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說的意思大致就是銀聯,只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銀聯是各個銀行相互結算,工人票號是和一些信得過的商賈大字號匯兌。
在順天府以外暫時只需要成立一個辦事處就可以了,不用像工業之城的工人票號這般,耗費大把的銀子修筑混凝土金庫。
朱舜點了點頭,開始敲定這兩點的細則。
朱舜和黃宗羲商討工人票號各項細則的同時,得知黃澍死在了曹家軍手里的曹掌柜,面色陰沉的走向了張閣老胡同前的千金堂。
千金堂只是京城內的一間普通會館,木質建筑,堂內擺著戲臺,戲臺四周擺放著茶幾官帽椅。
戲臺上有一支很有名氣的可餐班,正在唱著昆劇大家李漁的新作《凰求鳳》。
曹掌柜走進千金堂的那一刻,臉上的陰沉瞬間換成了面帶笑意,邁進了引起一陣陣叫好聲的大堂內。
坐在千金堂里面的基本都是藥材商賈,這些年在曹掌柜的聚攏下,在京城形成了一股影響很大的藥商勢力。
說是為了平抑藥材價錢,其實是為了哄抬藥價,另外幫他從各地搜羅滿清所需的各種救命藥材。
藥材大商們瞧見曹掌柜走進來了,紛紛站起來拱手行禮,給這位每年帶來大宗棧單的曹掌柜問好。
曹掌柜拱了拱手,算是回應了各位藥材大商,陪著藥材大商們看完這一出《凰求鳳》,揮了揮手,示意可餐班可以退下了。
曹掌柜每次叫來藥材大商們,都會給他們帶來大宗棧單讓他們從中獲利很多,就在曹掌柜走進千金堂的那刻,藥材大商們已經沒有心思聽戲了。
終于等到昆劇唱完,一位主要經營跌打外傷的藥材大商問道:“曹兄這次召集我等過來,是要搜羅哪些藥材?只要大明有的,就算是西洋人的藥品,以咱們的勢力都能夠給曹兄找來。”
這句話落下,這些在京城有著很大名氣的藥材大商們,撫須笑了起來,天底下還真沒有他們找不來的藥材。
曹掌柜這一次召集藥材大商們,倒不是為了搜羅藥材,而是賊心不死的為了水泥。
上一次工業之城那件事被朱舜狠狠的坑了一把以后,五大晉商之一的范永斗暫時消停了,但是這位細作甲喇卻一直念念不忘。
范文程可是給大明的甲喇們說的很清楚,只要能夠搶走朱舜,賞賜一等侍衛,搶不走朱舜搶走水泥秘方最少也會給個三等侍衛。
那可是常年宿衛在大清皇帝身邊的清貴要職,就連八旗子弟都不是人人有資格擔任,唯有上三旗子弟才有資格。
曹掌柜這些漢人不可能宿衛在大清皇帝身邊,但一位三等侍衛下放到漢八旗,最少可以獲得一個手握三四千兵馬的副都統。
曹掌柜只要有了三等侍衛身份就有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哪里還要在這里時刻擔心被錦衣衛抓走:“這一次叫各位過來,倒不是為了搜羅藥材,而是謀算黃靖邊那件事可以收網了。”
“各位夢寐以求的各種先進紡織機械,很快就能得到了。”
聽到黃靖邊那件事可以收網了,再是沉穩的藥材大商們都心急的忍不住想要開口詢問。
但是曹掌柜只是在那安靜喝茶沒有繼續說的意思,藥材大商們擔心詢問了破壞謀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不停喝茶,心急如焚。
曹掌柜把各位藥材大商們的胃口吊起來了,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黃得功是個粗人,沒想到他兒子黃靖邊倒是比很多商賈都精明。”
“想到了以拆借抵押法擴大織布作坊,雖說咱們通過一些手段拿到了他的拆借文書,成了他的債主,每年能從黃靖邊身上賺走不少的銀子,但是黃靖邊賺的更多。”
“這才幾年時間,黃靖邊就從一個吃不飽飯穿著破洞衣服的窮小子,一躍成為了僅次于曹文耀的大宗布商,每年給他老爹送去七八萬兩銀子的各種輜重。”
千金堂內的藥材大商們在經商方面向來都是十分自傲,正是他們這一小撮人,壟斷了大半個京城的藥材生意。
不過提及這個黃靖邊,藥材大商們幾乎都對這個后生晚輩贊嘆不已,只用了五六年時間就成為了每年獲利七八萬兩白銀的大宗布商,還是白手起家。
這份經商頭腦讓藥材大商們恨不得黃靖邊是自己兒子,這樣他們不僅后繼有人了,還能讓自家的藥行生意更為昌盛。
曹掌柜由衷的稱贊了黃靖邊幾句,開始窮圖匕現了:“黃靖邊這么做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每個月都要拿出不少的紅息給債主,一旦銀子短缺,債主們就可以憑借拆借文書要走織布作坊的宋氏飛梭織布機。”
“過去他是拆借給了幾位信得過的京城本地大商號,這些京商素來也看不起外地來的晉商。”
“可惜他還是稚嫩了些,即便是拆借給皇上,咱們也有的是辦法奪走拆借文書。”
藥材大商們聽到這里基本上都明白曹掌柜要做什么了,當初為了巧取豪奪這些拆借文書,他們可是掏了不少銀子。
心情卻也更加急躁了,只要想辦法讓黃靖邊拿不出銀子,那些宋氏飛梭織布機就是他們的了。
曹掌柜不留痕跡的掃了一圈,這些藥材大商們臉上的神色不出意外的越發焦急了,繼續不慌不忙的說了一句:“鄙人與白洋淀的羅統領相熟,只要咱們請羅統領出馬,這件事便成了。”
藥材大商神色一凜,對于面前這位交往多年的曹掌柜萌生了極深的戒備。
有些事情對于商賈來說是很大的禁忌,今天可以為了利益襲擊黃靖邊的馬幫,明天也可以為了利益襲擊他們。
這種破壞規矩的事情,只要做了一次便會徹底失去藥材商賈們的信任,在藥材商賈們心里留下破壞經商規矩的印象。
這是個私約大于公約的世道,曹掌柜失去了私約信譽,以后基本上很難再把人心聚攏在一起了。
要不是宋氏飛梭織布機的利益太大,當場便會有藥材商賈找個借口離開這里,從此與隨時可能暴起殺人的曹掌柜斷絕來往。
曹掌柜也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已經不在意了,只要謀取了水泥秘方他便是漢八旗的一位副都統了,手握三四千重兵,哪里還會在意一個藥材頭子。
藥材商賈們沒敢多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免得惹來一身腥臊,拱了拱手紛紛離開了這里,回到各自的宅子。
有一名藥材商賈卻沒回家,去了磨坊宋家在京城的宅子,考慮再三,決定還是把這件事告知對他有大恩的宋家。
崇禎三年,他因為在外販貨離開家里二三個月,再回家里的時候,家里已經被滿清給搶了精光,一家老小正是依靠宋家的粥棚才活了下來。
這名藥材商賈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但他也懂得有恩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