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醉還沒蘇醒,鼎中的藥水蒸騰出層層熱氣,盡數被他的身體吸收,但見他身體上的外傷,慢慢愈合,依稀還能看出受傷的地方。而五臟六腑的暗傷,也痊愈了大半。
“住持!”
“師兄!”
從法相寺的大殿走出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僧,白花花的長胡垂至僧袍胸口,走路時隨風飄動。這法相寺的主持雖是花甲之年,但神采依舊精健。他看著棠醉,雙眼閃出一絲精光,而后又暗淡下來。
“再過半個時辰就熄火封鼎吧。唉,他醒了,就讓這小友在東廂房休息。”說完,這法相主持捻了捻胡須,轉身若有所思的走進寺內的大雄寶殿之中。
眾人唯唯應是。
此刻的棠醉緊皺眉頭,亦無一點蘇醒的跡象。
如此久的時間,棠醉還沒蘇醒。不過被這巨鼎煮過,并沒有對身體造成太大危害,反而令棠醉的骨骼與體魄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被法相寺珍藏的諸多靈藥妙草浸泡,是何等奇遇。
“醒來。醒來。”
喃喃梵音,慢慢在棠醉腦海中響起。他慢慢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畫滿飛天諸佛及法渡之獸的天花吊板,廂房的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檀香。
棠醉頭還有些暈沉,如同是一場夢,剛剛還是渾渾噩噩,現在總算醒來了,后背還隱隱有些疼痛。
“佛家一指,小施主定思。”
只見面前的白胡子老僧,輕輕的用中指在自己額頭一點,那種沉悶之感也消失殆盡,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清明,房間其他地方的事物也都清晰起來。
“大師您是?”棠醉拖著疲憊的身子想要坐起,卻被老僧人止手又復躺下。
“小施主,你可算醒來了。貧僧妙空,小施主福緣不淺,他日怕是前途無量。”妙空斂了下長胡,淡淡的說道。
“還要感謝大師救命之恩。我之命,父母雙亡,故鄉被毀,如何稱為福緣不淺。”棠醉說道這,眼中有些感傷,一時之間心中一陣酸楚,又想起父母和莫離來。可嘆這人生變化之奇,滄海桑田。幾日之間,無憂無慮已經成了生死離別。
“大難之人,必有大福,正所謂“福禍相依”。人之一生,便是生死一生。普通之人,出生到老死,便謂之一生一死。福源之人,生生死死,便后為長生不死。”
棠醉聽完,若有所思的靜默著。
“小施主可否告知名諱?”
“棠醉。”
“一葉榮枯浮生夢,云仙霧道棠醉中。好名字!”妙空住持聽到棠醉的名字,緩緩地吟道。
“棠醉小施主心中的執念怕是很深。不然應該早早醒來了。”妙空住持舉起右手放到棠醉的胸口上,一陣清涼之意,使棠醉的胸口頓時輕松了許多。
“大師,天道可公?”棠醉想起故鄉的變故,一陣難受,脫口問了出來。
“呵呵,小施主認為是對,那便是對。”
“大師禪機點化,又有救命之恩,棠醉在這里拜謝過!”棠醉從床上坐起,誠懇的抱拳謝道。
“非貧僧救你,而是本寺老祖救你。昨日正午,寺內的玄鐘突然響起,這便是老祖的召喚。我去拜見老祖之時他提到你,讓我去寺外西郊的九曲河道中接你,正碰到你浮在水中央,懷抱水中榆木樹干。四周的水色,都染成血紅色,也夾雜著一絲黑色魔相。”
“老祖?”棠醉有些疑惑。佛家不是講究佛祖么,怎么有個什么老祖?估計多半是這法相寺的創始者。
“老祖的年紀,已無從查證。貧僧也從未見過他老人家的面目。只是每逢修佛遇到不解之困,便去請教老祖。”妙空主持雙手合十,對這老祖尊敬無比。
“過幾日老祖會讓你去見他,看來也是你之福緣。好了,小施主休息吧,有什么事就讓門外的善清去辦。”說完,應聲叫道:“善清,善清!”
這老祖正是當初棠醉機緣巧合激發體內異根骨的時候,推演出他的存在的洞中老僧。此番不知是福是禍,但好在棠醉被救,如今好生養傷。
門外的善清,趁著這一會兒清閑,正在做著夢,剛夢到正啃燒雞腿呢,被老和尚一叫,急忙站起身,搽了搽嘴角的口水。他有些氣憤,好像屋里的棠醉專門是來和自己作對的一樣,就連美夢都做不成。
“住持。”善清合掌,俯首恭敬的答應到。
“嗯,這幾日棠醉小友就由你看顧了。一定要好生照料。”說著,似乎能看透善清的心中不悅,伸手撫摸著善清的光頭,言道:“塵根不凈,梵心難塑。日后你要用心去脫凡洗瘴,可知否。”
“是,住持。”善清表面應允,心中卻又罵一聲:老禿驢。
妙空只是搖了搖頭,淡笑不語的,隨后走出了廂房,只留下善清和棠醉。
“你叫善清,我叫棠醉。名字,倒像是兩兄弟…”棠醉出聲道,廂房中的二人久不言語,一度十分尷尬。
善清聽完說道:“去你的吧。每次我的美夢都被你打擾。還兄弟呢…”善清抱怨的哼了一聲,撇過頭裝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我沒兄弟,也沒親人,只有一個好妹妹,可惜她生死未卜…”棠醉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他又想起了莫離,他多希望,青冥鎮沒有那夜的變故,他們還能在一起看星空,他還一直陪伴著她。
善清看到棠醉流下眼淚,也很感傷。他也是有家人的,只是是被饑荒大災之年活活餓死的。他小臉憋的通紅,一時也有些傷懷。
善清曾經只是想活著。為什么活著?因為他的家人希望他活著。這世界,還有比活著快樂的事情么。
有時候死亡反而比活著簡單,人,只要活著,就要為了生命的燦爛去努力,為了自己愛的人去努力。
反之,有時候孤獨的活著,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善清希望自己日后能學一些本事,好好活著,享受生活。這是善清的簡單而樸實的夢想。
棠醉也有他的夢想,他的夢想是一個名叫莫離的女孩。
“喂,以后你從法相寺走的時候,能不能和住持說說,讓我和你一起出去啊?”善清看著棠醉,央求著說。
“再說吧,我出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怕連累你。”棠醉眼中一絲堅定閃過,他一定要找到莫離,要為青冥鎮的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