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萍的“焚心計劃”已經實施。”
錢少少找到云昭的時候,發現他正帶著兩個兒子捋榆錢。
父子三人嘴里都嚼著榆錢,貌似很愉快。
“白蓮教除掉了嗎?”
“還沒有,發瘋的官兵們正在清鄉,不過,白蓮教余孽好像也沒有逃的意思,南京城里的白蓮教余孽躲在一些大戶人家里繼續負隅頑抗,鄉下的白蓮教教眾還被人組織起來之后繼續打家劫舍。
南京城,以及應天府…”
云昭遞給錢少少一枝滿是肥厚榆錢的枝子道:“不用跟我說這些。”
錢少少聞言,接過榆錢,就掏出火折子,將手里的密報點著了。
“此事與我們無關。”
云昭點點頭道:“把周國萍的那個女人送到漢中去。”
錢少少皺眉道:“不是說…”
云昭打斷錢少少的話道:“相比毀掉周國萍,周國萍喜歡女人這種事,我還能接受。”
錢少少道:“她是密諜,有些事就該面對。”
云昭搖頭道:“她在成為密諜之前是一個女人,或者說,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只是有一顆不服輸的心,這才處處力爭上游。
她與韓秀芬是不同的,韓秀芬就是單純的喜歡建功立業。
說真的,周國萍現在這個樣子跟我們有很大的關系。”
錢少少吃一口榆錢道:“你為何不問應天府的事情,卻更多的在關注周國萍。”
云昭瞅一眼錢少少道:“我們要以人為本。”
錢少少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畢竟,在南京城,應天府的人還沒有成為藍田臣子的時候…
進入崇禎十五年之后,云昭的變化很大。
從錢少少的角度來看,云昭已經變成了一個帝王。
本人已經冷靜的可怕,面對任何國事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感情.色彩了。
不過,只要不談國事,云昭又是一個純粹的善良的人,甚至是一個感性的人。
聽到治下百姓生活依舊困頓,百姓民不聊生的時候,他會潸然淚下,會大發雷霆,更會把自己的俸祿捐出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他甚至在看玉山書院學子排練的時代劇,遇到一些令人傷感的場面的時候,他會流淚…
可是,應天府此次叛亂造成兩萬多人的死傷,好多鹽商,勛貴人家遭難,場面慘不忍睹,他卻充耳不聞。
就像現在一樣,因為手中有榆錢,引來了好多小孩子,他在分發榆錢的同時,自己也笑的如同一個孩子。
人人都在產生變化!
云昭卻是這些變化的源頭。
此時的云昭如果發怒,云楊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大家開始創業的時候,感情高于一切,當事業變大了,規矩就變得至高無上了。
一個蘋果兄弟們誰吃都無所謂,一個金蘋果該如何劃分,就應該好好說道,說道。
獬豸遠離藍田縣去了塞上藍田城,目的就是為了給云昭跟兄弟們一個自我切割的機會,這個時候該講情義的時候大家還可以講情義。
等所有的規矩制定之后,就該規矩說話了。
藍田縣如今已經統治了大明超過一成的國土,而他們的擴張速度并沒有減慢,反而在加速。
以二十萬藍田正規軍為根基的藍田人,向外擴張的時候,顯得肆無忌憚。
然而,朝廷殘余的力量,卻不能拿來對付藍田,只要對藍田實力有一個基礎認知的人都清楚,朝廷如果此時與藍田開戰,結果就是加速大明滅國。
對于大明舊有的利益既得者來說,藍田是一個法令嚴苛,但是很講道理的一群人。
當然,這個很講道理指的是跟李洪基,張秉忠相比。
藍田縣甚至在某種狀態下,比朝廷還要講道理一些。
至少,你進了藍田縣境,除過土地之外,只要是屬于你的東西,沒人會搶。
這些年,經過王嘉,王自用,高迎祥,李洪基,張秉忠這些人教育過的大明士紳們,對于錢財這些東西已經看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土地!
經歷了殘酷的戰亂之后,他們才明白,真的不能把農夫身上最后一塊遮羞布拿走…
不過,這個道理也就能明白一輩人,到了第二代人,還是會忘得干干凈凈。
對此,云昭也沒有好辦法。
背著一個兒子,抱著一個兒子回到了家里,兩個兒子依舊不愿意從父親身上下來,云彰甚至騎跨在父親脖子上,屁.股一拱一拱的把父親當馬騎。
孩子年紀幼小,云昭自然有的是耐心,等再過兩年,就能打了。
皇家的父子一般很少談論情感,或者說,他們的情感基本上是嘴上說說,或者表演性質的。
一個君臣名份就已經把所有的感情擊打的粉碎,當父親隨時隨地能把兒子腦袋砍掉的時候,再談感情就顯得非常虛偽。
很多人對父親的印象基本都是來自于童年,成年之后,父親跟兒子基本上就成了對手。
所以,云昭就想在孩子還沒有生出逆反心理的時候,多跟他們親近一下,多生出一些親情出來,免得將來老了之后惹人厭,害得兒子需要舉著刀子逼迫他滾蛋。
“今天怎么有時間跟孩子們玩鬧這么久?”馮英見兩個孩子睡著了,這才小聲問道。
云昭嘆口氣道:“巴結他們呢。”
“巴結?”
“不巴結不成,劉澤清的兒子把劉澤清活活的用枕頭給悶死了。”
“整天胡思亂想什么,彰兒,顯兒,都是好孩子,拿這么惡心的人跟我們的孩子比較,不該!”
“還有更惡心的呢,李洪基的老婆又跟人跑了,這一次是跟李巖。”
馮英嘆口氣道:“苦了紅娘子。”
云昭道:“以后不用再為紅娘子這個女人擔心了。”
“為何?”
“聽說她帶著自己的兩個孩子跑了。”
“咦?會不會跑到我們這里來?”
“不會,聽說追李巖去了,這一次李巖把李洪基坑的很慘,不但帶走了李洪基大筆的錢糧,還帶走了差不多三萬人。
朝廷的賞賜已經下來了,李巖被封為東平伯,駐守徐州!
李洪基對天發誓,要將這一對狗男女剝皮抽筋。”
“可是,李洪基的大軍還是留在廬州沒有離開啊。”
“沒了很多錢糧他能往哪里去呢?估計,李洪基又要開始劫掠了。”
“揚州?”
“不是的,是徐州!”
“劉澤清出事跟李巖歸順朝廷,有關聯嗎?”
云昭笑道:“有,這里面有曹化淳的影子,聽說東平伯的官位原本是劉澤清的。”
馮英嘆口氣道:“人倫大道全都不顧了。”
云昭道:“這就很嚇人了,朝廷終于決定不要臉皮了。”
這些消息讓馮英聽了之后,她自然不會太愉快的,紅娘子算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此時此刻,眼見自己的老友又被她所愛的人拋棄,要說心中一點想法都沒有,這不大可能。
沒辦法,云昭這里知道的消息一般都很黑暗,尤其是關于大明以及李洪基跟張秉忠的消息,從這些地方傳來的消息,讓云昭的世界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好在,漢中,襄陽,寧夏鎮,白銀廠,乃至蜀中總會有一些正面的消息傳過來,這才讓云昭獲得了一點解脫,不至于讓他對這個世界完全失望。
貧瘠的隴中傳來的消息最讓人愉快,云豹他們掏錢種植的煙葉獲得了極大的豐收,當地人還特意研究出來一種新奇的吸煙法子——水煙。
由于白銀廠產銅,于是,還弄出來了一種煙具叫做——水煙袋,準確的說,煙葉在煙鍋子里燃燒之后,產生煙,然后暴烈的旱煙被水過濾之后,就變得綿軟,且回味悠長。
這讓煙草迅速成為白銀廠附近最具有附加值的經濟作物,當初貧瘠的青城,現在已經成了赫赫有名的煙草集散地,日進斗金的讓人歡喜。
漢中的流民,基本上已經下山了,這讓藍田縣的戶籍上又多了一百多萬百姓,按照徐五想的說法,再有兩年,他就能讓漢中重新煥發生機。
只是漢中依舊還有很多盜賊,還需要云氏黑衣眾繼續追殺,所以,短時間里,借調的云氏黑衣眾不可能送回來。
寧夏鎮出產的一年一熟的稻米出奇的好吃,寧夏鎮準備今年再加大稻米種植面積。
這很好,說明寧夏鎮從最初的吃飽,開始向吃好發展了。
襄陽的土地分配已經徹底完成,從關中孽生出來的富戶們,對襄陽這片土地極為重視,很多商家甚至把襄陽當做藍田縣日后進入福建,廣東的中轉站。
因此,襄陽的商業繁榮程度,甚至超過了,剛剛開始的農業。
至于蜀中就很有意思了。
云氏在蜀中并沒有主動擴張,而是,地方上的百姓在主動地向云氏靠攏,在蜀中,藍田縣界碑再一次開始了漫長的旅行。
秦良玉幾次三番的給馮英寫信警告云氏不得向蜀中擴張,都被馮英無視了。
女將軍的警告其實是非常疲乏無力的,現如今,跟關中做生意做的最大的就是她石柱土司。
當藍田縣的商業政策稍微向石柱土司傾斜一下,就那片貧瘠土地上的產出,還不夠錢多多商業集團一口吞的。
賺到了錢的石柱土司,直接在關中集市上換成了糧食跟鹽巴,布帛,運回石柱土司之后,再向更加偏遠的地方售賣,純屬一本萬利。
事到如今,本該早早死掉的女將軍長子馬祥麟如今活的非常健康,經常與云昭有書信來往,在書信中,這位石柱宣慰司指揮使大人,常常表達出對云貴兩地軍閥混戰的不滿。
希望云昭出錢,出糧,出武器,由他來出力,平息云貴兩地百姓的軍閥,給百姓一個清平世界。
云昭深以為然,任何時候他都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