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以其名,成其力
夜沉如水。
羅杰所在的實驗室位于莊園的三層，靠東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此時明月當空，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上的琉璃映照在房間里。
在房間里似乎有未知的能量引導著月光，一縷縷光束經過折射形成了一個復雜的法陣。
羅杰赤身坐在法陣中央，身上的紋路和地上的圖案連在一起，最終月光匯聚，將他籠罩在其中。
“以我現在的靈魂強度進入所謂的第三階段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算是第四階段也沒有什么難度，但對魂境的探索才是重點，另外還有適當的偽裝。”
點燃自身的靈魂，當靈魂力量成長到某個程度之后，便可以通過儀式激發靈魂中的全部力量，然后連通魂境。
一方面是為了獲得更原始更純粹的靈魂力量，另一方面也可以讓靈魂短時間內脫離身體，進入到魂境。
在那里，超凡者之間的戰斗可以更純粹。
不過按照艾麗菲的說法，每一位超凡者進入到第三階段的時候，當第一次和魂境溝通，除了力量上的增長和取得聯系之外，更重要的是認清自我。
事實上這是羅杰最擔心的一步。
他清楚自己所擁有的那具身體從何處獲得，甚至偶爾還能想起自己前世的模樣。
如果他進入第三階段，靈魂映照自身，到那時，他也許會發現隱藏在自己靈魂中的真正秘密。
他到底是誰？
是前世中一個大都市中的普通人，還是存在于巫師世界里的游魂，或者他只是一些殘存意識所拼湊的一個個體。
進入第三階段羅杰并不會有任何力量上的提升，但對自我的認知卻讓這個無比簡單的晉升變得意義非凡。
“開始吧。”
房間周圍，羅杰已經早早布下了改良過后的亞登法陣，來自靈魂深處的力量是他的最終底牌，除非奧利維婭喪心病狂的暴力進入。
否則在晉升過程中羅杰應該不會受到任何干擾。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專心致志準備進入第三階段的時候，一個豐滿妖嬈的身影卻在夜色中摸到了羅杰門前。
“呼…身體好奇怪…”
“我這是怎么了？”
瓦萊妮小聲的嘟囔著，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清楚在做些什么，大腦里一片混沌，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但是在意識深處，卻似乎有一個魔鬼般的聲音正在蠱惑著她。
順從本能。
瓦萊妮猛的拍在羅杰的房門上，她身體酸軟，不得不半倚靠著才不讓自己因為無力而摔倒。
可就在這時，木門上一個眼睛形狀的印記悄然浮現，與之對視的一剎那瓦萊妮便感覺一股植入靈魂的吸引力，將她整個人扯入其中。
臉頰上的紅暈逐漸蔓延，瓦萊妮徹底迷失了自己。
而此時，羅杰收斂的靈魂力量也逐步釋放，他按照從艾麗菲那里獲得的知識引導著這股龐大的能量。
隨著時間流逝，羅杰察覺到冥冥中的一種響應。
“魂境，那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當力量達到臨界點羅杰依然沒有停止，如同一滴水融入海洋，靈魂如同浸泡在溫水之中，思緒以極快的速度向周圍蔓延。
“奇妙的感覺。”
“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當和魂境勾連的那一剎那，他的意識瞬間掃過了整個世界，像屹立在虛空之上的神靈一樣。
世界也只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玩具。
這種膨脹的感覺也只不過持續了一瞬間，下一刻羅杰猛的睜開了眼。
虛無。
時間空間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他的感官里沒有任何事物，只有一片虛無。
羅杰試著“低”下頭，但他并沒有找到自己的身體，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此時的狀態。
“認清自我。”
伴隨著這個念頭的升起，虛空之中逐漸浮現出一張被青銅包裹的巨大鏡子。
羅杰仔細看去，鏡子邊緣的青銅上面勾勒著復雜的花紋，而這些紋路竟然是亞登法印里面的基礎符號。
“是按照我心中的知識和喜好嗎？”
此時鏡面上霧氣涌動，讓羅杰沒辦法看清鏡子映射出的事物，他知道這不是真正的鏡子，而只不過是他思想意識具象化之后所以映射出來的東西。
但接下來，當迷霧消散，鏡子里所呈現出來的便是羅杰靈魂里隱藏的秘密。
“呼…”
他試著做出了一個呼吸的動作，當然這一切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不過讓羅杰稍感意外的是，這個不存在的動作和想法似乎真的讓他整個人從緊張中安定下來。
在魂境之中，每一位超凡者所表現出來的并非都是人類形態，靈魂無形，這會讓每個人的力量都更接近本源，接近真正的自我。
巨龍、飛鷹、參天古木、甚至干癟的尸骸，想象或許有極限，但在靈魂的世界里卻沒有任何限制。
“該不會是一座房子吧？”
羅杰自嘲的說道。
下一秒他不再猶豫，靈魂力量縮成一團，向前覆蓋將整面鏡子包裹。
迷霧消散，光滑的鏡面一片虛無，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鏡面映照出的虛無里卻多出了一些其他東西。
那是一棟建在林邊的木屋。
周圍是郁郁蔥蔥的樹木，清晨的陽光透過樹木間的縫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留下了斑駁的光點。
在那里被開墾出了一片不算太大的農田，田地里是長勢茂盛的農作物，不遠處的籬笆里關著兩只肥胖的小豬。
雞鳴狗吠，一片祥和的田園風光。
“果然是一棟房子嗎？”
羅杰喃喃自語道，面對這個結果他談不上有多么失望，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一般。
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下一秒，籠罩在小屋前的視野被急劇拉遠，更多的景物闖入眼簾。
那是發生在樹林里的一場廝殺。
馬車傾倒在路邊，車上的貨物散落一地，駿馬被重物壓倒，發出凄厲的嘶鳴，而在道路不遠處的灌木叢里，屠殺和強暴正在發生。
代表生機的樹木卻成了掩蓋罪惡的天然溫床，溫熱的血液飛濺，凄慘的叫聲戛然而止。
無辜者的頭顱，殘暴者的笑聲。
比起另一片的田園風光，這里發生的慘劇似乎人間地獄。
“怎么回事？”
羅杰心中疑慮，但下一刻，視線被再度拉遠，羅杰“看”到了更多的景物。
他看到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躲藏在下水道里的乞丐，站在街邊的娼妓，以及為了幾枚硬幣賣弄歌喉的流浪者。
“呼…”
狂風呼嘯，有巨龍從雪山之巔上飛過。
碧海波濤，奇形怪狀的生物躍出水面。
美人魚在彈唱，海妖在月光下起舞，在比深淵更加黑暗的地下，魔物蠢蠢欲動。
吸血鬼在洞穴里安眠，純潔的少女獻上人生的第一痛…
人間百態，萬千景物。
數不清的畫面匯聚在羅杰眼前，他接受的信息越來越多，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成了所有人，而忘記了最終的自己。
靈魂深處傳來巨大的痛楚，但羅杰卻無法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狀態，他時而發笑，時而哭泣，時而像石頭一樣沉默，時而陷入癲狂。
就當羅杰靈魂撕裂即將被徹底摧毀的時候，古怪的符號將他包裹住。
那些符號游走于羅杰的意識之中，像一根針將他即將分裂的意識縫合，然后形成一個圓環。
眼中的瘋狂消失，每一個部分，無論是人是物，即將發生的已經過，現在進行的，所有的一切都形成了最基礎的像素點。
萬物匯聚，斑駁的光點組成了最終的畫面。
一張讓羅杰無比熟悉的面孔。
屬于他自己的面孔。
“我就是我。”
“羅杰。”
光滑的鏡面上出現細密的裂痕，很快便四分五裂，在那一刻，羅杰從未如此清晰的感受過自己的存在。
不是因為身體。
而是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靈魂。
然后，他再次“睜開眼”。
房間里一片黑暗，羅杰向桌子上掃視一眼，一瞬間他就數清了沙漏里落下的沙粒數量。
“時間沒有任何變化嗎？”
羅杰臉上流露出一絲驚訝。
這時候沒有能量的牽引，房間里的光束消失，只剩下從落地窗邊射下的一點。
雖然在最后階段，羅杰從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孔，但他知道，他真正的身份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現代人。
這個匯聚的過程足以說明一切，最后的表現也只不過是因為羅杰對自身的認可。
從內心深處，他更希望自己是羅杰，是他記憶里的那個人。
“無論是世界意志也好，還是無數殘魂匯聚而成的聚合體，這些都不重要，對于靈魂而言，自我的堅定才是真正的核心。”
確定了這一個信念，羅杰感覺到那個由亞登法印符號所形成的印記逐漸和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他心中升起一絲明悟，全新的亞登劍印即將形成，但和其他四種劍印不同的是亞登劍印并不需要刻苦的劍術修煉。
羅杰可以通過劍術展現其中的一部分威力，但涉及到靈魂的力量沒辦法以常理度之。
“終于結束了。”
羅杰還是下意識的做出了一個放松的姿態，他很快就發現進入第三階段之后給靈魂帶來的全新變化。
不過正當羅杰打算一鼓作氣嘗試以靈魂形態進入魂境的時候，砰砰砰，門外劇烈的敲門聲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外放的力量一觸即收，羅杰也知曉了意外來客的身份。
“瓦萊妮？”
“這個女人…”沉吟了一下，但很快強大的靈魂力量便讓羅杰發現了瓦萊妮身上的變化。
起身來到門前，快速將房門打開，下一秒一個火熱的身體便擠入到羅杰的懷中。
“搞什么鬼？”
“仙人跳？”
羅杰皺了皺眉，“就算真的對我有意見，也不用這么拼吧，我準備的那些藥劑完全是以超凡者的身體素質為基礎進行配置的。”
“就算聞上一點…等等！”
羅杰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雖然他剛才有很多辦法可以將瓦萊妮打發，不過此時的莊園里可不是只有他們兩人。
受到藥劑的干擾，瓦萊妮的身體早已經被情緒所支配，如果就這樣放任不管，那么這個夜晚她將真正體驗什么是棍棒相加。
更重要的是，等她清醒之后，所有的記憶會告訴她，這是她自找的。
“慶幸吧，你遇上了一個好人。”
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聲，羅杰將瓦萊妮扯開隨手關上了房門，可等他回過身時，房間里的景象卻已經有些不堪入目。
“呼…真是奇妙的經歷呢。”
羅杰一臉淡定的說道。
就在他思考怎么解決瓦萊妮身上問題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很抱歉羅杰先生，但在不久前我察覺到一些氣息，這讓我有些驚訝，所以想要迫不及待的確認一下。”
羅杰知道應該是剛才的意外讓自己泄露了氣息，但艾麗菲既然已經問起，他自然不可能失口否認。
退后一步打開房門，羅杰便看到了月光下的艾麗菲。
“是的，感謝奧利維婭女士的支持，就在剛才我成功的進入了第三階段。”
羅杰回答道。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艾麗菲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恭喜你，羅杰先生，我想奧利維婭小姐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個好消息。”
“你的實力提升，很多計劃都可以順利展開了。”
艾麗菲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看得出來她的確事事都替奧利維婭著想。
“對了，進入魂境之后，我該怎么稱呼你？”
艾麗菲笑著問道。
每一個進入第三階段的超凡者都喜歡在認清自我之后，為自己在魂境里活動的新身份準備一個別致的名號。
這個新名字不但代表了他們的自身特點，同時也是真實力量的體現。
在這一個問題上，不存在任何的謊言。
因為這力量本身就來自真實的自我，直指本心的認可才可以讓他們的魂體發揮出真正的力量。
以其名，成其力。
即是名，也是力。
面對這個問題羅杰必須給出最真實的答案，他甚至連說謊的念頭都沒辦法產生，靈魂力量所賦予的規則便會讓他說出最符合自己特點的名字。
“忘記說了，在魂境，您可以稱呼我的名字艾麗菲，也可以叫我機械姬。”
艾麗菲笑著補充了一句，然后視線落在羅杰臉上，面露期待的重復了一遍，“您呢，羅杰先生？”
“世界。”
“這就是我的新名字。”
話音未落，艾麗菲的笑容卻已凝固在臉上。
羅杰很想說謊，但他做不到，而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靈魂凝練，過往的猜測化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