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干什么依舊按照計劃去做什么,不慶祝,不縞素,大明皇帝死了,我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戒驕戒躁,步步為營!”
云昭跟張國柱從山里漫游歸來之后,就由張國柱給等候在大書房里的藍田官員下達了命令。
命令非常的平實,枯燥。
不過,也就是因為云昭以平常心面對崇禎自殺這件事,導致藍田官方高漲的熱情低沉了下來。
然而,在藍田之外,隨著皇帝的死,人們掀起了各種各樣的波瀾。
其中應天府的官員們在得知崇禎自戕身亡,且皇太子,永王,安王,下落不明,就本著國不可一日無君的想法,準備擁立新王。
李巖,黃得功,劉良佐,以及劉澤清之子劉達這四個手握兵馬的軍鎮一致認為應該擁立已經故去福王長子朱由崧為帝。
然,南京留守朝廷認為,潞王朱常淓更加合適。
就在他們正在爭執的時候突然發現,藍田大軍已經出關,尤其是雷恒的南下軍團,已經威脅到了江南。
他們知道,一旦藍田大軍南下,不論是淮北四鎮,還是史可法的南京軍隊,都沒有辦法抵擋。
為此,史可法,馬士英,姜曰廣,王鐸,張慎言,劉宗周等人商議之后認為,可以與云昭進行談判,以保證劃江而治為最終目的。
原本,云昭對這樣的議和半點興趣都沒有,當他聽說前來議和的使者中間有左懋第,立刻就改變了主意,滿口答應可以好好地商量。
對于左懋第這個人,云昭垂涎已久。
崇禎三年的時候,這家伙就是關中韓城縣令,洪承疇之所以能在韓城大敗李弘基,其中就有此人的功勞,此人在韓城被百姓奉為左青天,離職之時還被百姓們供奉進了先賢祠。
洪承疇曰;初知韓城縣,流寇三薄韓城,再躪其境,懋第率士民而戰,身當鋒,輒大破走之。
關中保障,推懋第第一。
云昭也知道左懋第憑借忠勇謀略,力保一方平安,且全力救災,拯救饑民,算得上是大明臣子中難得的干吏。
然而,此人最讓云昭欽佩的是一身的骨頭很硬。
他這個時候本來應該出使滿清,讓多爾袞頭疼,讓無數大明降臣羞慚,卻不知為何跑來了關中。
于是,云昭便在歡喜與憂慮中靜候左懋第的到來。
藍田各路大軍的進展非常的順利,尤其是云楊軍團的行動力最讓云昭歡喜,這一路軍團自從離開了洛陽之后,便一路上豬突猛進,幾乎以直線的方式從洛陽直抵保定。
在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里,就已經徹底將李弘基的地盤分割為兩段,并且與李定團對京城形成了上下夾擊之勢。
京城一定要在短時間內拿下來,否則,李弘基會把這座城市毀掉。
事實就跟云昭想的一樣。
以前的時候,云昭總以為農夫以為皇帝使用的是金扁擔,金鐮刀,用金碗吃飯,天天看戲,穿新衣服只是人們調侃農夫鼠目寸光的一種言辭。
可是,自從李弘基進入京城之后,他發現,這好像是真的。
京城的百姓們在衣服帽子上貼著順民二字歡呼闖王進京之后的第十天就就開始后悔了。
李弘基住進皇宮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傳召京城中最有名的戲子,裁縫進宮,為李弘基唱曲,裁衣,整日飲酒,聽曲,似乎已經忘記了藍田大軍近在咫尺這件事,只想著盡量的享受,享受,再享受。
李弘基看戲,聽曲,喝酒,忙的不亦樂乎。
他的部下們就更加的忙碌了。
自命為宰相的牛金星,才進入京城十天時間,就收了六百多個門生,并且在門生們的慫恿下,開始著手大順朝的第一次科考。
事實證明,牛金星的文治是成功的。
他出題定格,舉行大考,為新朝“求賢納士”。
考題有三:《天下歸仁焉》、《蒞中國而撫四夷也》、《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一時間,順天府儒生紛紛乞考,填擁于市,一時間,文昌星光華大冒!
至于劉宗敏這個家伙非常的丟藍田人的臉。
他進城之后,僅僅忍耐了十天,也僅僅約束部下約束了十天,在這十天中,為了約束軍紀,,士兵犯搶劫及強.奸罪的被釘死剮殺了數百人。
等他發現大明國庫,皇宮中只有黃金十萬,白銀十二萬兩,以及皇帝宮殿中鋪設的金磚并不是真的金子制成的,整個人就不太好了。
要知道李弘基之所以會拋棄淮南,山東的大部分基業,目的就在于京城,他們認為,只要打下京城,大順軍就會有數之不盡的金銀。
現在搜遍皇宮,也僅僅這么一點金銀,遠不足以讓李弘基犒賞這些跟隨了他多年,一心只想著升官發財的的部眾們。
稟報李弘基之后,李弘基自然也是非常的失望。
李弘基一生縱橫天下,明朝官員的貪腐,他本人感觸自然不淺,加上多年以來慣會打家劫舍得來的經驗,既然皇帝沒有錢,而錢這個東西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那么,錢財必定是被貪官污吏們勾結大商賈,豪族給吞沒了。
于是,在劉宗敏,田虎,李遇等將的攛掇之下,將“拷餉”的重任交給了劉宗敏來執行。
沒有錢,所以,劉宗敏第一個找上的人就是率京營三大營兵士在北.京城外最早投降的明朝國戚、襄城伯李國楨。
劉宗敏首先刑拷于他,小火燎燒,大板痛砸,折磨一夜,終于讓這位襄城伯極痛而死。
眼見沒有拷掠出錢財,劉宗敏一聲令下,士兵闖入其家,數十人了李國楨的老婆和宅子中所有的婦女,然后把李國楨老婆赤條條抱于馬上,在大街上邊走邊喊:“都來瞧都來看,這就是襄城伯李國楨的夫人!”。
士兵們邊呼邊大笑,掐乳捅陰。
史書曰:“無辱甚于此者。”
大學士陳演為人一向機敏,早在劉宗敏下令:“以官第獻銀,一品必須獻銀累萬,以下必須累千。痛快獻銀者,立刻放人;匿銀不獻者,大刑伺侯。”的時候,便主動獻銀四萬兩。
而在崇禎需要諸位臣子捐獻銀兩御敵的時候,卻以多年以來清廉為官,家無余財的借口,捐助皇帝紋銀二百兩…
就在劉宗敏準備放過陳演的時候,這位大學士的家仆卻告發曰:大學士府邸地下,全是藏銀。
劉宗敏大怒,派遣軍卒去大學士府邸挖掘,果然遍院子土下全是白銀。
暴怒的劉宗敏開始大刑伺侯,又刑求得黃金數百兩,珠珍成斛…
至此,劉宗敏對大明官吏的深仇舊恨全部爆發,固執的認為,大明官吏沒有一個是無辜之輩。
他在大門口立數十剮人柱,殺人無虛日,無論官員、富民、居民,只要看上去家中有錢,肯定會被請至此處挨刑。
大明的翰林、科臣這些清貧官員最倒霉,他們家中油水實在拿不出,多被刑掠而死。
即便是如此,京城中的拷掠之風依舊波及不大。
直到李弘基麾下軍紀最為嚴明的”老營”也開始出動之后,京城頓時就成了人間地獄。
“老營”兵馬開始肆虐人間純粹是李弘基的錯。
李弘基此人在吃飯方面極不講究,惟吃少許米飯拌干辣椒,佐以烈酒送飯,不設盛饌。
器物方面,李自成皆用昔日營中的粗陋軍器,對于宮中龍鳳諸精致器皿,他眼神不好,總覺“栩栩如生”的藝術品龍騰鳳躍,很感不祥,所以從來不用。
老營兵馬屯駐皇宮,自然有樣學樣。
他們以皇宮中精美巨大的宮窯花缸做馬槽,拆精木門窗燒火為炊。看見內庫中有珍稀巧雕的犀牛角杯,士兵們把大點兒的用于搗蒜,小點兒的注入豆油當燈用,一無所惜。
見劉宗敏等諸營皆富,李自成的“老營”只得粗米馬豆當糧食,這些追隨李弘基時間最長,出力最多的部下們怨聲載道,覺得“闖王”不公。
于是私下相率出宮淫掠,遍入民間房舍搶財奸淫。僅安福胡同一地,一夜間被致死的婦女就有三百多人。
韓陵山與夏完淳依舊在呼呼大睡。
只不過,他們昏睡的地方從樓閣中搬到了地下。
就在他們的頭頂上,居住著六十余名大順軍卒,每天都能聽到這些人談論劫掠多少金銀的聲音。
人睡得時間長了,對身體自然是不怎么好的。
所以,有時候,他們也會坐起來聊聊天。
“叔叔,您說李弘基到底能弄到多少銀子?”
韓陵山道:“應該有很多。”
“我看京城窮蹙,應該沒有多少。”
“你錯了,李弘基想的一點錯誤都沒有,銀錢不會自己長腿跑掉,皇帝是真的沒錢,可是,官員們可是真的富裕啊。”
“為什么,我聽到他們的慘狀,心里面居然平靜如水?”
“這是因為他們這些人今日的慘狀,是他們自己求來的,一艘行駛在大海上的巨舟沉沒了,船上的老鼠即便是長的再肥,也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