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禍蛇
鮮血從額頭順著鼻梁匯聚在鼻尖兒。
當血液低落的一剎那，日暮千夏食指輕彈，一道凌厲的破風聲過后，血液便精準地落入到羅杰研磨草藥的木碗中。
做完了這一切，她便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兒。
一大股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入到碗中，羅杰注意到從日暮千夏手腕中流淌出來的鮮血，孕育著勃勃生機。
可這種生機和羅杰之前在西方世界所接觸的超凡者血液還有很大的不同。
西方超凡者的血液雖然強大，但這更像是不同物種之間的區別，就像獅子老虎之于人。
而從日暮千夏手腕中流淌出來的鮮血，羅杰可以察覺出眼前的女孩兒還是純粹的人類，只不過他在血液中被夾雜了一些特殊的東西。
比如說…靈力。
加入了日暮千夏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的藥草同時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羅杰繼續按照日暮千夏的吩咐進行混合。
當他停下時，碗中的液體已經變成了翠綠色。
日暮千夏略帶驚訝地看了羅杰一眼，“你在陰陽師方面的天賦一定十分出色。”
羅杰默不作聲地點點頭，他很想告訴眼前這個一臉認真的女孩兒，煉金術只能算他許久沒有應用的小把戲，他在其他方面更出色。
日暮千夏一手托著木碗，另外一只手拿著短刀并將刀刃沒入到碗中的液體。
他手腕抖動，粘在刀身上的液體竟然均勻的散開，然后便來到淺水愛身前。
以刀代筆。
從眉心處順著淺水愛的臉頰勾勒出復雜的符箓，綠色的液體落在淺水愛的身上，竟然發出了滋滋的怪響。
液體匯聚在她皮膚表面沒有任何干涸的跡象。很快流動著的綠色液體就變成了墨汁一樣的黑色。
從肩頸到腋窩在胸前匯聚，下肋處分開，然后順著小腹兩側一路向下在腹股溝處交錯，最后通向…
羅杰收回了目光。
日暮千夏畢竟不是正統的陰陽師或者巫女，以刀帶筆動作雖然看起來簡單，可身上的肌肉一直處于緊繃狀態。
當最后完成了所有符箓，日暮千夏已經變得大汗淋漓。
“結束了？”
羅杰問道。
“不，只是剛剛開始。”
“接下來才是重點。”
她站到淺水愛身前仔細的打量著自己剛剛繪制的圖案。
“我沒辦法像陰陽師那樣將靈力封入其中，但能量的本質都是相通的，只是運用的方式不同罷了。”
“陰陽師的符箓更靈活，而我的劍術則更直接。”
“劍術？”
羅杰有些驚訝的掃視了日暮千夏一眼，他仔細地觀摩了整個過程，雖然從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但他沒想到日暮千夏竟然真的可以將劍術和符箓融合。
這讓羅杰心頭一跳，不由得聯想起劍術和法印。
當然日暮千夏所進行的只是一種粗糙的轉借，還遠遠談不上融合，但即便這樣也足以讓羅杰感到驚訝。
同時，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獵人小屋的強大。
那種毫無道理，完全無視規則的強大。
“開始了！”
日暮千夏低喝一聲，她手中握著短刀，雙腳開立站在淺水愛身前，身形快速移動，體內的靈力被調動。
羅杰退后幾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日暮千夏身上，而此時赤身盤坐在地上的淺水愛也一直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雪白的肌膚上是黑色的液體，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詭異。
而就在這時，刀光一閃，日暮千夏揮出的這一刀甚至亮過了房間里的陽光。
在羅杰驚異的目光中，短刀的刃尖精準地沒入淺水愛額頭的傷口。
無比精準的控制，靈力被傳入淺水愛體內，剎那間浮在她身體表面的黑色液體仿佛擁有了生命一樣。
“唔…”
淺水愛喉嚨中發出壓抑的叫聲，從頭頂開始，一條條皺紋爬上額頭，白皙的皮膚失去光澤，變得暗淡發黃。
黑如綢緞的秀發也變得干枯，然后染上了白霜。
在羅杰的注視下，隨著身上液體的流動，這個原本千嬌百媚的女人，一寸一寸的衰老下去。
眼看著一個人間尤物變成了枯槁干癟的老婦人，這種轉變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
淺水愛似乎忍受不住身上的痛苦，想要掙扎的移動，但日暮千夏上前一步，從背后按住了她的頭頸。
靈力破體而出，淺水愛很快就被控制住。
看著她身上的變化，羅杰突然生出一些不好的預感。
黑色的液體繼續向下移動，從腰腹穿過，然后穿過腹股溝，匯聚在股間。
羅杰注意到她的小腹隆起，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體內蠕動。
淺水愛再也沒辦法忍受這種痛苦，忍不住發出慘叫，緊接著…
撲哧一聲。
一條粗大的，幾乎和普通成年人小臂一般粗細的黑色事物從淺水愛的股間探了出來！
羅杰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發誓這是他見過的最喪心病狂的一個畫面。
那東西如同一只巨蟒，通體呈黑色，身體表面沒有鱗片而是布滿了粗大的血管和青筋，上面沾未知的黏液。
“這是什么東西？！”
羅杰忍不住開口問道。
“禍蛇。”
日暮千夏回答道，緊接著她伸出手指飛快的點在的淺水愛的肚臍下方，然后抬起手臂。
手起刀落！
靈力貫注在刀身上，那東西被輕易的斬落下來，羅杰注意到日暮千夏并沒有將那東西齊根斬斷，而是留下了一小部分。
殘留的這部分吸入淺水愛體內，她原本衰老枯槁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年輕起來。
但很顯然，重新吸收的這部分生機沒辦法彌補她剛才的虧缺，她雖然恢復了年輕，但看起來卻像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婦人，而不是一個20歲上下的小姑娘。
“結束了。”
武器中灌入靈力，日暮千夏再次揮舞下去，地上蠕動的事物化成一團黑水。
淺水愛大汗淋漓，如同水撈的一樣，她臉色蒼白地癱倒在地上，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力氣，扯過沙發上放的衣服罩在身上。
“很成功，從今天起，你就徹底擺脫這個妖物了。”
“禍蛇。”
羅杰輕聲嘟囔了一句，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個關于八百比丘尼的傳說，一個女人因為食用了人魚肉而獲得了長生不老的能力，但這樣的生活過于漫長而又得不到解脫。
于是她選擇自盡于800歲那年。
傳說的故事，總是顯得不那么真實，而淺水愛體內的這個妖物也不知道和這個傳說有沒有聯系。
她顯然沒有活到八百歲，但八十歲卻綽綽有余。
“謝謝你，謝謝！”
淺水愛理了理凌亂的頭發，她彎下腰真摯的感謝道，“是你讓我真正的解脫了。”
“我終于，終于再也不用承受那樣的折磨了。”
她瞇了瞇眼，露出了一個干凈的笑容。
很顯然，永葆青春也同樣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羅杰不清楚這個代價是什么，但看淺水愛的表情應該不會很輕松吧。
“是你的堅定，才讓一切變得如此順利。”
日暮千夏看起來有些疲憊，一邊說著話，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我們該走了。”
日暮千夏提著手提箱和羅杰來到門口，她轉過身看著淺水愛。
“希望以后永遠不會相見。”
淺水愛笑了笑。
“那應該會很難。”
“想不在電視上見到我，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日暮千夏沒有說話，但羅杰卻微微一愣，他眉頭輕皺，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籠罩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的那種詭異的吸引力徹底消失，這時候，羅杰深吸一口氣，突然從空氣中分辨出一些熟悉的味道。
那是…
他側過身，看向了房間盡頭的一扇門。
“很抱歉，剛才喝了太多的水。”羅杰指了指桌上空掉的兩個水杯，“臨走之前突然…”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走向了那個房間。
“啪！”
手腕兒一緊，女人略顯冰涼的手指握住羅杰，“衛生間不在那兒。”
以羅杰的反應，如果愿意淺水愛根本不可能碰到他，但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靠得更近了，那氣息也變得濃郁。
“哦…”
羅杰點點頭，卻沒有移動，“不是那里，那是做什么的？”
他意有所指的說道，“似乎味道有些奇怪啊。”
這時候日暮千夏也已經從門口來到了羅杰身邊，她雖然沒有像羅杰那樣在進入超凡的時候強化過五感，但還是本能的察覺到了異常。
這種異常不是來自于羅杰和這個房間，而是來自于，淺水愛。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日暮千夏問道。
“有一點，所以我希望送你們離開之后盡快休息。”
“打擾了。”日暮千夏點了點頭，正要帶羅杰離開，可她隨手一拉卻扯了個空。
“這么緊張做什么？”
羅杰笑了笑。
“難不成這房間里除了我們之外還藏著其他人？”
說著他甚至沒去旋轉手中的把手，上前一步輕輕一靠。
咔嚓！
厚重的木門應聲而碎。
房間里一切正常，堆滿了一些雜物，但在房門開啟的一剎那，潛水愛和日暮千夏卻臉色狂變。
隔著一扇門，日暮千夏可能還發現不了問題，可此時…
她一個箭步沖了進去。
柜子被打開，一個沉甸甸的行李箱被拖了出來！
日暮千夏轉過頭，注視著臉色慘白的淺水愛。
“這是怎么回事？”
“看樣子房間里的確藏著人。”
羅杰站在一旁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一個死人。”
日暮千夏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住淺水愛。
如果淺水愛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明星，那這種事頂多算上刑事案件，可之前她體內隱藏著一只妖物，那事情的性質就變得完全不同了。
驚恐，后悔、憤怒、絕望、委屈。
數種表情在淺水愛戀上輪番上演，緊接著她無力地跪在地上放聲痛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看著日暮千夏。
“日暮千夏小姐，我不是你，沒有保護我自己的力量，對于一個女人而言沒有力量卻擁有美麗是莫大的悲哀。”
“近一百年前這是個人吃人的社會，那些強盜一樣的男人，蹂躪我，折磨我，我卻沒辦法反抗。”
“我以為社會發展會變得好一些。”
“可結果呢？”
淺水愛慘然一笑。
“一切都沒有改變。”
“第一個三十年，我是在臭水溝和貧民窟里做皮肉生意的低賤女人，一頓飯，一雙鞋，甚至一條魚就能換來那些人折磨我一整天。”
她臉上的表情扭曲，指甲在地上抓撓著，“有一次我遇見了一個學習陰陽術的家伙，他說他會幫我。”
淺水愛笑著點點頭。
“他確實幫了我，把我關在地下室里整整十年，說實話，那是我唯一吃飽的一段時間。”
“謝天謝地，那是個沒用的廢物，修煉了十幾年卻沒有任何改變，反而把自己弄死了。”
“我逃了出來，在接下來的二三十年成了一名女優。”
“最底端的那種。”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我一邊要防備被陰陽師發現的可能，一邊又要防備身邊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
“終于…終于通過自己的努力，擁有了現在的生活。”
“可結果呢？”
淺水愛顧不上破裂的指甲從地上爬起來，她目光兇狠，就像一只發瘋的野獸。
“我活了這么多年，擁有每個女人最渴望的美麗和青春，可不停的改頭換面，讓我沒有穩定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體內的這個東西就是詛咒，它讓我沒辦法做個正常女人。”
“渴望的不是我，而是它！”
她上前幾步，似乎想要靠近日暮千夏，卻最終又停了下來。
“那個男人就是畜生，他是公司的高層，他對我…”
似乎想到了那些畫面，淺水愛再也說不下去，然后用沾滿血跡的雙手捂住臉龐，放聲痛哭。
“我的人生才剛剛看到希望。”
她慢慢地走到日暮千夏身前，“日暮小姐，請給我個機會，放過我，我愿意用我所有的財產來交換。”
“哪怕是一年。”
她伸出一根手指。
“哪怕是一個月，讓我不再受那個東西的控制，作一個正常的女人。”
“真正的活一次，好嗎？”
說到最后她聲音顫抖，幾乎不能言語。
站在不遠處的羅杰沉默了，這讓他想起了之前的經歷，如果這個女人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的人生還真是一言難盡。
難道沼澤鎮發生的事情將會重演？
“淺水小姐。”
日暮千夏的臉上卻沒有多少憐憫，“你知道你做錯了什么嗎？”
淺水愛止住了哭聲，而羅杰也從日暮千夏的言語中聽出了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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