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青龍先生 云霄的職務其實是可有可無的,畢竟,作為云氏的巡查使,云福軍團并非他唯一任職的地方,這樣做是有弊端的。
主要矛盾就在于云霄已經疲于奔命了,而他的巡查效果并不是很好。
侯國獄聽到云昭的話之后,滿懷希冀的道:“我可以按照我的計劃去擔當這個副將?”
云昭撇撇嘴道:“想的美,嚴格按照副將職責去做,我要一支真正的軍隊,不要一群土匪。”
侯國獄笑道:“如果是這樣,就要打散他們,可能還要清洗一批人。”
云昭嘆口氣道:“還是那句話,別殺人。”
“能清除出軍隊不?”
“可以,把他們交給我母親。”
侯國獄嘿嘿笑道:“甚好!”
云昭又掏出一支煙點上,還跟侯國獄討了一杯酒跟這個丑陋的男人對碰一下喝下去,然后低聲對侯國獄道:“對不住。”
侯國獄點頭道:“確實有些對不住我。”
云昭嗯了一聲道:“我跟你道歉的事情要是被別人知道,我以后會更加對不起你的。”
侯國獄瞪大了眼睛道:“不能說,您的道歉還有什么意義?”
云昭怒道:“至少讓你這個混蛋清楚,你做過的所有事情我沒有忘記!”
侯國獄笑的極為難看,不過他還是笑著跟云昭一起喝了一杯酒。
喝過之后整個人似乎有了一些變化,可能是把所有的傷心,難過都化成酒喝下去了,整個人顯得活潑了一些,那張青了吧唧的面孔仔細看的話,還是有些眉清目秀的。
混了幾杯酒,抽了兩支煙,云昭郁悶的心結也打開了。
回到臥房豪橫的鉆進馮英的毯子里,手腳齊用,這個女人今天很囂張,需要懲罰一下…
太陽這個東西總是會按時升起,當太陽照耀在云昭臉上的時候,他一點動靜都沒有…宛如死過去一般安靜。
不過呢,洪承疇卻起來的很早。
喝了一碗牛乳,吃了兩塊餅,還吃了幾口已經不再鮮嫩的野菜。
軍中的餐食就是這樣的,黃臺吉的早餐估計也不過如此。
酣睡了兩天之后,洪承疇就想洗個澡。
在兩個建州女人的注視下,他赤條條的站在一個小瀑布下面痛快的洗了澡,并接受了建州女人的服侍。
可能是因為洗過澡,心情愉快地緣故,他即便是看到了范文程那張可以隨時接受拳頭問候的臉,也沒有沖動,而是面對朝陽深吸了一口氣道:“紅日初升,正是青龍飛天的時候。”
范文程笑瞇瞇的道:“確實如亨九先生所言,離開昏悖的朱由檢,來到我大清,正是先生困龍升天的時候了。”
沒有從范文程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洪承疇立刻就對這個漢奸一點興趣都沒有了,拂動一下衣袖,瞅著范文程道:“這就是文正公留下來的家風?”
說罷,也不管范文程難看的臉色,哈哈大笑一聲就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本就是一個忙碌的人,難得有一段閑暇時光,就想把這些年的所思所想記錄下來。
回到房子里,就鋪開紙張奮筆疾書。
范文程站在窗外等待了許久,見洪承疇確實已經沉浸到文字之中,便恨恨的去見黃臺吉了。
進去的時候,黃臺吉正仰面朝天躺在椅子上,由一個建州女子用竹管給他清洗鼻腔,最近他的鼻子流血流的很厲害,每日都要清洗,濕潤一下鼻子才能好過一些。
范文程安靜的等著侍女處理完這些事,見黃臺吉擦了臉,吃力的坐起來,這才彎彎腰恭敬地等著黃臺吉問話。
黃臺吉丟下手里的熱毛巾看了范文程一眼道:“洪承疇肯降嗎?”
范文程連忙道:“目前沒有投降的苗頭。”
黃臺吉端起牛乳喝了一口道:“那就繼續吧,如果他現在就降了,朕反而有些看不起他。”
范文程嘿嘿笑道:“現在只是矜持罷了,如果洪承疇不愿意投降,他自殺的機會多的是,自從進入我大清軍營之后,他先是酣睡了兩日,今天剛剛吃過早飯,他就要求沐浴。
奴才看了,他還是那么注意儀表,不論是胡須,還是衣衫都整理的一絲不茍,這絕非一個心存死志的人的行為。
更何況,此人回到房間就開始奮筆疾書,寫的卻不是什么絕命詩,告別詞,反而是他這些年統御大軍的得失,這是要著書立傳啊。
通過以上種種行為來看,奴才可以肯定的說,洪承疇沒有死志!
只要再給奴才一段時間,定能讓他回心轉意,到時候陛下只需稍加籠絡,不難收服不了此人。”
黃臺吉點點頭道:“找到洪承疇的弱點,然后擊潰他。”
范文程答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黃臺吉一人,他茫然的看著天花板,最后喃喃自語道:“天就要變了,這些變化對我們每一個人都不好,我們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
我在向山海關進軍,李洪基正在向山東進軍…而張秉忠完全成了云昭用繩子牽著的一頭惡犬,這頭惡犬如今正在為云昭驅趕那些他不喜歡的人…
多爾袞啊,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還在為昔日的一些仇怨跟我爭斗,我一次次的饒恕你,你卻死不悔改,你讓我該如何處置你呢?”
多爾袞此時正安靜的坐在營帳里吃飯。
他的一條臂膀斷了,肋部也受到重擊,這讓他的吃飯過程變得比平日漫長。
不過,想要養好身體,一定要吃飯,還要多吃,唯有如此才能讓他熬過這一段痛苦的時光。
此次與洪承疇作戰,損失最大的就是他多爾袞,正白旗的指揮權又被收回去了,多鐸的鑲白旗也被拿走了四個牛錄,一向與他交好的岳托,杜度,第一次確鑿無誤的向他發出了不滿之意。
多爾袞曾經想過無數個辦法想要脫離這個困境,可惜,都被自己的兄長黃臺吉給悄無聲息的化解了。
在政治上,多爾袞痛苦的發現,自己并非黃臺吉的對手。
以前的時候,他認為云昭才是大清最可怕的對手,大清做出的每一個決斷都必須以云昭為第一目標。
可是現在,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讓云昭高興地事情,并沒有做任何削弱云昭實力的舉動。
在大清國中,沒有人比他多爾袞更加了解藍田的強大了。
這些年中,范文程等漢臣一直在忙收集藍天訊息的事情,不論是政治,軍事,經濟,民生,商貿,民心的記錄大清國都知道的非常詳實。
多爾袞甚至還使用了藍田縣常用的數據對比法來衡量大清國與藍田之間的差別。
對比之后,多爾袞徹夜難眠。
早在兩年前,他就肯定的認為,藍田必將取代大明朝!
且不可逆轉!
在他看來,大清國如果想要在以后的時光中抵御藍田的進攻,那么,從現在起就要對大明全力發起進攻,但是,這種進攻的目標絕對不能是大明的京城。
同時,進軍的目的在于劫掠而不在于占領。
因為,占領大明的土地,對大清國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此時此刻,對大清最有用的東西永遠都是物資,糧食,工匠!
除此無他!
在沉默中多爾袞吃完了飯,他丟開拐杖,強忍著痛楚來到了洪承疇的房間。
洪承疇對于多爾袞的到來視而不見,繼續寫自己心中所想。
“《殘縣人少地荒錢糧驟無所出泣吁破格重免以俟生聚事揭》?亨九先生如今身陷囹圄,依舊忠瑾國事,可敬可佩。”
多爾袞看了洪承疇的文章之后,笑吟吟的打斷了正在書寫的洪承疇。
洪承疇從多爾袞手中取過文書,放在桌案上道:“這是給吾皇的奏章,你看了不合適。”
“崇禎看似勤政,實則暴虐而無常,看似勤儉,卻靡費無方,這樣的帝王也值得亨九先生這樣的大才為之效命嗎?”
洪承疇笑道:“皇帝是誰不重要,就算是拉一條狗坐在皇位上,這也不妨礙我洪承疇對他跪拜,對他盡忠,畢竟那是我的皇帝。”
多爾袞大笑道:“你的狗皇帝就要坐不住江山了,我聽聞大明出了一頭野豬精,頗有侵吞天下之志。”
洪承疇呵呵笑道:“一雞死一雞鳴,這在大明這片國土上不稀奇,倒是你們這些異族人,只要死了,那就真的成了歷史,我們這些好學的人想要知道你們,也只能從史書上找到寥寥數句話…
隨著新的歷史被大明人創造,你們的故事就不那么重要了,最終會被掃進故紙堆。”
多爾袞點點頭道:“胡人無百年之國運,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你以為大清也會如此嗎?”
洪承疇哈哈大笑道:“這句話可不是憑空出來的,而是從史書上總結出來的,但凡是胡人‘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倏忽之間,天地便會變色,太不穩定了。
即便是強大如蒙元者,也不過是一世之雄,待到我大明太祖皇帝振臂一呼,蒙元安在哉?”
多爾袞沉默片刻悠悠的道:“你為何不死?”
洪承疇哈哈大笑道:“洪氏《正氣歌》未出,此時要是死掉,豈不是太虧了?”
多爾袞笑著搖頭道:“你沒有死的愿望。”
洪承疇點點頭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能不死就不要死,沒辦法的時候再死也不算愧對爹娘生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