追兇…
王天的看不見的證人…
題材不題材真的不重要,首先必須搞清楚的是如何講好故事,把觀眾吸引進來,如果劇情好,題材越裝逼,票房越牛逼!
莊文強指著照片,解釋道:“其實整個作假過程,需要一個高度精密的印刷才能實現。上世紀90年代開始,有人用鐳射打印機,因為能把整張美鈔完美地復制在一張紙上面。
“咱們的故事,我可以告訴你,除了那部印刷機的一個內部部件以外,其它百分百都是真的!”
“而且我還找人真的整個過程做過一遍!”
丁誠接過美鈔,手感很好,無論水印還是顏色都很正,最少自己看不出來任何破綻。
莊文強得意道:“到時候電影里用到都是從那部印刷機印出來的,不過是凸版印刷機,不是凹版。只有凹版印刷機才會讓墨水在紙的表面上凝固,才會有真正鈔票最細膩的質感。”
“所以凹版印刷機在全世界都是嚴厲管制的,足足六噸重,根本買不到。這就是利用道具把觀眾帶進劇情,跟著角色跑遍全世界,像不像在打游戲?”
丁誠深以為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看現在的歐元不只是一張紙幣,里面竟然是塑料的。還有一些所謂磁力感應在里面,絕對的高科技。
把資料收起來,帶回去研究,丁誠無奈道:“現在犯罪片已經被玩爛了,什么梗都有,如果不用點心,找出點新花樣,哎…”
“我常常說犯罪片只是一個容器而已,重點是你放什么進去?”
“這次咱們就放點不同的東西進去看看,反正一個題材用光了,必須要找下一個題材,觀眾不會讓你逗留在同一個地方太久的。”
回到酒店,開始研究資料,所有做藝術的人,不管什么領域,都希望自己做的事情前所未有,恨不得改變全人類。
但最殘酷的是藝術這個領域,如果真有一個比賽,不管參與者有多少,最終冠軍只有一個。
拿繪畫來說,世界只能有一個梵高,如果有第二個梵高,別人就當他是抄襲,因為沒有原創性,在藝術世界就等于是沒有價值。
再比方說電影導演,有些講故事很好,能講出很復雜的人性故事,但是沒有藝術感。
從觀眾的眼光來看,如果在影像上面沒有開創性的話,就會被歸類于失敗者,很難翻身。
但偏偏有一種人,他就是沒有什么原創性,但是工藝夠牛逼,自己扮演的李問就是。
一出場就是失敗者,甚至導演更深層次想討論的是做一個失敗者的意義。
每個比賽只有一個冠軍,其他人必然都是失敗者,但他們是不是就沒有任何的價值呢?
兩天后,終于見到傳說中的發哥。雖然已經六十多,依然精神抖擻,帶著茶色墨鏡,露出招牌式笑容。
丁誠不由感嘆,歲月在人家臉上留下的不是皺紋,而是魅力!
為人和親切,絲毫沒有架子,每天喜歡做地鐵逛菜市場,遇見影迷隨便合影,出門從來不帶保鏢。
“很期待跟你合作!”發哥看著丁誠,欣賞道:“原本有點擔心導演選不對人,現在…”
“得了!”
眾人哄堂大笑,不只是發哥,還有老戲骨廖啟智,女主章靜初,雖然號稱被太太團封殺,但演技還是有的。
真正面對面,連自己都不由感嘆,發哥是真正的巨星,有那種能讓人產生虛幻感的磁場,畫家這個角色的確是最適合人選。
“哎,其實很久沒有遇見適合我的角色了…”發哥摸著劇本感嘆道:“第一次看就有種過電的感覺,你們相信嗎?”
丁誠點點頭,八年前的《讓子彈飛》勉強算一個,霸氣有余,細膩不足。那之后的澳島風云系列票房很高,卻是徹頭徹尾的爆米花電影。
《寒戰2》里,導演編劇盡力想展現他扮演的大律師身上的腔調,但表現手法太刻意,反而弄巧成拙。
杜琪峰又太風格化,拍《華麗上班族》把發哥扔進職場,總覺得有點別扭,好像老虎鎖進籠子里?
在丁誠看來,畫家身上有太多發哥從前那些角色的影子。一個體面的罪犯,有完整的能自圓其說的價值觀,信仰自己的事業,把制作偽鈔視為搞藝術。
他瀟灑,偶爾還有點孩子氣…
他猖狂邪氣,心狠手辣,但還總關心自己的馬仔能不能追回心愛的女人…
為了保命、保事業,教條般遵守行規,卻能為了替父報仇,提起雙槍,殺個痛快!
這種亦正亦邪的氣質是他身上最迷人的魅力,自己扮演的李問,全程被其控制著,如同木偶一樣。
第一次定妝,看著發哥西裝革履,霸氣外露的樣子,丁誠深吸口氣,微微佝僂身子,收起目光里的自信,整個人徹底喪下去。
看著鏡子里的李問,守規矩、懦弱、人生非黑即白。
想做藝術家,但全部天賦和勤奮只能做個技藝精湛的匠人。
他是觀眾,只是配角,永遠成不了畫家一樣的主角。
“好!”莊文強看著兩個主角站在一起,發哥如同太陽般閃閃發光,到哪里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而丁誠…
畏畏縮縮,像一個影子,就算站在陽光下,也毫不引人矚目。
一陰一陽!
發哥看著旁邊的年輕人,短短半天,從鋒芒畢露變成懦弱自卑,尤其是目光,天壤之別的變化!
好厲害!
“李問身份和視角上的復雜性,讓你剛開始的講述耐人尋味…”
莊文強興奮道:“我希望讓觀眾第一遍看完,必須被發哥閃到,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這是演員自身的魅力,觀眾想躲都躲不掉。”
“如果重新看第二遍,就會清楚每個故事的目的,每句臺詞背后的動機,更覺得李問這個人可恨,但更可憐。”
丁誠用心揣摩著角色,畫家,讓一個能給人帶來虛幻感的演員演這樣一個虛幻的角色,因為莊文強的審美就是標準的港片黃金時代的審美。
畫家這個角色,不僅是自己飾演的李問心中完美罪犯的樣子,也是所有八零九零心中浪漫主義港片男主的模樣。
對于李問來說,
崇拜而敬畏著,
躲在對方的陰影之下,
內心羨慕嫉妒的同時,
也有絲絲取而代之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