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楊從洛陽回來了。
他最近對開封又生出了興趣。
說那里剛剛被洪水泛濫過,土地肥沃,正好拿來屯墾。
洛陽到開封足足有四百里,中間還隔著一個鄭州,看樣子,小小的鄭州已經沒資格出現在云楊的血盆大口中了。
云昭對云楊自忖還是了解的。
這家伙之所以想要開封,目的就在于將潼關,澠池,洛陽,鄭州,開封連成一條線!
一條線斷自然是不能滿足云楊的胃口的,他覺得只要劃出這條線,線段以西的地方都應該變成藍田地。
而線段以西是南陽府,汝寧府,德安府…
這三個州府再過去,就是武昌府與襄陽府。
很小的時候,云昭曾經與云楊他們玩過一種劃地游戲,兩人對決的時候,看誰的小刀子丟在線上,誰就能根據刀子的落點劃地,勝負的關鍵就是看誰丟刀子丟的準。
云楊的這一刀切得又狠又準,大半個中原歸藍田了。
在云楊丟刀子的時候,他的對手——崇禎皇帝一直在犯錯誤中,沒有資格丟刀子。
膽小如鼠的大明總兵官劉澤清被兒子殺掉之后,這支軍隊就顯得有志氣多了,再遇見李洪基的時候居然不跑了。
在徐州,跟李巖一起死死的抵擋住了李洪基,鏖戰了一個半月,至今還難分勝負。
可是,鳳陽府,淮安府卻已經被流寇們陷落。
這些事一般都存在于藍田縣的文書上以及遠方客商的口中,在已經安定多年的關中人看來,那是遙遠地方發生的事情。
“擴張的步伐不宜太快,否則,我們擴張過去了,卻沒有辦法進行有效的治理,這對我們來說是得不償失的。”
云昭暫時沒有同意軍隊想要建功的意愿。
一個地方如果不能進行深入管理,云昭寧可不要。
云楊來了,云昭一般都會下廚,加上錢多多不在,兄弟兩就會燜上一鍋大骨頭,小小的排骨是沒什么吃頭的,他們只要脊椎骨跟棒子骨。
這時候一般都不會要什么米飯一類的主食,一盆子肉足夠兄弟兩吃的。
馮英給云楊準備的精美飯食他一般是看不上的,兄弟兩坐在屋檐底下,拜上一個小矮桌,準備一壇子酒,一把新蒜就足夠了。
有云楊在場的飯局,一般沒有女人存在的余地。
因此,云彰,云顯這時候也能混一塊骨頭啃啃。
“劉佩跟李巖根本就擋不住李洪基,江西的明將也攔不住張秉忠,左良玉跟著張秉忠進了江西,江西的局面只會更加糟糕。
這大明算是爛透了,我們如果不出手,你說,會不會便宜建奴?”
云楊接過侄兒遞過來的啃了一半的骨頭繼續啃,對于進軍開封的事情卻不死心。
“糞肥要漚透了才好上到地里,才能對莊稼有幫助,再等等吧,我們擴張的速度已經前所未有的快了。
至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情跟建奴沒什么關系。
我們一直都扮演著漁翁的角色,建奴要是敢進來,他們也是往中魚。”
“可是,洪承疇跟建奴在松山跟建奴打的難解難分,洪承疇甚至一度攻下了錦州,你說建奴不會進關,他們為什么還要跟洪承疇死戰呢?”
云昭停下手里的肉骨頭,瞅著東北方向嘆口氣道:“他們眼饞明軍的裝備,尤其是火炮,自從建奴在我們身上吃住了火器的苦頭,自然會有一些想法的。
從建奴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建奴招募了一些紅毛鬼,在尚可喜的主持下開始鑄造紅夷大炮。
這一次黃臺吉可是認真的,將尸位其上的多鐸給撤職了,且給了尚可喜超越諸位貝勒們的職權,輔助尚可喜的官員也大部分都是漢人官吏。
其中就有建奴重要的漢臣范文程。
可是呢,造炮有多麻煩你也是知道的,我們藍田努力的十幾年才有目前這樣的規模,而且,還是我們沒有走半點彎路的情況下才取得現在的成績的。
建奴們對火炮的認知跟我們相比那是天差地別的差距。
他們想要重頭研制大炮,恐怕沒有幾十年的時間很難追上我們現有的工藝。
這些年來,大明跟建奴作戰,雖說敗多勝少,可是呢,火炮卻沒有流失太多,這就讓建奴手中沒有太多的可用的火炮。
這一次洪承疇與建奴作戰,幾乎帶走了大明邊軍近八成的火炮,我很擔心這些火炮會落在建奴手中。”
云楊點點頭道:“看樣子就該是這樣了,要不然,以王樸那個膽小鬼的本事,沒可能會攻入錦州城的,要知道錦州守將是祖大壽。
建奴都攻不進來,他王樸能攻打進來?
一定有鬼。”
兩個小小的孩子依偎在兩個長輩的懷里,聽他們講戰事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一點都不胡鬧。
云昭吸一口骨髓進肚子,放下骨頭,跟云楊碰了一杯酒道:“其實啊,現在,才是考驗咱們藍田的時候。
八哥,我藍田大軍天下無敵,已經沒有什么好懷疑的,這個世界必將屬于我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
可是,我們要的東西不光光是土地,我們還要人心。
我們必須讓百姓知曉,接受我們統治與大明統治之間有很大的差別。
不客氣的說,等我們席卷天下之后,我們要做的事情將是無休止的擴張,無休止的劫掠,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用外邊的財富來建設一個簇新的大明。
不論是大海,還是高山,亦或是森林,草原,戈壁,荒漠,只要有人有財富的地方,我們就該派人去看看,免得錯過了什么。
在國內,我們的軍隊一定要抑制著使用,能不用大炮轟擊就不用大炮,能不用火槍,就不用火槍,只要界碑還能自己向外擴展,就采用這種方式蠶食大明。
這樣一來呢,我們才算是接受了一個完整的國家。
所以呢,珍惜你現在的時光,以后,你可能會長期征戰在外,想要回家,都成了奢望。”
云楊點點頭道:“沒事,我喜歡打仗,一輩子留在戰場上都不打緊。”
云昭舉杯跟云楊碰了一杯酒之后笑道:“那就,繼續訓練,蓄積將士們對戰爭的渴望之情。”
云昭跟云楊喝酒,平淡如水,就是在家常話中消磨時間。
不過呢,這個過程兩人都很享受。
不知不覺的,一壇子酒就喝光了。
錢多多這邊可不是這樣的,不論錢多多說了多么漂亮的話,韓陵山跟張國柱兩個都跟木頭人一樣。
木訥的夸獎錢多多做的椒鹽花生好吃。
木訥的對錢多多發表的高談闊論違心的附和。
木訥的吃菜,喝酒,至于說達成錢多多期望的和解,一點可能都沒有。
韓陵山,張國柱對于錢多多跟馮英兩人真正參與政事是不同意的,且沒有半點轉圜的可能。
在藍田,只能有一個發號施令的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就該是——云昭。
在這個聲音下,不準許有別的背景音樂,哪怕是幫云昭的話語敲鼓點,都不成!
令出多門,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從現在起,就要斬斷錢多多家政不分的壞毛病!
“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好心幫你們,還說我壞話…”
可能是錢多多身體嬌嫩多汁的緣故,每當她想要眼淚的時候,她的眼淚就會傾盆而下。
最夸張的是眼淚甚至能連續不斷的流淌,最后匯集到下巴上成串的往下淌。
錢多多最美的時候就是哭泣的時候,這在書院很早以前就是公論!
潔白的肌膚上滾動著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就像夏日清晨白荷花瓣上滾動的露珠…美不勝收。
淚水掉進酒杯里,錢多多一邊流淚,一邊端起酒杯將酒水跟淚水一起喝下去,場面凄慘絕倫!
張國柱不由自主的會想起自己帶著妹子才進入玉山書院的見到錢多多的一幕幕…
“怎么照顧你妹子的,你看她瘦的,臟的,給我,我帶她去洗澡,吃飯!”
“嘖嘖,一群丑娃娃里面終于有一個漂亮的,難得,就是瘦弱,我的雞蛋歸她了,明天下山去家里偷拿牛乳,女娃多喝牛乳,長得白皙…”
“張大柱!放下你妹子,讓她自己跑,你能幫她一時,幫不了一世!”
“呀,張瑩生辰?你怎么不早說?洋婆子做的蛋糕不錯,我去偷…”
錢多多的每一顆眼淚似乎都在發光發亮,每一滴眼淚上的畫面都能讓張國柱想起錢多多對他們兄妹的好來,他猛地端起酒壺,咕咚,咕咚灌了一壺酒下去。
對錢多多吼道:“你跟馮英真的不能參與政事,多多,這是原則,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給你,但是,原則就是原則,不可破!”
韓陵山自忖心如鐵石,面對錢多多的時候,他心中還是五味雜陳,要說錢多多想害他,他是不信的,如果要害,很多年前就害死他了。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他這個野孩子幾乎是書院的禍害,沒人喜歡他,就連敦厚的先生們也常常因為他的種種行為咂舌不已。
錢多多不嫌棄他,甚至敢跟他斗毆。
雖然每次都被錢多多抓的遍體鱗傷,他卻沒有反擊。
不是不敢,是真的不想。
明明一記黑虎掏心就能把錢多多打的縮成一團,一記肘擊就能讓錢多多口鼻冒血喪失抵抗力,一記抱頭摔就能把錢多多甩的飛起來,然后再像破麻袋一般掉在地上,踩幾腳…
被他這樣對待的同窗很多,唯獨沒有對錢多多使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