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范道:“不管是福王還是潞王,他們也非大明正溯。”
左懋第看看陳洪范道:“人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吧。”
說完話,就率先走進了長安驛站。
他的心里也極為迷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么。
京城陷落于李弘基之手,帝王慘死在京城中,尸骨恐怕都無人料理。
左懋第當時極力向史可法進言,盡起應天府大軍為君父報仇,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贊同。
不僅僅阻攔住了,他們還主動放棄了江北。
左懋第不知道自己此次來藍田能跟云昭商量出一個什么樣地結果。
如今的藍田大軍正在席卷天下,左懋第不相信藍田會放過江南,容忍他們偏安一隅。
這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左懋第等人來到了藍田,云昭并沒有著急見他們,他很相信關中對一個喜歡追求美好生活人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越是靠近玉山,吸引力就越是強大。
關中目前的樣子,正是左懋第一生追求的目標。
與其費盡口舌的勸說這些人,不如讓他們慢慢地融化在藍田縣。
當然,他們想要離開,這是不可能的。
來的時候有車馬,有護衛,回去的話…就很難說了,說不定會碰見一兩支沒有被關中團練絞殺干凈的盜匪。
“雷恒的前鋒已經抵達南昌,他開始分兵了,準備一路兵馬沿著張秉忠大隊離去的方向追擊,另一路兵馬準備過鄱陽湖,正式進入江浙。”
裴仲帶著磁性的男音聽起來很順耳。
自從云昭開始改組秘書監之后,裴仲就成了云昭的機要秘書,不再統管秘書監,只為云昭一個人服務。
“與原計劃有出入嗎?”
云昭抬起頭,瞅瞅捧著文書的裴仲。
裴仲道:“沒有,他分兵的軍略是出自您制定的南下計劃——擊穿江西,勾連兩湖與福建,如今此目標已經完成,雷恒將軍預備經略江南,在軍報中要求與江南密諜司對接。”
云昭點點頭道:“藍田想要的土地,終究需要咱們的大軍用雙腳丈量出來,武略在前,文治在后,這是一個根本順序,不能偏差。
告訴雷恒,進入西南的軍隊,一旦與他的本部脫離,就只能交付青龍先生指揮。
再告訴雷恒,我同意他與江南密諜司接觸。
但是,密諜司地位特殊,不同意他用西南偏師的指揮權交換江南密諜司的指揮權。”
裴仲迅速做了記錄,等云昭敘述完畢,他的記錄已經做完。
打開第二份文書道:“韓陵山曰:李弘基在京城搜刮金銀超過七千萬兩,且正在將銀錠鑄造成便于馱馬運送的銀板,這些銀子為大明百姓之民脂民膏,不容李弘基染指,希望陛下能夠同意圖之。”
云昭聞言呆滯了片刻,嘆口氣道:“京城此時必定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裴仲道:“順天府之地朱明流毒最重,首相府匯合各部意見之后認為,打破之后才能大立,順天府以后將會成為我藍田北都,李定國部,云楊部應該展緩進攻京城。”
云昭搖頭道:“李弘基流寇的賊性已經發作了,我想,短短時間,已經對京城造成了重創,再讓京城繼續糜爛下去,對我們以后建設沒有太大的好處。
既然首相府已經形成了決議,那么,我這里給一個期限,從現在起的十天之后,李定國,云楊,即可展開對順天府的軍事動作,記著,如果賊寇抵抗并不激烈,能不用重炮,就不要用重炮。”
裴仲見云昭對韓陵山的建議沒有批復,同時也沒有拒絕,就把韓陵山的建議放在最底下,這種不被肯定又不被拒絕的文書,最后只能歸檔。
至于韓陵山所求自然需要韓陵山自己決斷。
云昭一口氣批復了兩件最高等級的文書,裴仲就從文書中抽出一份標注了紅色的文書朗聲道:“三百宮娥,珍珠五斗,玉璧十對,黃金二十萬,白銀百萬,是李弘基收買山海關守將吳三桂的價碼。”
云昭抽抽鼻子道:“吳三桂是什么動向?”
“李弘基的使者是吳三桂的父親吳襄,目前已經達成初步交易。”
云昭的手指輕叩桌面道:“李弘基果然是梟雄本性,深知送禮之道,小水浸潤,那里比得上大水漫灌,他給出來的價碼,吳三桂恐怕無法拒絕。
既然吳三桂是這個價格,那么,曹變蛟這些人的價格又是多少呢?”
裴仲翻翻文書搖頭道:“文書上沒有說明。”
云昭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玩味的道:“沒有說明,那就是沒有嘍?看樣子李弘基還是用了一些小手段,吳三桂想要拿這一大筆錢財富,就必須拿曹變蛟他們當投名狀。
同時,李弘基要山海關做什么,這一頭是我們,背后便是建奴,做別人的肉墊子真的很舒服嗎?
命密諜司去查一下,我總覺得李弘基很可能跟建奴有密約。”
裴仲點點頭,立刻記下了云昭的指令。
剩余的文書都是國相府,以及代表大會主席團呈遞過來,需要云昭用印的文書,大部分是一些法律條文的施行文件,以及少量的鴻臚寺送來的番邦交往文書。
這些文書都是早就商議好的,裴仲在獲得云昭首肯之后便用了藍田印璽。
雕刻藍田印璽的玉山是一方搜尋來的上古遺留下來的藍田玉,上面撰文曰——萬民欽命,皇帝之寶。
韓陵山從大明皇宮弄來的十七方皇帝玉璽,已經被云昭擺放在了玉山人民宮中,用厚厚的玻璃罩子罩起來,每一月對外開放三天,供百姓觀看。
對于朱明的寶物,云昭沒有拿走任何一件,與權力有關的全部進了人民宮,與歷史有關的全部進了長安荷花園博物館。
四庫全書進了新修好的四庫全書圖書館中,如今,刊印所正在日夜刊印,云昭準備把這東西刊印出來十套,然后就把正本全部封存起來。
這些工作進展的很順利,韓陵山,夏完淳從京城弄回來的那些工匠,以及技術官僚們很好用,在新的環境里爆發出了極大地工作熱情,這是云昭所沒有預料到的。
五天前的時候,朱媺娖帶著全家來到了藍田,披頭散發赤足而行的朱媺娖與同樣打扮的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在大鴻臚朱存極的帶領下,手捧著崇禎遺旨步行三里最后來到了人民宮,向人民代表大會主席團獻上了,崇禎皇帝親筆詔書——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與藍田君云昭共勉。
這份詔書,同樣被人民宮所收藏,并且以鎏金大字鐫刻在人民宮屋檐之下,遠在一里之外,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因為有了這份詔書,人民代表大會準許朱媺娖帶領全家入籍長安。
剝奪朱明皇室所有特權。
剝奪朱明皇室所有稱號。
準許朱明皇室保留隨身財貨。
準許朱明皇室享有藍田百姓的所有權力。
保證朱明皇室的人身財產安全。
朱媺娖在得到這個保證之后,便出巨資在長安購置得一座富商府邸,并且在朱存極的幫助下,購置得若干商鋪。
而長安縣也按照入籍慣例,在終南山腳下,按照朱媺娖所報之人口,分配口糧田七百六十五畝。
藍田一方并沒有刻意的宣傳這件事,于是,朱媺娖在短短五天時間,便安置好了全家。
安置好全家的朱媺娖并未輕松下來,這個家庭的十七口人,現如今病了八口之多,尤其是周后,病的尤其厲害。
從京城到長安,這一路上,所有人對自己的未來并不看好,甚至對帶她們來長安的朱媺娖多有怨言,在她們看來,離開了京城,全家就該匿影潛蹤,隱姓埋名在這個亂世中茍活下來。
豈能離開李弘基這個餓狼又把自己送到云昭這頭猛虎的嘴里。
一家人膽戰心驚的在長安城里居住了五天之后,沒有人登門勒索,官吏除過正常的登門調配戶口之外,并無騷擾之處。
只有那些戰戰兢兢負責出門采買的宦官們,會召來百姓們的圍觀,不過,也遠不如第一天那般轟動,估計,等時間長了,大家也就以平常心來對待了。
第六天的時候,朱媺娖大著膽子在府邸里升起一頂引魂幡,希望她的父皇的陰魂可以隨著這頂引魂幡來到長安,接受他們這些不孝子孫的祭祀。
引魂幡在長安飄蕩了三天,并無人登門打擾,于是,長安朱府全府縞素。
朱媺娖不知道的是,長安府官吏對朱明皇室在長安升起引魂幡是極為反感的,長安府知府曾經上報國相府,希望能夠允許他們阻止朱媺娖這樣做。
國相府批文曰:活人尚且不懼,豈能懼怕死人?
就是因為有了這一道批文,長安府這才刻意的對這家人的舉動采取了漠視的態度。
朱媺娖很聰明,在長安立足之后,便閉門不出,謝絕任何訪客,只是邀請了一些長安府的大夫為家里的病人調養身體,對大門外的事情充耳不聞。
有時候,半夜會在哭泣中醒來,抱著枕頭蜷縮在床鋪最里面瑟瑟發抖。
只是,到了天明時分,朱媺娖又會變成一個冷峻的一家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