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夜很長
“…呃，所以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
羅杰端起桌子上微涼的咖啡，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后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安德琳的臉色。
平靜中隱藏著怒火，怒火中隱藏著擔憂，擔憂中隱藏著…
算了，表情太復雜了，羅杰索性就不再分析，正襟危坐等待結果。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
“你和阿曼達你們都是…”
“是的。”羅杰點點頭。
“我就知道。”安德琳長出一口氣。
“你都知道？”羅杰一臉疑惑。
“猜到一點點吧，只不過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安德琳表情復雜。
在將格林引到小島上的時候，羅杰在海灣鎮也留下了后手。
亨里克和克羅迪婭。
一段時間不見，亨里克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臉色更蒼白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消瘦了一點。
但克羅迪婭的變化卻很大，臉上的表情更生動，更接近一個純粹的人。正是克羅迪婭偽裝成安德琳的樣子，然后吸引了格林血裔的注意力。
但羅杰也知道這么做恐怕很難再繼續隱瞞下去，所以回來之后，他便挑揀著訴說了一下發生在他和阿曼達身上的事情。
雖然隱去了很多危險的事情，只把他和阿曼達偽裝成接觸到超凡世界的普通學生。
不過以安德琳的敏感多少還是能夠猜出一些事情的。
比如說幾個月前阿曼達的失蹤事件。
“我需要靜一靜。”
安德琳站起身，深吸一口氣，看向羅杰的目光中表情復雜。
“給我一點時間。”
說完便徑直向樓上走去。
“安德琳。”
羅杰開口道。
“我想告訴你，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是那個你從海島上救回來的羅杰。”
安德琳腳步停頓了一下，肩膀微微顫抖，她點點頭，快步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種事羅杰也沒有太好的處理方法，對于安德琳來說她只是個普通人，立刻接受這種事是不可能的，或許她需要的只是時間。
推開房門，天邊的太陽歪斜著向西邊墜落，羅杰長出一口氣，一掃心中的壓抑。
“還有一點尾巴。”
這幾乎已經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最輕松的時候了。
“怎么樣？”
亨里克從門廊的另一邊靠了過來。
“不好也不壞。”羅杰回答道。
“這已經算是一個好消息了。”亨里克聳了聳肩，“說實話，我真沒想到我離開了這么短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看樣子我錯過了一段精彩的旅程。”
“另外我發現一個問題…”亨里克笑嘻嘻地說道。
“圍繞在你身邊的異性好像多了很多。”
“就比如說那個叫塔瑪拉的女人，我總感覺她看我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亨里克恬不知恥的說道，緊接著他嘆了口氣，“可惜啊，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
“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有克羅迪婭一個人就夠了。”
羅杰目不斜視，“我信，我當然信。”
“不過下一次麻煩你能站起來的時候，再說這樣的話吧。”
亨里克臉色一僵。
“羅杰，你什么意思哎？”
“我怎么就站不下來了？！”
“別多想，我不是要故意刺激你，只是在訴說一個事實。”
也不理會身后亨里克的叫囂，羅杰揚長而去。
夕陽的余光穿透樹葉的縫隙，將山谷樹叢染上了一片紅暈。
踩著柔軟的地面，穿過熟悉的樹叢，站在山頂上羅杰向下俯視。
在幾個月之前，這里曾經是他每天往返的地方。
第一次遭遇野狼，第一次殺人，以及第一次埋尸，還有…
目光下移，羅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夕陽的光彩給安娜的裙擺邊上鍍上了一層特殊的顏色，她靜靜地站在那兒，就像很久以前一樣。
羅杰慢慢的走下去。
“在想什么？”
安娜轉過頭，陽光打在她的臉上，讓此時的她多出了很多溫度。
“想我們第一次見面。”
她忍不住笑道：“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埋下的那具尸體，恐怕就沒有之后的很多事了。”
“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羅杰笑著開了一句玩笑。
可安娜卻點了點頭，一臉認真的重復了一遍。
“是的，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呃…”
看到安娜這副認真的樣子，羅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安娜輕輕一笑，她一直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這時候突然綻放出笑容自然多出了很多美麗。
身體向后依靠，安娜靠坐在一株大樹邊上。
“還記得我們曾經的約定嗎？”
“約定？”
羅杰抬起頭，看著天邊的夕陽，以及被光暈染紅的安娜。
“當然。”
他聳了聳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沒有提前準備好一瓶紅酒。”
曾經有那么一次，他們希望可以有共飲杯中酒的時候。
“不。”安娜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她伸出手，大樹旁邊就多出了一個矮桌。
然后是透明的托盤。
兩只酒杯一瓶酒。
“我差點忘記了，魔鏡在你手中…”
羅杰啞然失笑。
安娜招了招手，“我有酒，有時間，還有喝酒的心情。”
“你呢？”
兩人四目相對，莫名的情緒在其中縈繞，紅酒還沒有開封，但羅杰卻感覺自己的唇齒間已經充斥著酒香。
“我只有這個人。”
“足夠了。”
“嘭！”
紅色的液體灌入透明的玻璃杯中，安娜舉起酒杯，透過液體看著被映成紅色的夕陽。
“擁有身體的感覺真好。”
她將杯中的酒喝光，難得放松，她們回憶著這大半年的時間里發生的一切，酒越喝越少，身體卻越靠越近。
安娜的鼻息間吐出酒氣，她看著羅杰的臉龐，“說實話，就算在我活著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靠一個男人這么近。”
羅杰心中一動，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微風吹過安娜的發梢，將她的影子倒印在地上，羅杰感受著懷抱中這個無比真實的軀體，他打量著安娜。
“我看到的你是真實存在的，還是鏡像空間生成的倒影？”
安娜眼睛中閃動著水光。
“你說呢？”
羅杰低下頭。
“我覺得有必要好好檢查一下。”
安娜找了一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
“不要在這兒。”
最后一縷光芒消失在天邊，天空上是赤紅的火燒云，羅杰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墓園小屋上。
他抱起安娜，大步向小屋走去。
夜很長，有很多事可以做。
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在羅杰的臉上。
他眼皮抖動，愜意地伸個懶腰睜開眼。
“好久沒有睡得這么舒服了。”
從床上爬起，身邊卻沒有安娜的影子。
起身下床推開門。
晨霧中，安娜正披著露水從遠處的樹叢中走來。
“怎么了？”
“明明曾經在這里呆了很久，此時卻又顯得無比陌生。”
安娜的臉頰紅潤，笑容中多出了生動的氣息。
“我打算離開這兒到處走走。”
安娜開口道。
“離開這兒，去哪兒？”
羅杰微微一愣。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第一站應該會去歐洲吧，親眼去看一看曾經只存在于母親故事里的地方。”
羅杰張了張嘴，卻將挽留的話咽了下去。
安娜作為人活著的時間只有屈指可數的那么幾年，然后就是她作為幽靈存在的日子。
可那段時間雖久，她卻被禁錮在一個地方，經歷的人和事也極其有限。
現在禁錮被解除，格林也已經死了，籠罩在安娜身上的陰霾徹底消失，她終于獲得了久違的自由。
“我以為你會挽留我。”
秀麗的眉毛皺在一起，安娜有些不滿的看了羅杰一眼。
“男人吶，果然。”
她有意無意的掃視了一眼羅杰的褲腰帶。
羅杰一臉苦笑，“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他只是隨口吐槽了一句，沒想到安娜竟然直接回答了他的這個問題。
“是歌薇，上次見面的時候歌薇就提醒過我，要我小心你。”
“小心我什么？”
羅杰臉頰抽搐了一下，她這么提醒你，我怎么沒見她小心過。
呵呵…
面冷心熱。
發生在高塔里的事情，就算是以羅杰的經歷，現在想想也覺得有些臉紅，她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竟然還敢提醒你小心？
羅杰明智的沒有繼續詢問下去。
“你明白我的想法。”
“這個世界對于你來說，每一刻每一處都是嶄新的，是該好好體驗一下。”
“當你累了或遇到麻煩…”
“誰說我現在就要走的？”
安娜奇怪地看了羅杰一眼。
她上前一步抓住羅杰的衣領，要知道安娜繼承的可是莉莉絲的力量，高階吸血鬼的肉體十分強大，羅杰猝不及防之下被安娜順勢撲倒在地上。
兩人的身體從山坡上滾下，漸漸的漸漸的…
在這一刻，羅杰突然意識到。
他真的是個工具人。
霧都，術士集會所總部。
當當當！
塔樓頂部發出震耳欲聾的鐘聲，會議室里所有人起身，他們低著頭，甚至不敢去看坐在高臺上的那道魁梧身影。
人群消散，離開了寬闊的會議室。
那個魁梧的人影煩躁的在椅子上扭了扭，鐵木制成的椅子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最近怎么樣？”
奎恩看著坐在臺下的瑪格麗特，不，是安吉拉說道。
安吉拉站起身。
“已經完全控制了這具身體。”她臉上流露出一絲嫌棄。
“這個女人的血是臟的，她身體的每一寸都有亞利桑德羅那個蠢貨的味道！”
“我快要受不了了，但為了她體內的那顆種子，我還得繼續堅持下去。”
奎恩的目光沒有焦距的掃視著大殿，他顯然在思索著什么問題，隨口問道。
“那個你懷疑有龍裔血脈的女孩兒。”
“找到她了嗎？”
安吉拉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惑。
“她的氣息在膨脹，似乎正處于晉升狀態，波動的很劇烈，也許等平息下來的時候她就可以進入到三階了。”
“不錯的資質。”
奎恩點點頭。
“需要幫忙的話盡管開口。”他看著安吉拉。
“我是你的老師，但同時也是你母親的朋友，她雖然不在了，但我曾經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你。”
安吉拉低下頭，“如果需要您的幫助，我會開口的。”
“另外還有一件事。”
奎恩粗大的指節敲了敲桌子。
“最近一段時間，歐洲已經亂成一團，超凡事件頻發，你知道的，按照約定本來應該由術士集會所…”
“也就是你和亞利桑德羅來接管整個歐洲的管理。”
“不過現在你們出了問題，樞密會就只能派遣其他人來接管這里。”
“是誰？！”安吉拉冷聲說道。
奎恩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倔強的女弟子，“日后你自然會知道的，現在好好養傷吧。”
奎恩站起身，“等找到那個格林讓他付出代價之后，我就會離開這兒。”
“這里太貧瘠了。”
奎恩向外走去。
“老師…如果我能恢復曾經的戰斗力，你愿意幫我爭取一下嗎？”
安吉拉忍不住問道。
奎恩停下腳步。
“安吉拉，你沒有機會的。”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安吉拉默默地握緊拳頭。
“不，我還有機會的。”
“血脈，歸根結底還是血脈的純度。”
她目光堅定，“我會成功的。”
煩躁的敲了敲腦袋，“阿曼達，讓我想想她來自哪個城市？”
“這才過去了多久，竟然可以晉升到三階了，她身上一定隱藏著龍裔的力量。”
“找到她，然后摧毀她的意識，吸收她的龍裔血脈！”
就在這時，安吉拉突然感到隱藏在身體中的種子發生了變化，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掙脫她的掌控。
“要晉升了嗎？”
安吉拉身上飄起紅色的火焰，那火焰安靜的燃燒著，然后一點點向身體內收縮。
“你跑不掉了。”
與此同時，過著愜意生活的羅杰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最近這幾天，他刻意保持了和安德琳之間的距離，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墓園小屋當中。
咳咳，按照歌薇曾經的叮囑，花時間陪安娜待在一起。
告示板上跳出一行提示信息，從安娜那里獲得的火焰親和能力發生了變化，沒有仔細觀看，羅杰打開童話書稿，直接來到了安娜沉睡的地方。
在那里，紅色的大繭已經消失，安娜身上的衣服也被無意識的火焰燒光。
她赤著身子蜷縮在半空中，羅杰的到來似乎驚醒了安娜。
她睜開眼，鼻息間有灼熱的氣息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