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院,普通病房。
已經從重癥轉出來的張雪陽恢復得很好,李戰過來看他的時候他精神頭已經很好了。
“再有半個月就能嘗試著走路,醫生說后期主要是恢復,康復訓練搞好了還能飛。”張雪陽樂滋滋地說。
李戰笑道,“這是好消息,我看啊,年底你就能回部隊。”
“估計不行。”張雪陽搖頭說,“我的情況我知道,沒一兩年的恢復別想飛行了。到那個時候估計你們都開始戰備值班了。”
李戰說,“不一定。未來幾年里還是要以訓練為主,先把人員培養出來形成良性的循環了上面才會開始安排戰備值班。再說了,首艘航母已經定性了,以訓練為主。”
張雪陽心情一下子好多了,坐直了一下,道,“這么說我估計還能趕得上戰備值班?”
“沒錯,可能會直接上國產航母,那感覺更不一樣了。”李戰笑道。
張雪陽問,“什么時候上艦?”
“九月二十八日。”
“那不是這個星期五?”張雪陽忍不住激動。
李戰微笑著點頭,“對,后天。”
激動過后是復雜的心情,從鬼門關掙扎了回來,應該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可是因此錯過了第一批上艦的機會,已經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了。滿打滿算兩年多的訓練,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在了上面,甚至因此忽略了前女友付出了一段感情。
從個人情感來說,他難以接受,可從集體的角度來看,這是飛鯊部隊建設過程中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總而言之,這一關,張雪陽必須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慢慢的邁過去,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創傷。
“哦,還有個事。”李戰想起什么來一樣,站起來從褲兜里拿出個紅色盒子,張雪陽一看,咦,獎章盒。
李戰打開遞過去,“一等功。一等功臣同志,祝賀你。”
全金色的獎章,軍徽上有“一等功”三字,這是中國軍人向往的最高個人榮譽,通常需要拋頭顱灑熱血。客觀地說,在必死無疑的情況下張雪陽活了下來,他就是一等功臣,在戰機幾乎無法挽回的情況他至少讓戰機的兩臺發動機保持了完整,他就是一等功臣。
評功評獎有硬性規定和標準,不會受個人情感影響,等級越高越嚴格,條件達不到就算犧牲了,也不能評一等功。在社會上,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這些榮譽并不是部隊系統獨有的,地方很多系統都有同樣的獎勵級別。個人獲得一等功后,其社會地位以及影響力是可以想像的,甚至于有明文規定后代將得到優待。
李戰這種大多數時候搞不清楚自己有幾個一等功但是對有幾個二等功三等功記得很清楚的怪胎,他對一等功的概念自然也就同樣麻木了,但是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一等功都會一直是整個軍旅生涯的最終追求。
拿起獎章放在手心里仔細地端詳著,張雪陽忍不住熱淚盈眶,在這個瞬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價值,作為軍人作為戰斗飛行員的價值。
李戰開玩笑說,“我開飛機費發動機,你呢是挽救了兩臺發動機,我看應該給你頒發兩個一等功,每一臺就該給一個。”
“屁話,不是這么算的。”張雪陽穩住心緒了,看到李戰一副沒什么感觸的樣子,再想起他每一次一等功的榮立事跡,不由的感慨說,“和你相比,我這個一等功來得就太容易了。”
李戰正色道,“看樣子你還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
張雪陽皺眉,“飛控失靈,不就是飛控失靈嗎?”
“那也要分時候。你當時已經勾住了阻攔索,戰機是保持起飛速度降落的。”李戰用手掌比劃著,“飛參顯示從發生故障到戰機砸下側翻是二點八秒,你在這二點八秒里先做了壓桿動作,這個動作控制住了機頭繼續上揚的趨勢,否則戰機會在這樣的速度下稍稍離開地面,再摔下來什么都沒了別說發動機了。”
他看著張雪陽說,“如果你的第一個動作是跳傘,至少不會受這么重的傷。”
他指了指張雪陽,嚴肅地說道,“老張,你根本沒意識你創造了航空史上的奇跡。”
唏噓一陣,張雪陽心情舒暢多了,道,“這么說一等功我是受之無愧了。”
“絕對的,而且你是飛鯊部隊第一位獲得一等功的飛行員,你啊,前途無量。”李戰笑道。
張雪陽說,“不對啊,第一位獲得一等功的是你啊。”
“我那是總部和最高指揮部頒發的,你這個是海司的,不一樣。”李戰得意地笑。
“靠,鋪墊了這么多就等著這會兒裝個逼是吧你。”張雪陽才明白過來。
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李戰就告辭離開了。上艦日期進入了以小時為單位的倒計時,這個時候大家反而清閑了下來。飛行訓練告一段落了,飛行員進入身體狀態調整階段,機務則開始對戰機進行全面的檢修,而其他地勤人員已經全部抵達了第一造船廠上艦熟悉崗位。
明天,張總指揮就要帶大部分空勤人員前往第一造船廠參加后天的交付儀式,儀式結束后航母出港,第一次著艦降落將會在渤海上進行。李戰和首批入選著艦降落的其余八名飛行員在基地待命,從基地起飛然后降落在航母上。
這一天總算是要來了,李戰有些忐忑有些緊張,有些興奮有些失落。失落是因為他被安排在最后著艦,而第一位則給了戴文明。因為戴文明是土生土長的海航自己培養出來的飛行員,而李戰等許多人是從空軍過來的飛行員。
從軍醫院回到基地,李戰和張總指揮、莫仁安、老陳頭三人開會。
張總指揮的神經線依然繃的緊緊的,不茍言笑坐在居中的位置,莫仁安在他左首就坐,老陳頭坐在右首位置,李戰則在老陳頭的右手邊坐下。
“明天上午八時我和莫部隊長帶空勤分隊前往第一造船,老陳留在基地指揮李戰的著艦分隊。”張總指揮直接說正事,“上面來電詢問,預估有幾個人能落下去,最高指揮部要個數字。”
三位具體負責的相互對視。
張總指揮指了指李戰,“小李,你說。”
“這個答案真的很難。”李戰實事求是地說,“影響著艦成功的因素太多,哪怕是成績最好的那幾位,我都不敢說他們保證能落下去。”
張總指揮說,“我知道,但是最高指揮部要一個數字,領導考慮問題的角度不一樣。”
沉思了好一陣子,李戰說,“三位。”
“這么保守?”莫仁安皺眉,“小李,你太悲觀了吧?八名飛行員里模擬訓練著艦成功率最低的都有百分之九十五,你預測只有不到一半人能成功,我不太贊同。”
他這么說也是有依據的,別的不說,他是參與建設飛鯊部隊的,從無到有他比老陳頭還要了解情況,因此對精挑細選出來的飛行員很有信心。
莫仁安笑道,“這還是你選出來的飛行員,你應該對他們有信心才對。”
張總指揮卻是沒有發表看法,轉頭問老陳頭,“老陳,你是總教員,你說說。”
想了想,老陳頭說,“我的預測和小李的基本一致,三名或者四名。老莫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模擬訓練和實機著艦畢竟有很大差別。小李是有過好幾次實機著艦經驗的,而且在法國搞軍事交流的時候駕駛多處故障發動機失火的陣風戰機降落在了羅斯福號上。他的判斷應該是最準確的。”
莫仁安微微點頭表示認可,他只是對兵們非常有信心,而不像李戰那樣純粹從技術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
實機著艦是來真的了,前面不再會有多余的跑道,復飛失敗的話就是墜海,沒有第二種可能性。李戰不得不保守不得不謹慎。
李戰說,“我對他們很有信心,但是我不能把這些當成判斷的依據。我當然希望全部成功著艦。著艦失敗后馬上復飛備降,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很明顯,張雪陽的事給李戰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大家都能夠清楚地看到李戰的變化。這無疑是成長了的表現,一味的追求戰斗力的提升而罔顧安全同樣是不可取的。
“三名。”張總指揮微微頜首,“不算多也不算少,不怕告訴你們,只要有一個人成功著艦,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微微笑了起來,又白了一圈的頭發一根根的豎著,道,“再過幾個月我就退休了,能夠在告別部隊之前看到咱們的飛行員在自己的航母上降落,此生無憾,我對得起這身軍裝了。”
李戰心里很難受,這樣的傷感從來都是他不愿意面對的,強顏歡笑說,“張總,您就算退休了依然是老首長。飛鯊部隊是在您的領導下建立的,您的經驗會影響一代又一代人。”
絲毫的不夸張,從空白到摸索出標準,這不僅僅是一個從無到有的問題,其中的意義是深刻的影響是深遠的。未來飛鯊部隊將會在張總指揮領導下制定的標準框架下訓練、作戰。滿滿兩大倉庫的試驗數據是堪比核武器的瑰寶,國家的最高機密。
張總指揮笑著擺了擺手,“三名,我就這么匯報。”
末了,他掃視了一眼,笑著說,“三名為基礎,每增加一名我給你們三位每人發一瓶茅臺,我自掏腰包,咱們就在飛行甲板開大餐!”
“首長,我可當真了啊!”莫仁安頓時來勁了。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