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家的兒子不是鼻血長流的話,夏允彝會認為自己兒子的動作很漂亮。
可是,對面的大漢明顯比兒子高,比兒子壯實,眼看著這個家伙凌空翻了一跟頭,然后就生龍活虎的向兒子撲過去了。
“莫要打架…”
夏允彝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洶涌的人群擠到一邊去了,他手里端著一個木盤,拼著一條老命想要擠進人群,終究身體虛弱,被那些壯實的跟牛犢子一般的學生給擠出來了。
急的夏允彝不住的跳腳,只能聽著人群中噼里啪啦的打斗聲大喊大叫,老淚橫流。
“夏完淳,你要跟老子這個在刀鋒中僥幸活下來的人硬戰,純屬找死。”
“你不過是一個在亂軍中茍活下來的敗類,爺爺可是帶領千軍萬馬跟野人死戰的將軍,不要以為你挨過幾刀就成了英雄好漢,這種英雄好漢,也要殺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看拳!”
夏允彝跳著腳也看不見兒子跟那個破落戶的戰況如何,只能從這些學生們的討論聲中知曉一個大概。
“沐天濤變化很大啊,拋棄了公子哥的作風,出拳大開大合的看樣子戰場才是訓練人的好地方。”
“閉嘴,人家現在名叫金虎,就算他再厲害,也厲害不過夏完淳去,沒看見剛才那一記掏心肘子差點要了金虎的一條命?”
“嗷嗷,金虎,金虎,你說他為什么不叫金彪呢,畢竟三虎才出一彪!”
“可惜了,可惜了,金彪,啊金虎剛才那一拳如果能快一點,就能擊中夏完淳的太陽穴,一拳就能解決戰斗了。”
“哦,夏完淳太厲害了,這一記絞殺,如果成功,金虎就完蛋了。”
“草,又不動彈了,你們倒是打啊!”
“你進去打!”
然后場子中間就傳來一陣不似人類發出的慘叫聲,在一聲悠長的“饒命”聲中,一個獐頭鼠目的家伙被丟出了場子,倒在夏允彝的腳下直抽抽。
終于有一個可以問話的閑人了,夏允彝就蹲下身問這個像是被一群戰馬踩踏過的家伙:“你們這么以命相搏難道就沒有人管管嗎?”
這個剛才因為嘴臭被夏完淳跟金虎共同毆打過的家伙一抽一抽的道:“書院規矩——你可以在你想要的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挑起戰斗,但是,何時結束戰斗,需要勝利者來決定。”
“出人命了怎么辦?”
“出了就出了唄,喝水還能嗆死人呢。”
“你怎么沒被打死?”
“要不是剛才被人推進戰場,那兩個家伙沒資格打我!”
“咦?”
“因為我太弱了!”
很快,夏允彝就從這個家伙口中得知,自己兒子是即將畢業的這一屆學生中最強大的一個,而整個書院有資格向兒子挑戰的人只有十一個。
很不幸,那個叫做金虎又叫沐天濤的家伙就是其中的一個,夏完淳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雛鳳清音的紅標,就不能后退。
這樣做,很容易把最強的人分在一起,而這些強大的人,是不能向下挑戰的,也就是說,如果夏完淳如果因為私人恩怨要揍了這個嘴臭的家伙,會受到極為嚴厲的處分。
這也就是這個家伙敢當著夏完淳跟金虎的面嘴臭的原因,如果不是因為別人受不了了,把他推進了戰場,不論是夏完淳還是金虎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等夏允彝問清楚事情的來由之后,他發現人群好像已經慢慢散開了,大家又開始在窗口前邊排隊了。
人群散開之后,夏允彝終于看到了自己坐在一張凳子上的兒子,而那個金虎則盤腿坐在地上,兩人相距不過十步,卻沒有了繼續戰斗的意思。
夏完淳汗出如漿。
金虎氣喘如牛。
“如果不是因為我一定要砸扁你的鼻子,你今天還占不到上風。”金虎勉強站起來,對依舊大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的夏完淳道。
夏完淳冷笑道:“賢亮先生說的‘艱難困苦,玉汝于成’這八個字看樣子你是真的聽進去了。”
金虎擺擺手道:“我打不動了,想必你也打不動了,今天就此罷手如何?”
夏完淳點點頭道:“今天沒有戴護具,我的很多殺手沒有辦法用出來,下一次,戴上護具之后,我們再決一死戰。”
金虎大笑道:“戴上護具對你這種人有非常大的好處,對于我這種以命搏命打法的人實在是不夠公平。”
夏完淳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情,你以前不是也很善于使用護具規則嗎?你想要贏我,只能在文課上多下下功夫,否則,你沒機會。”
金虎抬起袖子擦一下嘴角的一點殘血取過一個飯盤拿在手里道:“嘴里破了一個口子,看樣子今天是沒法吃辛辣的東西了。”
說完話之后,就干脆的去打飯了。
夏允彝來到兒子身邊嘆口氣道:“這就是你給我的信中經常提到的幸福生活嗎?”
夏完淳任由父親幫自己擦掉臉 上的鼻血,笑著對父親道:“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力爭上游,站立潮頭迎風浪對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來說,難道不是幸福日子嗎?”
夏允彝又嘆口氣道:“《大學》里的句子不是你這么理解的,唉,我發現,你們玉山書院的學問與為父昔日所學差別很大,有必要正本清源一下。”
夏完淳笑道:“爹爹,對我玉山書院來說,只要有用的學問就是正確的,如果我們連什么是正確的都不能肯定的話,我師傅憑什么笑傲天下?”
夏允彝上下檢查了一下兒子的身體,發現他除過鼻子上的傷勢有些嚴重之外,別的地方的傷都是些皮肉傷,不怎么要緊。
無論如何,飯是要吃的。
夏允彝眼看著兒子頂著一臉的傷,很自然的在窗口打飯,還有心思跟大師傅們說笑,對于自己身上的傷痕毫不在意,更不怕暴露人前。
就低聲自言自語的道:“長大了喲,真的是長大了喲,比他老子我強!”
云昭處理完今日的最后一份文書,就對裴仲道:“安排一下,這些天我準備與在玉山的賢亮,韓度,馮琦,劉章,歐陽志幾位先生分別談一次話。”
裴仲道:“先后次序就按照您吩咐的嗎?”
云昭點點頭道:“是這樣的。”
“需要預設話題嗎?”
“不需要,就是飲茶,閑談。”
“明白了。”
等裴仲走了,云昭就瞅著東山上剛剛冒頭的月亮,微微嘆一口氣,就離開了大書房。
玉山城這些天酷暑難耐,才離開有冰山的大書房,云昭就像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頃刻間,汗水就濕透了青衫。
云昭沒有理睬就筆直的站在這蒸籠一樣的天空下,讓自己的汗水盡情的流淌。
夏天要是不淌汗,就不是一個好夏天。
就像春天人們要播種,秋天要收獲,一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回到云氏大宅的時候,云昭已經狼狽不堪了。
他本身就很怕熱,身上的衣衫穿的又厚,全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之后,卻覺得非常痛快。
“老天爺啊,夫君這是去做賊了?”
錢多多也是一個怕熱的人,她到了夏天一般就很少離開內宅,加上兩個兒子已經送到了玉山書院七天才能回家一次,所以,她身上薄薄的衣衫若隱若現的讓人很想摸一把。
云昭的手才落在錢多多身體豐盈的地方,錢多多就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似的,閃身 躲開,幽怨的瞅著丈夫道:“不跟你胡鬧,天太熱了。”
“一起去洗澡?”
云昭熱情的邀請。
“剛才洗過,才噴了香水,夫君聞聞。”
錢多多喜歡蘭花香,這種香味淡淡的,可是能留香好久,嗅過香味之后,云昭就在錢多多的腰上捏了一把道:“你就是一個妖精。”
說罷,就匆匆去洗澡了。
天熱就要洗熱水澡,泡在熱水里的時候難受,等從澡桶里出來之后,整個世界就變得冰涼了,晚風吹來,如沐仙境。
抽一口煙,再喝一口加了冰魚的葡萄酒,云昭就對坐在秋千架上的錢多多道:“如果有一天我要殺元壽先生的時候,你記得勸我三次。”
錢多多搖晃著秋千道:“夫君還是要全盤掌握大明。”
云昭又喝了一口酒道:“皇帝的權力太大了,大到了沒有邊際的地步,而從肉體上將一個人徹底毀滅,是對皇帝最大的誘惑。
我一定不能受這種誘惑,做出讓我后悔的事情來。”
錢多多幽幽的道:“李唐太子承乾曾經說過:‘我若為帝,當肆吾欲,有諫者,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這句話說的確實混賬。”
云昭一口將冰魚連著葡萄酒一起吞下去,這才讓重新變得燥熱的身體冰涼下來。
舉著空杯子對錢多多道:“必須承認,權力對男人來說才是最好的春.藥,他不僅僅讓人欲望無邊,還給人一種錯覺——這個天下都是你的,你可以做任何事。”
錢多多來到云昭身邊道:“如果您喝了春.藥,便宜的可是妾身,最近您可是越來越敷衍了。”
云昭瞅著錢多多道:“你知道我說的此春·藥,不是彼春·藥。”
錢多多吃吃的笑道:“都一樣!”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